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白菜

石　磊

1803年的廣州，李記當(dāng)鋪生意相當(dāng)不錯。李記當(dāng)鋪的老板叫李英，年近六十，十分精明，很會做生意。

一天中午，當(dāng)鋪里來了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西裝革履，頭發(fā)梳得油光發(fā)亮，左眼角有一顆黑痣。他雙手捧著黑布包，一進(jìn)來就對店里的伙計說：“喂，快叫李老板出來?！?/p>

一位高個子伙計，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黑布包，非常禮貌地問：“先生，有什么貴重的東西？”

“少啰唆，快叫老板出來。你們也做不了主。”

矮個子伙計見這個人來頭不小，上前說：“先生，今天李老板剛好不在。有什么事情，我們可以做主?！?/p>

“可惜，可惜！李老板不在，我到別家當(dāng)鋪去了?！闭f完，轉(zhuǎn)身欲走。

高個子對他說：“你究竟有什么好東西？拿出來看一看嘛。”

那人搖了搖頭說：“別耽誤時間了，我急需錢用……”

矮個子伙計見是一宗大生意，又溫和地對那人說：“先生，我們?nèi)齻€完全可以做主，拿出來吧。”

那人把東西輕輕地放在柜臺上，小心翼翼地把布包解開，解開一層黑布，又露出一層鮮艷奪目的紅絲綢。店里的幾位伙計都屏住了呼吸，屋內(nèi)的空氣似乎凝固了。綢布解開了，一棵做工十分精細(xì)的翡翠白菜呈現(xiàn)在面前，幾位伙計都看得目瞪口呆。

那位當(dāng)寶人瞥了他們一眼，說：“見過嗎？這棵翡翠白菜是唐朝的，雖不敢說價值連城，但至少值三千兩銀子。你們都是行家，我說的話不假吧？我現(xiàn)在急需錢用，就當(dāng)五百兩銀子。五天后，我就來贖?！闭f完，看了伙計們一眼，說：“你們真的做得了主？”

三位伙計又細(xì)看了一番，然后合計了一會兒。最后那位高個子說：“完全可以成交，五百兩就五百兩！”

“不愧是李老板的人，算你們有眼光！”

當(dāng)寶人走后，當(dāng)鋪里的三位伙計，又欣賞起這棵翡翠白菜。突然，矮個子驚叫一聲：“壞了，這是假的。”

經(jīng)矮個子的指點(diǎn)，其他兩位也認(rèn)為這棵翡翠白菜是假的。三個人面色大變。五百兩銀子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這次死定了。

黃昏，李英回來，一踏進(jìn)店鋪，三位伙計“撲通撲通”都跪在他的面前。高個子向他說明了情況。李英非常寬容，叫他們都起來。李英接過翡翠白菜一看，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繼而哈哈大笑說：“這是真的，誰說是假的？太美了！你們做了一宗大生意，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美的東西?！?/p>

矮個子有點(diǎn)不敢相信，膽怯地問：“老板，真的不會假？”

“鄧五，才當(dāng)五百兩？”李英答非所問。

“是?！卑珎€子鄧五小聲回答。

李英興奮地沖著樓上喊：“小春，小春，你快下來，我讓你大飽眼福?！?/p>

小春是李英的六姨太，是他最寵愛的女人。小春看著翡翠白菜，嬌滴滴地問：“是不是想把它送給我？”

“哎喲，我的小寶貝，你真是要我的命?！崩钣⒀b出舍不得的樣子。

“我可不要你的老命，我要的是這棵‘白菜?！毙〈喊琢死钣⒁谎壅f。

“行，行。人家要是不贖回去，就送給你?！崩钣o可奈何地答應(yīng)她說。

“你說話可要算數(shù)，不然，我永遠(yuǎn)也不理你！”小春又警告他說。

“鄧五，我要好好慶賀一下，明天中午在家擺席十桌，邀請那些親朋好友前來欣賞翡翠白菜。”李英鄭重吩咐鄧五。

“好，好！我這就去辦?！编囄宓哪樕嫌辛诵θ?。

次日中午，李家大院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來了近百位在商界頗有名氣的人物。酒過三巡，人們紛紛要求李英拿出翡翠白菜，一睹其風(fēng)采。小春雙手捧著閃閃發(fā)光的翡翠白菜出現(xiàn)了。霎時，嘈雜的大廳一下子肅靜下來。小春面帶微笑注視著大家，緩緩走下樓梯。突然，她一腳踩空，在人們的驚叫聲中，連人帶那棵翡翠白菜滾下樓來。

那棵翡翠白菜被摔成了碎片，滿地都是。李英見狀，身體搖晃了幾下，若不是有人扶著他，必定倒在地上。李英定了定神，走上前狠狠地打了小春兩個耳光。以前，李英連罵也不敢罵她，對她百依百順，這次，他實(shí)在太生氣了。因翡翠白菜被小春摔碎了，大家不歡而散。

這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遍了廣州城。到了第五天，那個來當(dāng)翡翠白菜的人又走進(jìn)了李記當(dāng)鋪。他一進(jìn)來，就把銀票拍在柜臺上，說：“伙計，我要贖回翡翠白菜?！?/p>

店里的幾位伙計個個嚇得臉色蒼白，連話也說不出。那個贖寶人見狀，更是大叫一聲：“快叫你們老板出來！”

此時，李英從樓上下來，看了看贖寶人，問：“什么人在這兒大喊大叫？”

“是我，我要贖回那棵翡翠白菜?！?/p>

李英來到柜臺，問：“銀票帶夠了嗎？”

“你數(shù)一數(shù)吧。不夠，我這兒還有?！?/p>

李英數(shù)了一下，對著樓上拍了三下響亮的巴掌。掌聲剛落，小春捧著一棵翡翠白菜下來，那個贖寶人和幾位伙計可看傻了眼。小春把翡翠白菜放在柜臺上。李英拉開抽屜，把銀票扔在抽屜內(nèi)，淡淡地說：“抱回去慢慢欣賞吧?！?/p>

贖寶人驚問：“不是給摔碎了嗎？”

“被摔碎的是花十兩銀子買的，跟你這棵一樣?！崩钣⑦吷蠘沁呎f。

五天前，李英一看到翡翠白菜就知道被騙了。為了挽回巨大的損失，只好以假當(dāng)真，導(dǎo)演了一場精彩的假摔游戲。

（選自《文學(xué)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