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而至的隱私

李巧兒

【愛情里的失敗者】

瑋是來購車的客戶，一個靦腆內(nèi)向的中學(xué)老師。他來了三次，每次來，都是柳黛接待的。但瑋光看不買，還諸多挑剔，柳黛以為他是沒事找事，招呼起來也就不怎么熱情了。

有一天，瑋再來，柳黛便裝作沒看見他，忙別的?，|也不說什么，就自己在一輛一輛車旁轉(zhuǎn)悠，別的導(dǎo)購姑娘去招呼他，他搖搖手拒絕，柳黛在旁邊偷眼看見，心里便明白了大半。

柳黛已經(jīng)有大約半個月沒賣出過一部車了，月底的獎金肯定會泡湯的。柳黛想了想，便走過去招呼瑋。

陪著瑋說了幾句話后，柳黛便故作玩笑地說：“有一些日子沒有顧客從我手中買過車了，如果今天有哪一個顧客買車，無論是誰，我都會請他吃一頓飯的?！闭f完，她追蹤著瑋的視線，在倆人視線對焦的一剎那，沖著瑋嫵媚地一笑。

靦腆在瑋的雙眼里一閃而過后，他轉(zhuǎn)移視線，望著面前的一部捷達(dá)，大約二三分鐘后，瑋說：“這部車挺不錯，我就買了吧?！?/p>

于是，那天晚上，在一家普通的茶餐廳里，柳黛請瑋吃晚飯。

不過結(jié)束時(shí)，瑋搶著買單，又靦腆地向柳黛約會了下次晚飯的地點(diǎn)。柳黛再看瑋時(shí)，心里便有了微妙的改變。

一個單身的女人一旦對一個單身的男人有了一點(diǎn)點(diǎn)的好感，戀愛、同居就如一江春水向東流一般順暢起來。在愛情的滋潤下，柳黛對瑋的愛也蓬勃生長著。直至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了瑋和另一個女人曖昧的事情。

看似那么老實(shí)的男人，竟然也學(xué)會了“劈腿”。柳黛怒發(fā)沖冠，執(zhí)意要與瑋分手。

瑋不愿意，并指天發(fā)誓說一定不會和那個女人再見面。

柳黛搖頭，說：“起初，我確實(shí)對你不感冒，但是，后來，我愛上你后，總想和你一起共同創(chuàng)造一份純凈的愛情，但你卻玷污了它。”

柳黛的文藝腔，惹得瑋淚流滿面，可是，他的淚水，仍然阻擋不了柳黛離去的腳步。

【突然而至的隱私暴露】

柳黛等待了大約半年，遇見天野。

這時(shí)，柳黛已經(jīng)是市中心商務(wù)區(qū)一幢辦公樓里的白領(lǐng)。朝九晚五的工作后，晚上總是不能免俗地趕一場又一場的聚會，包括參觀各式各樣的畫展，就這樣認(rèn)識了天野。

天野俊朗、能言善道，是一家化妝品公司的設(shè)計(jì)總監(jiān)。業(yè)余愛好繪畫，斑斕的畫筆賦予他藝術(shù)家的氣質(zhì)。柳黛認(rèn)為，她真正喜歡的男人，就是像天野這樣的，只有和天野在一起，她才領(lǐng)略到激情的愉悅。

那天晚上，柳黛與天野兩情繾綣后， 他突然問她：“柳黛，你和以前的男朋友在一起時(shí)，你們喜歡用什么樣的方式親熱？”

柳黛猶豫了一下，說：“你很想知道嗎？但我以為，這是個人隱私喔?！?/p>

兩個男女之所以要走進(jìn)婚姻，不過是想長相守，但并不代表著什么都可以告訴對方，尤其是不能在丈夫面前承認(rèn)這種事情。柳黛是這么認(rèn)為的。

天野欠起身體，看了看她，又說：“確實(shí)也是。是我提的問題不對，對不起?！?/p>

頓了頓，天野又說:“我愛你?！?/p>

柳黛輕輕一笑。是的，她知道，天野愛她，可是，她也知道，她愛他更甚過他愛她。

她又想，她和天野，從一見鐘情至深愛至成為夫妻，這樣一份愛情一點(diǎn)也不摻雜任何的功利。這樣的愛情和婚姻，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嗎？那一刻，她的心洇出喜歡，輕盈、柔軟。

日子就在這種輕盈、柔軟中流過，柳黛很滿意。

直至那一天的到來。

那天是平安夜，天野的公司聯(lián)合了幾家公司，在一家東南亞餐廳搞了一個平安夜Party，可攜家屬參加。

人很多，老中青匯聚，氣氛很熱鬧。柳黛明白，這種Party，往往是你邀我我邀你，參加者的素質(zhì)也參差不齊。

但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不就是一個節(jié)日嘛！柳黛不在意地想。

后來，Party如火如荼地展開，柳黛和天野一前一后地上衛(wèi)生間。

到衛(wèi)生間需經(jīng)過一間包房。那間包房的門打開著，她隨意瞄了一眼，意外看見了幾個熟人。是她和瑋同居時(shí)共同的朋友，她還聽見他們提起了她和瑋的名字。

一個聲音說：“你們見到柳黛了嗎？她甩了瑋后，愈發(fā)的水靈了?！?/p>

另一個聲音說：“早見到了，沒打招呼而己。你們知道吧？有一次我和瑋一起吃飯，他說，柳黛每次做那事，不僅喜歡亮著燈，只要瑋喊她做柳妹妹，她便特別有勁特別風(fēng)騷……”話未落音，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此起彼伏。

頓時(shí)，一股被羞辱的怒意如一只拳頭，嘭的打了柳黛的胸口一拳。

柳黛和瑋同居時(shí)，有一次，在和瑋纏綿時(shí)，瑋無意中稱她為“柳妹妹”，她頗為喜歡，那一晚倆人的繾綣高潮迭起。后來有一段時(shí)間，每次纏綿時(shí)，她總喜歡瑋稱她為“柳妹妹”……這種只有她和瑋倆人才知道的隱私，怎么能隨意說給旁人聽？而且，據(jù)她所知，瑋和暴露她隱私的這位男性朋友不過是普通的酒肉朋友。

這個王八蛋瑋，太不尊重我！柳黛氣得渾身發(fā)抖，正在不知所措時(shí)，一轉(zhuǎn)頭，看見了天野。

天野的雙眼通紅，緊緊地盯著柳黛，未及她開口說什么，這時(shí)一個服務(wù)生端著一盤飲料和啤酒經(jīng)過。突然，天野一手抄起一個啤酒瓶，沖進(jìn)了包房。

在一片混亂中，柳黛突然胸口發(fā)悶，她捂著胸口小跑著出了餐廳。

【日子停止了生長】

那一天之后，天野看似沒有任何改變，柳黛既安慰又有些忐忑不安。

當(dāng)一個男人，從別人的口中知道自己的妻子與前男友的床笫隱私后，他心中是否存有介蒂？柳黛對這個問題開始產(chǎn)生了迷惑。

日子，仿佛孜孜不倦地正常生長著。

半個月后的一天傍晚，天野在客廳里看電視，柳黛在廚房準(zhǔn)備晚飯，是玻璃摔在地上的破裂聲，誘她奔向客廳。

天野一臉慍怒，他的腳下是已碎裂了的一只茶杯，水漬迅速在地板上漫延，猶如柳黛莫名張惶的心，而他的手上，是一部粉紅色的手機(jī)。

是柳黛的手機(jī)。做晚飯前，她接了一位同事的電話后，隨手把手機(jī)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怎么了？什么事？柳黛趨前，從天野手中拿過自己的手機(jī)。

一行短信息躍入她的眼簾：“柳黛，對不起，今天我才從朋友那兒聽說了平安夜Party上的事情。是我一時(shí)酒后失言造成的，實(shí)在對不起。瑋?！?/p>

頓時(shí)，柳黛哭笑不得。她抬頭，遇上天野陰沉的眼，而天野的臉，像南方的冬天一般，蕭條中仍挾著紅紅綠綠的顏色。

日子，仿佛停止了生長，它的味道，仿佛就停留在柳黛收到瑋手機(jī)短信息的那一個傍晚似的。

天野的眼眉再也沒有舒展過，和柳黛的繾綣，也開始變得力不從心。

有一晚，柳黛主動投懷送抱，天野仍然力不從心，倆人間的氣氛一時(shí)沉悶尷尬。柳黛剛想開口安慰天野時(shí)，天野搶先說：“柳黛，公司在外市設(shè)了一個辦事處，我申請到那兒工作一段時(shí)間，老板已經(jīng)批準(zhǔn)了?！?/p>

柳黛的心，剎時(shí)一片灰暗。

天野選在這個時(shí)候外出工作，是什么意思呢？可是，柳黛不想問，也不愿意問，她望著他，問：“什么時(shí)候走？你一個人在那兒，要多保重身體?！?/p>

天野沒有接過柳黛的視線，他把視線投向天花板：“后天就走了。”

柳黛隨著他的視線望去。她意外地發(fā)現(xiàn)，天花板上，有一塊被水洇濕過的痕跡，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出現(xiàn)的，應(yīng)該是樓上的地板出了問題。柳黛望著它，那片濕潤漸漸融入她的眼中，她的眼睛模糊起來。

【請不要在婚姻上太“誠實(shí)”】

天野偶爾會打一兩個電話回家，但很簡短。

可是，柳黛是那么想他。一直都在想。每次，她給他打電話，或者他打電話來時(shí)，她總會說：天野，我想你。可是，電話那邊的天野，沉默的像一個只會呼吸的靜物。

終于，在天野外駐二個月后的一天，柳黛決定要去見他。

天野看起來也消瘦了不少，見到柳黛，有些吃驚。

柳黛的第一句話便是，天野，你申請調(diào)回去吧，否則，天天看不見你，我難受。

剎時(shí)，天野紅了雙眼，他喃喃地說，我也想你。

柳黛欣喜地?fù)淙胨膽阎?，天野卻輕輕地推開了她，說，柳黛，我們還是離婚吧。

柳黛微張著嘴，呆呆地望著天野，好一會兒才說，你仍然介意別人說的那些話嗎？可是，我愛的是你呵！

天野微垂著頭，眼睛躲閃著，說：“是的，我不介意你有過男朋友，我介意的是，從別的男人口中聽到你和他的床笫隱私，而之前我問你時(shí)，你卻不肯說?！?/p>

天野像是自言自語地又說：“那天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的，很多朋友都知道了，我以為自己不介意的，但后來才知道，其實(shí)，我很介意。可是，我愛你，又不想離開你，所以我申請到這兒工作，就是想讓自己冷靜一下。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我才明白，我仍然過不了自己的關(guān)。”

柳黛望著天野，心潮起伏。

后來，在無數(shù)個深夜里，柳黛有時(shí)會想起天野，想起這個她深愛的男人，她曾經(jīng)自問：如果那天，在天野問她：“……你和以前的男朋友在一起時(shí)，你們喜歡用什么樣的方式親熱？”時(shí)，她一早就坦白相告，天野會因別人的一句話，介意這些而與她離婚嗎？

不，即使她坦白相告，天野知道后，仍然介意。

對于曾經(jīng)有過幾次愛情的女人，有時(shí)候，必須保存前一次愛情里的隱私，才能讓下一次愛情順利進(jìn)行。一段美滿的愛情，不是建立在說出一些你認(rèn)為應(yīng)該誠實(shí)的事情上。因?yàn)?，你泄露出的這些“誠實(shí)”，只能讓對方恐慌，這樣的誠實(shí)，是不合適的。

那么，如果你所愛的男人是從別人口中知道你前一次的愛情隱私，如果他不夠?qū)捜荩阋步K究會失去與他的愛情。

柳黛這一生中，不過是想得到純凈美好的婚姻罷了，而能擁有它的前提，就是學(xué)會對愛人寬容，學(xué)會在婚姻上不要太“誠實(shí)”。因?yàn)?，是各自的隱私，才給了婚姻蓬勃生長的養(yǎng)分。

柳黛輕輕地笑，可是，眼淚卻嘩嘩地流了下來?！?/p>

（責(zé)編 江有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