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外吐痰和準(zhǔn)備跑鞋

茅家梁

最近的報上有條消息,說江蘇宿遷的一輛公交車上有句警示標(biāo)語,謂:“吐痰請向外吐,提高個人素質(zhì)?！焙枚嗯笥褵o比震驚,紛紛感嘆“太雷人”。

喉嚨不癢,個個都是批判家;痰到嘴邊,也顧不了有礙道德的“觀瞻”,“噗”的一聲,惡狠狠地射將出去,凡自身、自屋之外,都成了“他人之瓦上”。誰都知道,這樣的以鄰為壑,是斷斷不能“提高個人素質(zhì)”的,然而說歸說,吐歸吐。這是國人無師自通之“智慧”。

以鄰為壑的事例委實太多了。譬如經(jīng)常有人把中藥的藥渣倒在路中央,想讓人去踩踏,這病魔便會被引到踩藥渣的人身上。盡管是迷信,然而這種心態(tài)實在是令人很不舒服的。譬如馬路上常常一夜之間多了幾堆大土丘,迫使行人和車輛只能繞道行走,那是黑心土方車所為。又譬如夏天怕熱,大開空調(diào),外機掛在人家的窗下。屋里是涼了,卻同時給人家增添了不少熱量。“‘環(huán)球同此涼熱,那是偉人之思想,灑家達(dá)不到這個高度”,于是,凡人的以鄰為壑都可以脫不開自己的蠅頭小利,皆可以“靈活”而排他的了。在好多場合,人們對社會的責(zé)任模糊不清了,更不講究什么“充溢人性”了。這才是可怕的。

按照現(xiàn)代社會倫理學(xué)的觀點,個人如果不能給社會帶來幸福,至少不應(yīng)該給社會造成災(zāi)難,這是起碼的公共意識和道德底線,然而,“向外吐痰”的標(biāo)語,卻揭示了另一個事實——確實有不少同胞習(xí)慣于幸災(zāi)樂禍,習(xí)慣于欣賞身邊洪水齊天。

我在某雜志上讀到有人講了一個故事:兩個人在森林里,遇到一只大老虎。一個人趕緊從背包里取出一雙更輕便的運動鞋換上,另一個急了:“你干嗎呢,再換鞋也跑不過老虎啊!”這個人說道:“我只要跑得比你快就行了?！?講故事的很得意地提出了問題:你知道故事背后的寓意嗎?接著他又闡述道:“為了生存和發(fā)展,每個國家、每座城市、每個企業(yè)和組織,乃至每一個人,都被卷入無情的競爭潮流之中。沒有競爭意識就不能參與競爭,不能競爭就要落后,落后就意味著挨打甚至滅亡?！毕蛲馔绿岛汀皽?zhǔn)備跑鞋”,跟“和諧社會”,掛不上邊吧?卻又都是社會上“和諧”地存在的怪物。

寫到這里,心里總有股說不出的憤懣。別小看這個杜撰的故事,它“折射”的卻與我們期望的完全相反?！芭苁撬?不跑也得亡?！蹦莻€“跑不過老虎”的人顯然是個消極的主兒,而另一個呢?有競爭意識嗎?純粹是一個虎口前“先人后己”的自私自利者?！爸灰遗艿帽饶憧炀托辛恕钡臐撆_詞是什么?老虎吃了你,就不會找我的麻煩了!名正言順地嫁禍于人。這種道德淪喪的“競爭”能促進(jìn)社會的發(fā)展嗎?社會的發(fā)展是一個作用與反作用、分離與組合的錯綜復(fù)雜的過程,每個人只能與社會相依相存,而不是靠別人“挨打”“滅亡”而活得滋潤。

長期以來,宣傳黨的方針、政策,不少地方傳統(tǒng)的說教“準(zhǔn)確”而不生動,枯燥乏味;而現(xiàn)在呢?有些同志又走向了另一個極端——生動而不準(zhǔn)確:一講競爭“殘酷”,便是“狼多肉少”,便是飽含恫嚇的“今日如何”“明日如何”,否認(rèn)了社會主義時期“闖關(guān)奪隘”必需的團結(jié)互助的階級友愛。既沒有光明前途,也沒有社會真愛,更談不上為了全人類解放而犧牲的歡樂。每個人似乎只有饑不擇食式的急劇表現(xiàn),都只是機械的實驗標(biāo)本,都只是冷汗淋漓的虎口余生者。

競爭是必要的,然而競爭要合乎道德,要使人際關(guān)系和諧、明朗而純潔。到“森林”里去,得提醒同伴:恰似武松上景陽岡,既要準(zhǔn)備“哨棒”,也要準(zhǔn)備“跑鞋”。倘若遇上“大蟲”,不妨賽一賽,看誰能三拳兩腳拿下此物!■

圖:季平編輯:盛漢卿shenghanqing@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