龐華堅

立冬

在我的民間想起民間，能追溯和進(jìn)入的源頭

——這是一個每年都被輕易忽略的節(jié)點

太陽格外高遠(yuǎn)。秋風(fēng)更遠(yuǎn)，在上方，流動

來自背后的寂靜驀然驚起

一些熟悉的事物：樓房、樹木、道路、窗口、飛鳥

群山、河流、面孔、背景、笑容、尖叫……

順著想象的走向，一點點滑過來，修改和變化著

它們幾乎都是以河流或者海水的形狀

高于視線，低于額頭，時斷時續(xù)地呈現(xiàn)，裸露出來

現(xiàn)在多想貼著泥土啊，太想了

但是站在窗前，其實只能有貼著泥土的想法

把泥土抓在手里，像一個死亡的人抓住虛空

然后讓所有寂靜的事物都過來。都來

然后讓我們一起去，全部到冬天那邊去

堤壩

遠(yuǎn)遠(yuǎn)望見的那道堤壩

在秋天的樹葉中嘩嘩作響

腳下青草連綿，一直向北，通向落差的水

在這個叫白沙的地方

蹲在矮小的植物中間，蹲在水遠(yuǎn)處

經(jīng)過很長時間。準(zhǔn)備好了

綁緊所有呼吸

目送錚亮的陽光，滑過山坡

爬上山坡后黃頂?shù)姆孔?/p>

烘烤。剛才暴雨殘留的痕跡

和遠(yuǎn)處的河堤形成對峙

或者一座幻化的橋

彩色，從我頭頂跨過

火把

生活就像這堆火：點燃一紅火一熄滅

所有結(jié)果似乎都一樣。而過程顯然不同

柴原來都是安靜的，比鐵銹還冷

現(xiàn)在它們終于成灰了

連根拔起然后連根的形式都消失

在這些火灰面前

青草昏暗，明月锃亮

所有紛雜的語言，一刻之前

去到荒僻，匿藏起來

唯有誦經(jīng)聲經(jīng)久不息。誦經(jīng)聲朝上

我緩緩向下，雙手合什

讓時光重新匯聚到掌心，然后一晃而過

深秋：北海

彌漫的綠一直在張揚

草依然撥芽，樹仍在抽長嫩枝

一輪明月，在夜晚，那么圓、潤和亮

高處的明亮，讓大地更加寬闊

讓遠(yuǎn)處的聲音清晰，如在眼前

而現(xiàn)在注定是深秋了。深秋卻不愿意進(jìn)入冷

甚至涼。每年這個時候

接下來的日子，北風(fēng)倔強的影子會來臨

而空氣干潔，蟲鳴明凈

云朵和云朵上面的藍(lán)

對照、呼應(yīng)，感知溫暖

它們彼此不包容，不退讓，不遠(yuǎn)不近

互不干擾

其中還會有一種堅持和退讓

依存成寒冷中的青澀

也一起裸露著，沒有苦難也沒有虛幻

以原始的狀態(tài)，一起回到

泥土、水、聲音、寂靜……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