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靜
磨盤村的村長許仁山正在辦公室里看報紙,突然一輛警車停在院子里。車上那個人穿著制服,戴著大蓋帽,下了車便直接向辦公室走來。
許仁山一眼認出來,他是自己的表弟,在鎮(zhèn)上的派出所工作。村里有人干了啥麻煩事兒,村長就經常托他求情。
許仁山忙從辦公室迎了出來,熱情地對表弟說:“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表弟?”表弟嘆了口氣,說:“別提了,公務在身啊!”
進了辦公室,表弟還沒等坐穩(wěn)就問:“表哥,我向你打聽個人,你們村里有沒有一個叫許銀山的人?銀子的銀,山峰的山?”
“許銀山……”許仁山遲疑了一下,立即肯定地說:“沒有,我們村絕對沒有這個人。我在這里當村長這么久了。村里人的名字我?guī)缀跄鼙诚聛砹?,絕沒有這么個人。怎么。那個叫許銀山的犯事了?”
表弟說:“也沒啥大事。是這樣的,昨天夜里,我們派出所執(zhí)行掃黃掃非行動,對幾家酒店進行突擊檢查。在綠荷大酒店,有幾個賣淫女和嫖客被我們逮了個正著。帶回去一審問,其中一個小姐供出:有個叫許銀山的經常來那里嫖娼,并說那個人就是你們村的。這不,我們就順藤摸瓜,趕到這里來了……”
許仁山聽到這里,“嗡”地一下子,腦子似乎大了幾圈。他本能地后退幾步,差點跌坐在椅子上。
原來,許仁山這幾年除了當村長外,自己還開了個廠子,兜里的錢滿得沒處擱,心里癢癢了起來,就經常往大酒店里鉆。綠荷大酒店他是??停频昀镉袀€叫柳莎的小姐。人長得漂亮,并且善解人意,很會逗男人開心。許仁山最喜歡她了,每次去都點名要她陪,時間長了就把她包下來了。那個柳莎是東北人,叫許仁山的名字時,按東北的口音老是喊成“許銀山”。許仁山在她面前糾正過很多次了,她還是愛摟著他的脖子“銀山銀山”地叫。
許仁山心想,這一定是派出所查到“綠荷”,逮住了正在賣淫的柳莎,柳莎禁不住逼問,說出了自己。所幸的是;柳莎沒有把自己的名字說清楚。
許仁山稍稍鎮(zhèn)定了一下,對表弟說:“你這么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了,村里是有個叫許銀山的。那小子常年在外,一年到頭難得回次家,剛才我都把他忘記了??茨切∽尤四9窐拥?,竟然在外面干那種事情。媽的,有兩個臭錢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這回我非治治他不可!”
表弟連忙站起來,要去許銀山家。許仁山攔住表弟,問:“表弟,你們派出所對這種事情一般怎么處罰?”
表弟說:“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一般就是到派出所拘留幾天,受受教育,然后交出五千塊錢的罰款,就回來了?!?/p>
許仁山說:“這樣吧表弟,我先到許銀山家通知一下,看看情況,然后再來叫你,你看咋樣?”表弟只好答應了。
許仁山快步走到家里,一進門就向老婆要了五千塊錢。老婆問他干什么,許仁山把眼一瞪:“你快拿來吧!”
五千塊錢放在桌子上,許仁山對表弟說:“許銀山的罰款我已經要來了?!北淼軉枺骸澳窃S銀山人呢?”
許仁山說:“表弟,別提了。我到許銀山家,一提這事,許銀山立刻嚇癱了。坐在地上差點沒了氣。他老婆和老娘一聽說這事,都傻了眼。她們一邊哭一邊為他求情,求我千萬別把他弄派出所去了。許銀山也向我保證,以后絕不干那事了。我被他們說得心軟了,就拿著罰款回來了。”
表弟馬上認真起來,搖著頭說:“那樣不行!你讓我回去咋交代?”
許仁山說:“你要是硬抓許銀山,他老娘常年臥病在床,有個三長兩短的,那不是麻煩大了?你就給大哥我一個面子吧!”
表弟只好不情愿地答應了,臨走時掏出一張紙來,說是罰款的收據(jù),讓他交給許銀山,許仁山虛驚一場,大喜過望,看也沒看,就把那紙揣進了兜里。
送走表弟,許仁山心有余悸,心想:好險啊!幸虧自己從容鎮(zhèn)定,足智多謀,才把這事搪塞過去了。要不然,自己的臉就丟大了。摘不好,連這頂小小的烏紗帽也保不住了。他突然想起柳莎,馬上給“綠荷”打了個電話過去?!熬G荷”那邊的回答卻讓許仁山大吃一驚。他們說昨晚連個派出所的影子都沒見著,更別說被警察抓了嫖客了!許仁山又問了柳莎的情況,柳莎說自己在睡覺,還沒起床呢!
許仁山呆坐在椅子上,心想:難道自己弄錯了?村里會真的有個叫許銀山的?鎮(zhèn)上同時有兩個“綠荷”?他突然想起了那張罰款收據(jù),急忙掏了出來,仔細一看,哪是什么收據(jù),分明是一封信。許仁山撐開信紙,看了起來:表哥:
首先,請你原諒我用這個方法要了你五千塊錢。
表哥,我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你知道自己有幾年沒有給過大姨一分錢了嗎?現(xiàn)在快要過冬了,我大姨還沒生爐子,每天要到外面撿煤渣……
表哥,你是一村之長,應該給村里人做孝敬老人的表率。你家里又開著一個廠子,在村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裕人家了。你有錢到酒店去花天酒地,尋花問柳,卻沒錢孝敬老人。你說,你這么做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我把你這幾年欠下的養(yǎng)老金按最低的標準算了一下,五千塊錢只少不多。
表哥,我希望你以后按時給我大姨養(yǎng)老金,少到酒店去溜達。如果你不聽我的勸告,沒準某天罰單真的會找到你,那時??峙履愕拇彘L位置也保不住了。
表弟
看完信,許仁山氣得火冒三丈,立刻把信撕得粉碎,拍著桌子大罵表弟,起身要去派出所找表弟算賬,但又一想,見到表弟咋說呢?他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心里只埋怨自己做賊心太虛了,被人鉆了空子,又恨那該死的東北口音,害得現(xiàn)在自己只得打碎了牙齒往肚子里咽了。
責任編輯張曦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