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吉
這日,張永康剛從采血中心賣血出來,沒走多遠,遇到一個臉上長滿了麻子、身穿一副休閑裝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好奇地打量他一陣,然后說:“先生,能否借個地方說會話?”
張永康十分冷淡,說:“老子沒空?!崩^續(xù)前行。那人追上來說:“先生,我要送你一場富貴,難道你不要?”張永康停下來,懷疑地打量起那人來。那人拿出一張名片遞上,張永康一看,原來這人叫趙進,是華達公司的總經理助理。
張永康跟趙進在附近一家飯店坐下,趙進得知他剛賣血完還沒有吃早飯,便叫了一桌酒肉。張永康也不客氣,狼吞虎咽地把酒肉吃個精光。這時,趙進拿出一張相片,張永康一看,是一張男子的黑白照片,上面的男人濃眉大眼,自己并不認識。趙進說:“他是我們牛老板的兒子。”然后盯著他神秘地說:“你是我見過的人當中跟他最像的一個?!?/p>
接著,趙進告訴他,牛老板的兒子叫牛寶,從小就不長進,經常跟人打架滋事,十年前突然走失,四處尋找也不見音信。牛老板深感自己年老了,黃土已經掩到自己脖項上來了,掙下的偌大家業(yè)無人繼承,就委托趙進出來替他尋找。只可惜耗費了不少人力物力金錢,連牛寶的生死都不知道?,F在牛老板已經病倒在床,催得更急了。
張永康剔著牙,說:“這跟我有什么關系?”趙進說出的話嚇了他一跳:“因為你就是牛老板的兒子?!睆堄揽敌乜凇芭椤钡南癖皇裁醋擦艘幌?,差點喘不上氣來,見趙進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才明白被他逗了。張永康的鄉(xiāng)下父母健在,從未聽說過自己是撿來的之類的話,便不高興地說:“你當我傻子尋開心?看在這頓酒飯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啦!”
趙進搖搖頭,詭譎地笑著問:“你想不想做牛老板的兒子?想,你就是一個大老板的兒子!”張永康眼睛放光,說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趙進湊近低聲說了一番話,張永康聽了直樂。
原來,趙進見張永康長得跟老板兒子牛寶一模一樣,就想讓他假裝牛寶,演一場父子相認的好戲。張永康眼見天上掉個金元寶,心里早就愿意了。他原在一家公司上班,只因迷上了賭博,被公司開除了,老婆一見小日子無法過下去了,就帶著孩子跟他離了婚。張永康仍然執(zhí)迷不悟,很快把離婚分割到的財產賭了個精光,連房子也賭掉了,只得在偏僻的地方租了間平房安身。由于無錢交房租,今天早上只得去賣血。要是成了牛老板的兒子,那就是進了天堂了!
張永康十分樂意,但有擔心:“萬一裝不像,穿幫了怎么辦?”趙進笑了笑,說:“那你繼續(xù)做張永康,像你這種樣子,搏一回損失不了什么?!边@時他才告訴張永康,只要答應,他手里早就有一套計劃,照此實施,萬無一失,說得張永康樂開了花,眼珠一轉,問:“你從中有什么好處?”
趙進點頭笑道:“我自然有好處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原來,牛老板允諾,只要幫他找到兒子,就獎勵10萬元。張永康想這人為了10萬元,就伙同別人用詭計騙老板,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趙進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說:“計劃成功后,我將分得牛氏百分之十的財產,也就是100萬元?!币姀堄揽刁@詫不已,他又微笑說:“當然,這是在你坐上了董事長的位置以后。不過快了,牛老板已經是病入膏肓,活不長了?!?/p>
經過一周的訓練,趙進讓他熟悉了牛家的情況和牛寶的生活習慣,才帶張永康去與牛老板“重逢”。這時的張永康一舉一動都像個富家子弟了。張永康和趙進坐上一輛豪華轎車,直奔城南高級住宅區(qū),駛進了一個豪華氣派的別墅。張永康一進牛家,就被牛家的金碧輝煌吸引住了,想到自己從此以后就是這里的主人,激動得差點要喊了起來。趙進上去通報,張永康忐忑不安地等了一陣,趙進滿臉歡喜地引著他上了二樓,進了一間寬大的臥室,一眼就看到靠墻的一張床上躺著一個老人。他不等趙進的暗示,幾步跑上前,跪倒在床頭,流著淚懺悔地大喊道:“爸!我回來了,我錯了!”當然,這是按照趙進事先吩咐做的。
牛老板雖然視力差,仍然準確地抓住了張永康的手,說:“寶兒,你去哪里了?害我找得好辛苦。手都變粗了,吃了不少苦吧?”說著在他身上摸了起來。張永康忍受著那雙枯干的手在自己的臉上和肩上摸了一陣,趙進告誡過,這牛老板年紀大了,視力基本喪失,唯有靠手摸來“認”他。牛老板摸了一陣后,說:“寶兒,果然是你,快,快起來!”
張永康假裝激動的樣子回答了牛老板的話。他告訴牛老板,那年離家出走,是因為跟人打架,打傷了別人,怕受到懲罰,就逃到了外地,幾年來在外吃了不少苦,但一直思念家里。牛老板點頭說:“好,回來就好。寶兒,回來就不要走了,爸爸老了,沒幾天光景了,你要學會打理公司的事務,接爸的班?!睆堄揽敌⑿氖愕卣f,一定牢記父親的話。這時候,連他也覺得自己是牛老板的親生兒子了。牛老板當下給他一張信用卡,讓他馬上去買新衣和一些生活必需品。
離開牛老板,趙進說:“沒看出來,你還挺會演戲的??磥?,牛老板這一關總算過了。但還要小心,他是非常細心的人,肯定還要對你進行考察。”趙進告訴他,最近以來,已經有不少人冒充牛老板的兒子,但都沒有通過牛老板的測試,露了底,被揍了一頓趕走了。
張永康住在牛老板的別墅里,吃的是山珍海味,睡的是香軟的床,牛老板給他配了最好的手機,買了時尚的名牌衣服,他就好像是進了天堂,半夜醒來也不敢相信,常常偷偷發(fā)笑。他想,莫非該我張永康走運了,命里該有一場富貴?于是,他走路挺著胸脯,說話粗聲大氣,有點忘乎所以了,趙進不得不警告他小心點,這戲還沒有最后成功。
事實上,趙進的擔憂是多余的。牛老板對張永康根本沒有半點懷疑,每天叫張永康陪他說話,問一些離家后的情形,每當聽“牛寶”講到在外面吃苦受累時,牛老板就心痛不已,說:“寶兒,怪不得你的聲音和以前有些不同,原來是吃了這么多苦。不過也好,這番磨練后,你比以前懂事多了,我的事業(yè)可以放心地交給你了。”張永康聽后,心中暗自得意。
這天,張永康剛要吃早飯,趙進匆匆進來,讓他先不要吃,說要去牛老板的定點私人醫(yī)院體檢。張永康一愣,問這是什么意思?趙進在車上悄悄告訴他:牛老板有兩重意思,一是檢查他的身體有沒有問題,二來也是驗證一下他是不是牛寶。張永康想這牛老板的心眼還真多,這一檢查,便什么都露餡了。他讓趙進放他離開,趙進狠狠盯他一眼:“怎么,想臨陣脫逃?你想害死我?”見張永康哭喪著臉,趙進說他在醫(yī)院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沒事的。張永康聽后才轉憂為喜,說實在的,他也不想失去這場富貴。
醫(yī)院體檢報告出來后,讓張永康又喜又憂。喜的是他的血型正是牛寶的血型,當然這是做了手腳的結果;另外一個對他來說是壞消息,那就是他的肝上長了個瘤子。牛老板聽后,吃不下睡不香,當即要趙進找最好的醫(yī)生為他做手術。張永康望著滿頭白發(fā)的牛老板,心想幸好遇到了他,否則自己哪有錢來治這病。
在趙進的安排下,張永康住進了那間私人醫(yī)院,每天都有許多醫(yī)生來替他檢查身體。做手術那天,一個醫(yī)生拿了一份報告來讓他簽字,張永康剛要看,趙進攔住說:“我已經看過了,快簽吧,你父親等急了呢。”邊說邊向他使眼色。張永康會意,趕快簽了。接著,他就被送進了手術室。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永康才醒來。他問正在替他量血壓的護士:“小姐,我肝上的瘤子是良性的嗎?”女護士一愣:“什么瘤子?你做的是捐腎手術啊!”說完就走了。
張永康差點暈了過去。天!這是怎么回事?他趕緊撥打趙進的手機,趙進的手機卻一直關機。張永康慌了,急忙給牛家打電話,卻被告知電話號碼是空號。這時,張永康才明白,自己上當了。
張永康出院后,去別墅找牛老板,那里早已是人去樓空。一打聽,旁人告訴他,那個牛老板是一個多月前來租住的,只知道他是一個大老板,有人說是搞房地產的,也有人說是開煤礦的,卻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無奈,張永康只好走了。幸好牛老板和趙進還有點良心,臨走還給他留下2萬元營養(yǎng)費,不然,他連吃住的地方都沒有了。他想向醫(yī)院討說法,醫(yī)院拿出他的簽字,證明他是自愿的。
張永康打死也不會明白事情的真相。原來,所謂認父這場戲,其實是“趙進”和“牛老板”早就設下的圈套:那個“牛老板”患上了尿毒癥后,一直找不到肯捐腎的人。這個黑心的老板為了保命,就借口尋找丟失的兒子,為自己物色人選,把張永康騙上手,在此之前,“趙進”已經從采血中心掌握了張永康的血型,并悄悄拿到醫(yī)院去化驗,得出符合“牛老板”血型的報告后,一步一步把張永康引上鉤,達到了卑鄙的目的。
張永康后悔不已,一切都怪自己太貪了,一心做富貴夢,到頭來是一場空。他那一個腎,若論賣,起碼也要二十多萬元呢! ■(責編:何碧 圖:張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