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巖松
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位學大提琴的年輕人去向本世紀最偉大的大提琴家卡薩爾斯討教:“我怎樣才能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大提琴家?”
卡薩爾斯面對雄心勃勃的年輕人,意味深長地回答:“先成為優(yōu)秀而大寫的人,然后成為一名優(yōu)秀和大寫的音樂人,再然后就會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大提琴家。”
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還年少,老人回答時透露出的含義我還理解不多,后來隨著采訪中接觸的人越來越多,這個回答就在我腦海中越印越深。
在采訪北大教授季羨林的時候,我聽到一個關(guān)于他的真實故事。有一個秋天,北大新學期開始了,一個外地來的學子背著大包小包走進了校園,實在太累了,就把包放在路邊。這時正好一位老人走來,年輕學子就拜托老人替自己看一下包,而自己則輕裝去辦理手續(xù)。老人爽快地答應了。近一個小時過去,學子歸來,老人還在盡職盡責地看守。謝過老人,兩人分別。
幾日后,在北大的開學典禮上,這位年輕的學子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主席臺上就座的北大副校長季羨林正是那一天替自己看行李的老人。我不知道這位學子當時是一種怎樣的心情,但我聽到這個故事之后卻強烈地感覺到,人格才是最高的學位。
這之后我又在醫(yī)院采訪了世紀老人冰心。我問先生,您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是什么?老人的回答簡單而感人:是年老病人的狀況。當時的冰心已接近自己人生的終點,這位在“五四”爆發(fā)那一天開始走上文學創(chuàng)作之路的老人,心中對蕓蕓眾生的關(guān)愛之情歷經(jīng)近80年的歲月而仍未老。
歷史雖然早已遠我們而去,然而,當你有機會和經(jīng)過“五四”或受過“五四”影響的老人接觸后,你就知道,歷史和傳統(tǒng)其實一直離我們很近。世紀老人在陸續(xù)地離去,他們崇高的人格和高深的學問卻一直在我們心中不老。
前幾天,我在北大又聽到了關(guān)于季老的另一個故事,清新而感人。一批剛剛走進校園的年輕人,相約去看季老,走到門口,卻開始猶豫,他們怕冒失地打擾了先生。最后決定,每人用竹子當筆在季老家門口的土地上留下問候的話語,然后才滿意地離去。
這該是多么美麗的一幅畫面!離季老家不遠,是北大的伯雅塔在未名湖中留下的投影,而在季老家門口的問候語中,是不是也有先生的人格魅力在學子心中留下的投影呢?只是在生活中,這樣的人格投影在我們心中還是太少。
聽多了這樣的故事,便常常覺得自己是個氣球,仿佛飛得很高,仔細一看卻是被浮云托著:外表看上去也還飽滿,但肚子里卻是空空的。這樣想著就有些擔心了,怎么能走更長的路呢?
于是,我也更加知道了卡薩爾斯回答中所具有的深意。怎樣才能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主持人呢?心中有個聲音在回答.先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人,然后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新聞人,再然后是自然地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節(jié)目主持人。
我知道,這條路很長,但我將執(zhí)著地前行。
摘自《中學生博覽》2009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