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呼喚
近一個世紀以來,從事中國交響樂藝術(shù)的幾代人,歷經(jīng)坎坷曲折、艱苦奮斗,終于迎來了中國交響樂走向世界的新局面。然而,中國交響樂至今仍未達到創(chuàng)作—演出—欣賞—教學—理論的全方位、一體化、國際化的高水平。
根據(jù)早年美國交響樂團聯(lián)盟的統(tǒng)計,在美國演出最多的古典交響樂作曲家是:貝多芬、莫扎特、柴科夫斯基、勃拉姆斯、海頓、瓦格納、巴赫、德沃夏克、羅西尼、亨德爾、柏遼茲、威爾第、門德爾松和舒伯特等。演出最多的20世紀作曲家是:斯特拉文斯基、普羅科菲耶夫、拉威爾、理查·施特勞斯、科普蘭、德彪西、西貝柳斯、巴托克、勒羅伊·安德森、格什文、列昂納德·伯恩斯坦、肖斯塔科維奇和理查·羅杰斯等。
迄今為止,中國交響樂作品尚未能在國際一流樂團的保留曲目中占一席之地。時代呼喚中國交響樂大師(群體)屹立于世界音樂之林。為此,中國作曲家任重道遠。中國交響樂創(chuàng)作在體裁多樣化和作品系統(tǒng)化方面仍需長期地付諸艱苦卓絕的努力,方能實現(xiàn)幾代人的夢想——建立“中華樂派”。
建立“中華樂派”關(guān)鍵在于作曲家的創(chuàng)作和作品,我們需要創(chuàng)作出一系列優(yōu)秀的中國交響樂、歌劇、舞劇、清唱劇、協(xié)奏曲、組曲、序曲、交響詩和通俗管弦樂作品。以建立中國的音樂表演、音樂教學和音樂理論體系。要進一步強化創(chuàng)作第一、作品第一、作曲家第一的理念,大力宣揚中國杰出的作曲家及其創(chuàng)作對我國乃至世界的卓越貢獻。
19世紀下半葉,挪威和芬蘭政府曾經(jīng)為作曲家格里格和西貝柳斯提供年俸。當前,我國政府完全有條件,對我國有突出貢獻的作曲家提供類似的支持,并為作曲家創(chuàng)造有利條件,使其更好地為建立“中華樂派”而創(chuàng)作。
從事中國交響樂表演藝術(shù)的音樂家,要把推廣中國交響樂作品看作自己理應肩負的歷史使命,除專題音樂會之外,在國內(nèi)外舉行的常規(guī)交響音樂會至少要演出一首中國交響樂作品,以逐步達到蔚然成風的局面。有關(guān)方面(如政府部門和中國音協(xié)等社團)應對表現(xiàn)突出者予以獎勵。
凡舉辦全國性的音樂比賽(如指揮及各類器樂比賽)規(guī)定必奏中國交響樂作品——指定曲目或委約作品(單樂章交響詩或協(xié)奏曲)。如1993年、2006年舉辦的兩屆全國指揮比賽,指定曲目均為弦樂合奏《二泉映月》,似乎和此項比賽不太相稱。2002年起,廈門鼓浪嶼舉辦了四屆全國青少年鋼琴比賽,并委約創(chuàng)作了鋼琴協(xié)奏曲《鼓浪嶼之波》(鐘立民—徐振民曲,2002)、鋼琴協(xié)奏曲《獻給鼓浪嶼》(杜鳴心曲,2004)、《鋼琴音詩》(黃安倫曲,作品66號,2006)和《鼓浪嶼狂想曲》(章紹同曲,2008)。
必須調(diào)整全國音樂院校的教學大綱,在指揮、管弦、作曲、理論等專業(yè)的教學中,提高中國交響樂作品作為教材的使用率。
進一步推動出版中國交響樂作品的總譜、分譜及其改編版本(如鋼琴獨奏、四手聯(lián)彈改編本等)和音像制品的系統(tǒng)工程。
上海音樂出版社先后出版了《朱踐耳交響曲集》、《朱踐耳管弦樂曲集》(手稿影印總譜及CD)和《呂其明管弦樂曲選集》(管弦樂、管樂總譜、分譜及CD套裝)。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也出版了一些中國現(xiàn)代交響樂作品的總譜。
人民音樂出版社于2007年推出了《中國當代作曲家曲庫》系列總譜及音樂會,現(xiàn)已出版的作品(總譜及CD)有:鮑元愷的24首中國民歌主題管弦樂曲《炎黃風情》(另出版有鋼琴獨奏改編本)、高為杰的雙胡與交響樂隊《白馬的印象》、郭文景的笛子與管弦樂隊協(xié)奏曲《愁空山》、何訓田的裝置二胡與管弦樂隊《夢四則》、賈達群的獨奏中國打擊樂與管弦樂隊協(xié)奏曲《融II》、金湘的交響大合唱《金陵祭》、劉湲的交響音詩《土樓回響》、唐建平的為打擊樂與交響樂隊而作的交響協(xié)奏曲《圣火2008》、王寧的第三交響曲《呼喚未來》、王西麟的《第四交響曲》、楊立青的中胡與交響樂隊《荒漠暮色》、楊青的笛子與交響樂隊《蒼》、葉小綱的為女高音、男中音和交響樂隊而作的第二交響曲《地平線》、趙季平的《第一交響樂》和朱世瑞的為竹笛與交響樂隊而作的《〈天問〉之問》。
“文革”前后,中央樂團試奏中國交響樂新作品,在全國具有開拓意義。如王西麟的《云南音詩》,就是經(jīng)韓中杰指揮試奏后脫穎而出的。
新時期以來,中國交響樂團、中國愛樂樂團、天津交響樂團、廣州交響樂團、武漢樂團、河北交響樂團、廣西交響樂團、廈門愛樂樂團、新疆愛樂樂團和重慶交響樂團等樂團紛紛委約創(chuàng)作。其中大多是地域性題材的作品,而大部頭的純交響樂作品為數(shù)較少。
近年來,深圳交響樂團舉辦了本土交響樂、室內(nèi)樂作品征集比賽,并采取了專家、演奏員和聽眾參與打分的評比辦法,以保證比賽的公開、公正和公平。深圳交響樂團不僅舉辦了新作品試奏會,還先后舉辦了三屆博士生新作品音樂會,為推出中國交響樂新作品不斷做出了貢獻。
“使中國音樂化”
1961年4月12日,蘇聯(lián)宇航員加加林(1934—1968)駕駛“東方號”宇宙飛船完成了人類歷史上首次航天飛行之后,美國人終于發(fā)現(xiàn)由于其音樂教育領(lǐng)域的落后,從而導致在航天科技領(lǐng)域落后于蘇聯(lián)。在俄羅斯,音樂義務教育已有140多年的歷史。莫斯科現(xiàn)有165所音樂學校,每個學校有1000多名學生,每個音樂學校都有管樂團、管弦樂團和民族樂團。學生每周上兩次專業(yè)課,此外還設(shè)有視唱練耳、音樂史、鋼琴副科等。莫斯科有24個交響樂團,20個室內(nèi)樂團,25個芭蕾舞團,5個歌劇團和150個話劇團等。俄羅斯音樂人才輩出,同時擁有高素質(zhì)的交響樂聽眾群。
芬蘭是一個僅有510萬人口的國家,由于全國音樂基礎(chǔ)教育的傳統(tǒng)悠久,故該國擁有10%的交響樂聽眾。相比之下,我國國民的音樂教育還相當滯后。
一切音樂作品和表演都是為了聽眾的,聽眾是管弦樂的生命力之所在。為了培養(yǎng)聽眾,要走“大眾化”的路線。
新中國成立以來,為普及推廣交響樂,老一輩藝術(shù)家們不辭辛勞,四處奔走。從指揮家李德倫的“單口相聲”到“鄭小瑛模式”,在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nèi),普及推廣交響樂的活動一直處于“打游擊”的初級階段。
自2005年起,教育部舉辦高雅藝術(shù)進校園的活動,并組織全國高等學校藝術(shù)教育專家講學團,在全國進行巡回講學,從而使在全國范圍內(nèi)普及推廣交響樂的活動,進入了“陣地戰(zhàn)”的階段。但是,還未實現(xiàn)在全國范圍內(nèi)進行“大兵團”作戰(zhàn)、“把音樂普遍了中國,使中國音樂化”的局面。只有采取國家行為,盡快促成“把音樂作為教育和福利來辦”確立為基本國策后,才可能在全國進行全民音樂教育。
在英國,“逍遙音樂會”已有170年的歷史,現(xiàn)已發(fā)展成為自每年7月起演出8周的音樂節(jié),并且還有現(xiàn)場觀眾參加演唱(擊掌、跺腳)的標志性曲目:埃爾加的《希望和光榮國土》(D大調(diào)《威儀堂堂進行曲》第一號填詞)等。英國指揮家亨利·伍德(Henry Wood,1869-1944)從1895年起,指揮“逍遙音樂會”長達49年之久。
在美國,波士頓交響樂團通俗樂團指揮阿瑟·菲德勒(Arthur Fidler,1894—1979)于1930年起,指揮了49年的夏季音樂會。紐約愛樂樂團每年舉辦夏季廣場免費音樂會,傳統(tǒng)曲目為《西班牙隨想曲》和《1812》等,并有煙花會演。伯恩斯坦(L.Bernstein,1918-1990)利用電視傳媒手段,經(jīng)過他長期不懈而有效的努力,把一批美國青年吸引到古典音樂的領(lǐng)域。伯恩斯坦曾指揮紐約愛樂樂團在中央公園舉辦過一場露天交響音樂會,聽眾多達13萬人。
自1984年起,柏林愛樂樂團成為夏季森林音樂會的主角,先后舉辦了《節(jié)奏與舞韻》(2000)、《西班牙之夜》(2001)和《返場之夜》(2002)等專題音樂會,使柏林森林音樂會譽滿全球。其標志性的返場曲目為《柏林空氣》。
中國老一輩指揮家和亨利·伍德、菲德勒、伯恩斯坦的傳教士精神,很值得我們仿效。為了進一步培養(yǎng)和吸引更多的交響樂聽眾,提倡在我國的北京、上海、廣州和深圳等大城市舉辦有特色的、高品位的廣場音樂會。
凈化音樂評論的生態(tài)環(huán)境
我國音樂評論的基本現(xiàn)狀仍然是“眾贊歌”的天下。有良知的樂評家,應為凈化音樂評論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做不懈的努力。
目前,對作品和表演具有真知灼見的音樂評論,可謂鳳毛麟角。如駱季超的《〈神州頌〉每一個音符都值得喜歡嗎?》這樣的文章難得一見。
前不久,傳媒對譚盾的作品與表演竭盡吹捧之能事,稱譚盾為“通感藝術(shù)家”,稱其作品是“看得見的音樂,聽得到的顏色”。還說什么“各種‘紙樂器,經(jīng)過吹,搖,揉,撕,打,揮,拍,表現(xiàn)出人性中強烈的渴望與愛恨”。宣揚什么譚盾的“‘有機音樂是大自然的眼淚……”難道這樣的評論,就是譚盾前幾年所希望的“應該有人理直氣壯地站出來,媒體也應該將文藝批評引到正規(guī)上去”的方向嗎?否!
此外,像何訓田的《聲音圖案》自我標榜為“人類第一部獻給所有物種的元音樂”(并建議這張唱片的擁有者,“可為自己所能感知和接觸到的其他所有物種播放”)——曲作者沾沾自喜的“四非”(非東方非西方非學院非民間,或者說非中非外非傳統(tǒng)非現(xiàn)代)——“五無”(無古代現(xiàn)代之分別,無東西南北之分別,無上下左右之分別,無主位次位之分別,無開始終了之分別)的“無國籍”作品,值得媒體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地大肆宣揚嗎?何謂“元音樂”?元者,始也,首也,根本也?!堵曇魣D案》果真那么神嗎?“為出版專輯而構(gòu)思的曲名非常奧妙”,但并未能改變《聲音圖案》七段音樂的蒼白、單調(diào)和冗長。為所有物種播放又從何談起?為蛆蛹、蒼蠅、蚊子、臭蟲和螻蛄等物種播放何訓田的“元音樂”?這成何體統(tǒng)?!還說什么“巴赫為上帝,貝多芬為人類,何訓田為所有物種——基于對所有物種的靈性追尋與觀照”,如此故弄玄虛、自命不凡,竟也不怕貽笑大方。
個別有影響的樂評人,卻愛扮演蹩腳的現(xiàn)場樂評教父的角色,他們其實是一些“只會讀音樂而不會聽音樂的人”,對樂譜缺乏基本的了解。但對外國“超級指揮大師”和“世界排名靠前的優(yōu)秀樂團”頂禮膜拜。為貶低“紅色經(jīng)典”,把原本只具有視奏水平的一場演出,吹捧成“找到了樂曲的核心,掌握了主題的胚胎及衍生的邊際,他們創(chuàng)作性地(原文如此——引注者)擴展了音響的層次,重新劃定力量動態(tài)的分配……最終使(‘紅色經(jīng)典)在精神層面不再單一粗放,在情緒上渾厚飽滿,漸顯多元”,“前所未聞的音樂境界大大提升”云云。與其看這樣的樂評,還不如讀上?!稅蹣氛摺房d的、來自聽眾的率真批評。
倡議舉辦中國西部交響樂團音樂周
20世紀80年代,在陜、甘、寧、青、新五省和自治區(qū)舉辦了西北音樂周。1982年10月,在西安舉辦了“西北音樂周—長安音樂會”。1984年8月,在銀川舉辦了“西北音樂周—塞上音樂會”。1986年9月,在蘭州舉辦了“西北音樂周—蘭州音樂會”。1988年7月,在西寧舉辦了“西北音樂周—西海音樂會”。1990年8月,在烏魯木齊舉辦了“西北音樂周——天山之聲音樂會”,開創(chuàng)了在我國西部地區(qū)舉辦音樂節(jié)的先河。為適應西部大開發(fā)的發(fā)展形勢,倡議舉辦中國西部交響樂團音樂周,提倡東西部對口攜手合作,以大力推動中國西部交響樂的創(chuàng)作、表演和理論研究,這對于發(fā)展中國交響樂藝術(shù)事業(yè)具有不可估量的戰(zhàn)略意義。
卞祖善 原中央芭蕾舞團首席指揮,首任中國交響樂團聯(lián)盟主席
(責任編輯 于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