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昊
在全球化的歷程中,其它國家也加速了現代化的進程,日本的制度優(yōu)勢將逐步喪失。在制度優(yōu)勢喪失后,日本的先天缺陷,將成為其致命傷。
上世紀70年代,曾經有一部風靡日本的影片,片名叫《日本的沉沒》,此片的風行,正暗合了當時日本人內心普遍的危機感。而其后,日本經濟開始停止長達20余年的高速增長,步入低潮期。
在本此全球金融危機中,日本亦同樣遭受巨創(chuàng)。日本2008年第四季度GDP按年率計算實際下降12.7%。這是日本近35年來的最大季度降幅。日本的經濟跌幅,為發(fā)達國家之冠。
從豐臣秀吉時代以“日出處之國”自居,到明治維新之后成為“東亞霸主”,再到二戰(zhàn)以后的全球第二大經濟強國。日本的大國之夢,持續(xù)了數百年之久。著名日本作家五木寬之甚至在一片題為《衰退時代:日本應有的“覺悟”》一文中,提醒日本到了“地獄時代”,呼吁日本應該定位于做一個“小國”。
這或許是一個未來時代的隱喻。事實上,在未來時代,日本也必然面臨被邊緣化的危險。
先發(fā)優(yōu)勢與“大國附庸”是日本崛起的根源
日本成為世界大國,既有其奮發(fā)圖強之宏治,亦有其特殊時勢。在某種意義上說,日本的崛起,源于兩大優(yōu)勢。相對于亞洲諸國,其進行現代化努力的先發(fā)優(yōu)勢,以及與真正的世界一流大國的互補性。
成為大國,一個很基本的要素,是在主流的文明圈中成為強者。在全球化尚沒有完全到來的時代,歐洲和亞洲,乃至后來的美洲,乃是全球幾大區(qū)域中心,美國是美洲的中心,英國曾經是歐洲中心,后來的法國和德國也先后爭當歐洲中心,而在亞洲,日本由于率先進行現代化改造,通過明治維新,最早也最徹底融入現代化體系,獲得相對于亞洲各國的制度優(yōu)勢。
中日甲午戰(zhàn)爭,最能說明這種制度上的優(yōu)勢。當時,中國經濟總量仍然是日本的六倍,而軍事力量更是遠勝于日本,但是,“蕞爾小國”最后還是戰(zhàn)勝了“天朝大國”,凸現出現代文明的威力。其后日本吞并朝鮮半島,乃至后來侵略中國及東南亞,鼓吹建立“大東亞共榮圈”。以一島國而揚威于亞洲,都源于當時亞洲諸國尚處于農業(yè)社會。日本在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處于領先地位。
而日本在二戰(zhàn)以后的崛起,也是一種制度紅利,仍然是一種先發(fā)優(yōu)勢。在美國的主導下,日本在政治體制與思想文化領域,進行了全面的民主化、現代化改造,從過去的半封建半現代國家,過渡到完全性的現代國家。重新獲得制度優(yōu)勢;而中國的改革,則延遲了將近30年,東亞各國現代化的努力,也仍然比日本晚,也不如其徹底。
同時崛起的大國之間,往往存在著激烈競爭,曾經的美蘇對峙數年,未來美俄、美中,乃至中俄之間也許仍然將對峙很多年,但是,日本在其崛起過程中,與當時的頂級強國從來就不存在大國之間的爭雄,而更多的是互補。
日本特性是:高素質的國民及由此造就的豐富人力資源、貧乏的國內資源和國內市場,可以納入美國的體系,而不太可能成為獨立的不可控的經濟體。與美國經濟的巨大互補性,是日本速崛的重要原因,臺灣、韓國某種意義上也是走的這條路。
亞洲覺醒:日本失去先發(fā)優(yōu)勢
在全球化的歷程中,其它國家也加速了現代化的進程,日本的制度優(yōu)勢將逐步喪失。
經過民族獨立之后的初期陣痛,亞洲各國和地區(qū)亦開始了現代化的里程。上世紀80年代,韓國、臺灣、香港、新加坡等“亞洲四小龍”相繼崛起,90年代,泰國、馬來西亞、菲律賓和印度尼西亞等亞洲四小虎亦開始突飛猛進。其后,越南通過革新開放,近年來亦發(fā)展迅猛。而印度在進行市場化改革之后,也開始大象之舞。亞洲國家的崛起,稀釋了日本的獨大地位。1994年之后,日本名義GDP從占全球17.9%的頂點逐步滑落,一直到今天的9.1%。
對日本影響最為直接的,還是中國。中國通過改革開放,逐步崛起,使日本的影響力削弱,如果未來中國能夠繼續(xù)現代化改革,在制度層面縮小差距,則日本將根本無法與中國相提并論。
在制度優(yōu)勢喪失后,日本的先天缺陷,將成為其致命傷。
日本作為一個島國,其先天稟賦有限,日本侵華,在某種意義上說,正說明日本經濟強盛的脆弱性,只有依靠中國的資源,方可立足未來,很多當年侵華的日本高級軍官和政府官員,在對華戰(zhàn)爭之時,既驕傲自大,更有隱藏于內心的恐懼,在未來,日本是一個會被日益邊緣化的國家。日本的崛起,只不過是得益于中日之間現代化的時間差,在中國尚處于中世紀乃至半封建社會時,已經脫亞入歐的日本,對于中國有一個體制上的比較優(yōu)勢。
早在100多年前,就有日本人洞察到其未來宿命。而民國時期富有遠見的中國人如國民黨的蔣百里,共產黨的毛澤東等人,正在此基礎上,預見到中日之間經過持久戰(zhàn)后,日本必然失敗。
三十年前,中國名義GDP僅占全球的1%,為日本的十分之一,而2008年,中國GDP已相當于日本的87%,未來三年中國超越日本,將成為一種不可逆轉的大勢。而到2025年,印度亦將超過日本。日本的亞洲經濟中心地位,將不復存在。
日本的先天稟賦的局限,使其與德國一樣,缺少成為世界一流強國的基礎??v使美國衰落,日德也無能力取代,日德仍然只能成為未來主流經濟體的互補性力量,這是日德等類國家的宿命。
被“中美板塊”遺棄的“大香港”
從全球經濟格局來說,其形態(tài)正如兩大版塊。以前存在幾十年的的美蘇對峙以及現代單一的超級大國美國,是為一大版塊,而廣大后發(fā)的經濟體,則是另一版塊,無論是日本,還是德國,更似是美國這一全球主要經濟體,與廣大的后發(fā)國家之間的緩沖帶與中轉地。只有小國,才適合充當這種中間地帶,日本與德國,其崛起更多得宜于這種“自由港”的地位。在某種意義上說,日本、德國之于全球,正如香港之于中國。
在中國和美國之間,日本亦如一個“大香港”,日本的崛起,亦得益于美國與中國這兩個大國之間的落差,使日本有機會成為中轉地與自由港。中美對立時期,以及中國改革開放伊始,經濟上尚且屬于落后地位,日本作為中美之間的中轉地,成為資源交換市場交換的巨大自由島,從中日邦交正?;恢钡?0世紀初,長達30余年的時間內,日本同時成為中國與美國的第一大貿易國,兩邊均獲得了巨大的利益。
最近兩年以來,中國取代日本,成為美國的第一貿易大國。同時,美國亦取代日本,成為中國的第一貿易大國。中美之間互相成為對方的第一貿易大國。日本則逐漸被邊緣化。
全球化的浪潮使“中國版塊”與“美國版塊”在碰撞后產生一體化的傾向。很多學者就曾就未來時代的中美兩國重新作出戰(zhàn)略性定位,稱之為“中美國”(Chimerica) ,即中國是美國全球合作伙伴的“中美國”概念,一種新型的,以合作而非競爭為存在形式的大國關系。
不光是在中美之間,在全球范圍內,日本對于美國的重要性亦日益降低。美國強盛時期,日本可以作為美國經濟的互補體,而當中國,俄羅斯等大國逐步強盛后,美國與其它大國之間的直接對話與資源交流合作將更多,日本作為中間地帶的“自由港”地位將逐步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