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 子等
坦然面對生命中的悲喜
櫻子
午后打出租車去鄰市,司機是位四十多歲的女子,五官精致秀麗,有種看上去很舒適的恬淡。她很能聊,聊著聊著就講到了她的生活,像小說那樣吸引我……
她告訴我說,她前夫也是開出租車的,她原來做營業(yè)員,他們跟他父母住在一起,本來住得很好。但一個晚上以后,這一切就徹底改變了。那天鄰居家才辦了喪事,在走廊擺放了花圈遺照之類。雷聲、閃電、大雨,她丈夫深夜回家后一開走廊的燈,被樓道的靈堂嚇了一跳!那晚便沒睡好,次日去看醫(yī)生,開了些鎮(zhèn)靜之類的助眠藥,可她丈夫還是從那時起患了抑郁癥。
她不得不接替丈夫開了出租車。丈夫病得最厲害時從他父母家樓上跳下,重傷。她現在的男人,是她丈夫的朋友,那時常來探望她丈夫。丈夫清醒時提出離婚,后來朋友們撮合她和現在的男人在一起。
這中間還有些細節(jié),包括她現在的女兒也內向憂郁,現在的男人,常會找她女兒聊天開解??傊?,她說她是幸運的,在經歷那么多磨難后總算有個不錯的歸宿。她最后說:“好在我性格開朗,不然早崩潰了!你不知道那幾年他病得厲害時,我開車和在家都神經高度緊張,生怕有意外……”
午后的高速公路寂靜空曠,她神色平靜地訴說著,我像是用耳朵在讀一本樂觀而堅強的小說??斓侥康牡貢r,她接到她現在男人的一個電話,問她回不回去吃晚飯,如果回去,想吃什么菜。她柔聲說:“在外面隨便吃點算了,你晚上還要忙,好好休息?!?/p>
掛了電話,她回頭看了我一眼,說明天要去看前夫,現在的男人替她準備好了水果和營養(yǎng)品。每回都是這樣呢。她又補充了一句。
這兩個人,有情有義,堅強得讓人感到由衷的溫暖。泥濘的路,相互攙扶,卻也走出了畫一般的美麗。
真愛跨過萬水千山
風沙
她和他走在一起讓人們能夠想到的,只能是“郎才女貌”,但人們并不看好他們的愛情。
原因很簡單,她出身一個世代書香之家,他卻只是一個窮教書匠,這對于戰(zhàn)亂的炮火尚未炸毀門第觀念的年代,無疑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一道天塹。
還好的是,她的父親還開明,只堅持一點:他要用一場氣派的婚禮體面地迎娶她。
為了能夠早一些成為他的新娘,他們訂婚后,她決定去東北大城市工作,和他同心協(xié)力賺取到父親要求的體面氣派的婚姻的費用。
揮別洞庭湖的溫婉輕唱,她坐船出沅水,過洞庭湖,順江而下。
這一別可能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她滿眼滿心是淚,淚花中是他在碼頭上追逐相送的嘶喊:“我等你回來!”她一遍遍在心里回應著:“我一定回來。”
船到泰山腳下,因戰(zhàn)事與時局發(fā)生變化,再也無法前行,進退兩難的她只好在朋友的幫助下,在當地一所學校開始了教書工作。本想等她到東北有了穩(wěn)妥工作再追隨而至的他聽到這個消息,只好放棄了北上的計劃,等待時機。
山水相隔,二人頻頻鴻雁傳書,以慰相思之情。
兩年后,隨著共和國解放的炮火,他投筆從戎,下瀟湘,渡漓江,到廣西。
最初,兩人還有聯(lián)系,但居無定所的行軍,加上她的工作幾經轉換,不久二入便失去了聯(lián)系。她不知道他發(fā)生了什么,但她堅信他不會負她,堅信他不會殞命戰(zhàn)火,堅信他在等待著她。
16年后,在北方苦尋無果的她,南歸尋夫。
因為沒有了工作,回到家鄉(xiāng)后的她只能靠給人打零工或撿破爛賣錢維持生計,但這并沒能阻擋她尋找他的腳步,但仍舊沒有他的絲毫音訊。
“文化大革命”的風潮中,她被下放到一個偏遠的山區(qū)務農,而他也被遣送回老家一個小村務農。近在咫尺,卻又沒能相見。風潮讓他們再無力尋找彼此,但牽掛與想念絲毫沒有在他們心中褪色。
“斷雨殘云無意緒,寂寞朝朝暮暮。”歷史的車輪輾過泥沙枯草,她恢復了清白,他也得到了平反。
他們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對方。蒼蒼歲月,茫茫人海,不知道對方是生是死,但堅信對方只要活著就一定在等待著自己。終于,在分別了40年后,他們在家鄉(xiāng)的小城重逢。四日相對,隔著40年的分別與流變,他未娶,她未嫁。
時間蒼白,流變黯淡。
隔著40年的想念和等待,74歲的他和66歲的她終于手挽著手走進了婚禮的殿堂。他對她鄭重地許諾:“我至少還要陪伴你10年!”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她叫余琦,是當代著名作家丁玲的親侄女。他叫劉自平。余琦在和劉自平共同生活了19年后于2005年病逝。
有人問已經92歲的劉自平怎樣評價他這一生,是啊,經歷了那么多的磨難坎坷,經歷了那么久的尋找等待,相守卻如此短暫,他是不是會感覺到不滿,是不是會感覺到憂傷?
“我這一生是幸福的,滿足的。”劉自平說著,滿臉的明媚光鮮,滿眼的奕奕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