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力
十八歲那年,我到新疆駐軍某部服兵役。集訓三個月后,我被分到了一個叫達古爾的邊防哨所。幾排低矮的土坯房就是營房,營房之外便是一望無際的沙漠。荒涼和寂寞讓我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剛到就跟戰(zhàn)友打了一架,因此被班長扭進了禁閉室,并被罰挑水三天。
第一天,我挑了水往回走。剛走了幾步,迎面走過來一個姑娘,穿著花筒裙子,擔著水桶擔子,一走一擺,好看極了。我以為自己在夢中,一時看得眼都直了。姑娘也看到了我,微微一笑,露出兩個若隱若現(xiàn)的小酒窩。我醒過神兒來,趕緊低下頭,往旁邊移開一步,給她讓道。那姑娘卻跟著移了一步,擋在我面前。我又讓了一步,那姑娘又跟著移了一步!我大窘,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你要干啥?”姑娘咯咯地笑了起來。正當我莫名其妙時,姑娘突然向前跨了一步,“啪”地在我臉上親了一下,隨后咯咯笑著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營房的。躲進宿舍里,我摸著被親過的臉呆呆地坐了大半個上午,腦海里全是姑娘迷人的小酒窩和她清脆的笑聲。
第二天,我去得更早,擔了水在路上磨蹭。不久,那姑娘果然又來了,像昨天一樣,在我臉上結(jié)結(jié)實實親了一下才咯咯笑著去了。我心里疑惑,不敢當面問她,更不好意思問戰(zhàn)友了。晚上躲在被窩里偷著樂,還為她寫了兩首小詩,偷偷投給了軍報。
三天過去了,想著再見不著那姑娘了,我心里有說不出的失落。于是,我祈求班長能不能多挑幾天水,班長像見了外星人一樣看著我,最后同意了。
沒想到的是,我寫的那兩首小詩竟然在報上刊登了班長對我說,從今天起,你別挑水了,給我辦墻報!我急了,說:“我不想干,還想挑水?!卑嚅L眼睛一瞪說:“不行!別有點成績就把尾巴翹上天了,這是任務,必須完成!”
后來,首長下來檢查工作,班長不僅介紹了墻報的情況,還特意把我介紹了一番。首長聽說我寫的詩上了報,打量了我?guī)籽?,說:“小伙子,好好干。”那回,我們班的墻報破天荒地得了全連第一。而我因為心里掛念著那個美麗的擔水姑娘而寫的作品竟接二連三在軍報上登了出來。
一天,突然響起了集合的號聲。我趕到操場時,全班戰(zhàn)士已經(jīng)集合好了。看到我,戰(zhàn)士們一起喊著我的名字拍起了巴掌。班長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現(xiàn)在宣布一個特大喜訊:馬小龍同志,明天上午十點前到團部報道!”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我好想見那個姑娘一面,哪怕只看一眼!我跟班長說:“我想明天早上挑擔水再走?!卑嚅L盯著我看了半晌,說:“明天就走了,還挑啥水!”我急了,求他無論如何答應我這一次!班長又盯了我半晌,說:“我就納悶兒了,難道挑水也能上癮?今晚你不老實交代,那就門兒都沒有!”沒辦法,我只得向班長全說了。
班長聽后哈哈大笑起來,惺都笑彎了。我問他笑啥?班長卻只顧笑,死也不肯說。只是,他最終同意了我的請求。
后來我才知道,我們哨所附近的居民基本上都是塔吉克族,按塔吉克族的習俗,不管是誰,在路上遇上了都要親吻對方。女人親一下男人,就采了一回男人的味兒,走起路來才有勁兒。當天遇到的第一個男人,更絕對不會放過。
第二天,我足足等了一個早上也沒見到那個姑娘。但她那美麗的笑、甜美的吻、迷人的小酒窩卻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里。時不時就跳出來,給我溫暖,給我靈感,給我面對生活的勇氣。
(李從淵薦自《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