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虎：千萬別招我當費德南

田祥玉

曾在上海戲劇學院與他一起被稱為“三劍客”的任泉、陸毅，早已是家喻戶曉的明星，而因飾演《丑女無敵》男一號剛剛成名的劉曉虎，卻坦然地說：“我從小就是那種喜歡躲在幕后的人，膽小、怕出風頭。盡管沒有天下皆知，但是我過得很快樂?！?/p>

2009年1月23日下午，記者饒有興趣地看湖南衛(wèi)視熱播劇《丑女無敵》，見花心大少費德南又在引誘一個漂亮姑娘，忍不住給他的扮演者劉曉虎打電話，想為先前的采訪再補充點內(nèi)容。他一如往常，很快接了電話，溫和親切的男中音：“你好!我是曉虎?！痹龠^兩天就是大年三十，劉曉虎這會兒正在北京至西安的高速公路上。從出生到已過而立，這么多年，劉曉虎經(jīng)歷了許多事，走過了太多地方，但每年回家和父母過年團聚，已成了他最重要的人生大戲。

他曾經(jīng)做過老師，“做老師為人師表說話要算數(shù)”，是劉曉虎常掛在嘴邊的座右銘。果真說話算數(shù)，他回到西安的家，吃了媽媽做的可口飯菜，跟爸爸匯報了近一年的工作，然后在晚上7點準時接受我的電話訪問。他說當時父母就在身邊，那就從父母談起吧。

爸爸送了一張西安至上海的火車票

父母是陜西師范大學的教授，談吐儒雅、為人謙和、處事踏實。劉曉虎是家中獨子，真正是出身書香門第。從小受的教育是好好學習各科知識，考好大學讀完碩士再讀博士，然后當大學老師或者從事一份令人敬畏的工作。劉曉虎很聽話，從小就成績優(yōu)異，但是性格相當內(nèi)向。很小的時候他老是覺得自己某天可能會爆炸的，總是埋頭努力學習考高分的他，其實非常痛恨以考分論一切的教育模式。但他又不想讓父母操心，于是當“三好生”也很不快樂，不快樂的小孩當然就很內(nèi)向。

下課或放學后，劉曉虎老是一個人躲在一邊，喜歡看音樂書輕聲誦讀樂譜，他喜歡音樂，在這方面也有很好的悟性。3歲時，他已經(jīng)能把難度極高的《歌唱祖國》一字不落地唱完。但這樣的才能只有他的父母知道，因為他的表演都是在自家陽臺上一邊搭積木一邊進行的。

學校有文藝晚會，全班同學上臺合唱，個頭很高的劉曉虎站在最后一排，即使別人不注意他，他也會雙腿哆嗦聲音跑調(diào)。走下舞臺，他又會自學樂譜、看各種音樂方面的書，回到家后，父母不在時他就對著電視學跳舞。就像《丑女無敵》里唱的：“我就是天使說的大多數(shù)，注定要加入單身俱樂部。哪怕掉進了天鵝湖，等不到公主來跳舞……”

很低調(diào)地喜歡著音樂的劉曉虎，上初中后終被老師發(fā)掘，同學們推舉他當宣傳干事，他不好意思拒絕，硬著頭皮應(yīng)承下來。學校有文藝演出，劉曉虎一個人東奔西跑，拉了文藝積極分子組建了樂隊，然后把自己關(guān)到房間里熬夜譜曲填詞。同學們推舉他當樂隊指揮，劉曉虎死活不干，他一直莫名其妙地恐懼舞臺，更因為他是好好先生，怕別人生氣、不滿或者說閑話。默默而認真地做幕后工作，是劉曉虎喜歡和適應(yīng)的。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要踏入演藝圈。怎么可能呢?父母一定一萬個不同意。

上高中后，劉曉虎第一次接觸《大眾電影》，知道了北京電影學院，上海戲劇學院。也許是青春期逆反心理吧?他突然不愿再循規(guī)蹈矩地選熱門專業(yè)讀好大學。不過，他當時的夢想，也僅止于考綜合性大學里的音樂專業(yè)，畢業(yè)后可以教學生，才是劉曉虎真正想要的。劉曉虎的成績一直優(yōu)異，高三時他已成為特招對象，如果愿意，陜西師大、西安交大和西安音樂學院的音樂專業(yè)他都可以任意選擇。

1993年4月22日，偶然看到上海戲劇學院的招生簡章，劉曉虎突然想去試試，他想能離家遠一些，那樣，或許才能更清晰地認識自己。而當時，上海戲劇學院在西安的招生工作已經(jīng)結(jié)束，主考老師已回了上海。但當靦腆，高大英俊的劉曉虎趕到報名處時，正準備離開的老師還是破例讓他參加考試。他朗誦了一首詩后，老師給劉曉虎寫了張條子，讓他第二天去上海，直接找表演系主任，趕不上初試的話，就拿著條子直接進二試。

父親根本不看那張令劉曉虎得意忘形的字條，而是對他大潑冷水：“不行!”每年報考上戲的成千上萬，最后能考上的也不過20個人，何況，這中間大多數(shù)從小就接受專業(yè)訓練。劉曉虎跟父親爭：“上戲的老師希望我去!”但是，從小到大他都聽話，所以最后他決定服從父親。

晚上12點，他呆坐在床上，覺得人生無比灰暗絕望。媽媽來看他，然后“慫恿”兒子：“人生能有幾回搏?我看好你!你能當演員!”

第二天早上7點，睡夢中的他接到電話，爸爸從火車站打來的。嚴肅卻也寬厚的父親，最終被母親說服同意曉虎去上海考試。那時西安到上海的火車票特別緊俏，而且當天火車只能當天買票。父親夜里3點多就起床去火車站排隊，排了好幾個小時的隊也沒買到票，從不求人的他找到火車站工作人員說：“我兒子要去上海參加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試，無論多少錢也賣給我一張票吧!”

父親求來的一張去上海的車票，也最終改變了劉曉虎的人生。從未學過表演的“白紙”劉曉虎、從小到大都畏懼舞臺的劉曉虎，從容應(yīng)對面試，他有著同齡人沒有的真誠簡單，他像媽媽告訴他的那樣，努力認真地把舞臺當成家中的小陽臺一樣盡情表演。劉曉虎專業(yè)考試成績是當年上戲的第一名。老師問他文化課怎樣，不好的話就作為特招生。劉曉虎笑著說：“把特招名額留給別人吧，我自己考!”

劉曉虎錯過了高考預(yù)考，按學校規(guī)定，他就不能參加當年的高考。一向很聽話、深得老師喜愛的他，拿出上海戲劇學院的文化課考試通知單對老師說：“這是國家文化部頒發(fā)的通知單，您不能剝奪我的高考權(quán)。”最后，他的高考成績，超過了藝術(shù)類院校100多分。錄取結(jié)果下來，在學校的紅榜上，考上上海戲劇學院的劉曉虎排在第四，前三名分別是北大、清華和復(fù)旦大學。1993年是劉曉虎記憶里最為深刻的一年，它忙碌而艱辛、它幸福而且楚楚動人，它讓一直默默抗爭著的曉虎同學，終于可以得意地說：“我勝利了!”

最低調(diào)寂寥的“上戲三劍客”

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4年，劉曉虎過得并不風光，他按時上下課，認真讀書寫論文，根本沒有認真規(guī)劃以后的演藝路。他有什么話就會忍不住說出來，不管對方是什么人，依舊不善于跟人打交道，所以許多機會從眼前溜走。劉曉虎是那種如果有求于人，就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的人。比如，別人想拍戲找制片會有100種方法，但他就只有一種，跟人家說：“把機會給我吧!我會努力做好，我有這個能力?！?/p>

大二時，他和剛來學校的新生陸毅、任泉成了死黨。因為3個人有共同的表演老師，有很多機會見面，在公共教室里上大課時他們總坐在一起。英俊倜儻且才華橫溢的3個人，因此被稱為“上戲三劍客”。這英俊有型的“三劍客”，成了戲劇學院里一道獨特的風景，一樣的溫文

爾雅、一樣的低調(diào)平和、一樣的迷死人不償命。只是，陸毅和任泉還未畢業(yè)，就已經(jīng)頻頻接到大導演的戲約，劉曉虎卻安之若素。在學校就要用功讀書，演戲畢業(yè)了再說。

1997年大學畢業(yè)，成績優(yōu)異的劉曉虎，并沒有和其他同學一樣去北京，他喜歡安定舒適的生活，于是刮眾人之目去了廣州，順利考上廣州話劇團，那是一個有很多前衛(wèi)藝術(shù)家的樂園。在那里，年紀輕輕、謙虛有禮的劉曉虎被領(lǐng)導喜歡和照顧。話劇舞臺并不寬敞遼闊，那里的生活有點像大學校園，他每天都過得簡單開心。早早起床跑步，按時去排練演出，下班了一個人去小巷子里尋找可口的美食。那時劉曉虎常常想：廣州多好啊，物價便宜交通便捷，我一定會在這里結(jié)婚生子舒心過一輩子的。

已經(jīng)在演藝界嶄露頭角的死黨任泉常常打電話給他，第一句話就是：“曉虎，你要等什么時候才來北京呀?”他總敷衍人家：“過幾天就去。”陸毅見了他也說“在廣州哪有出頭之日呢?北京的演員們早把主角占了，哪部戲如果選到廣州去，你最多也只能當個男N號?！眲曰⒕托Γ骸拔椰F(xiàn)在還喜歡安逸，簡單的生活。或許我哪天老了，突然想紅了，再去北漂也不遲?！?/p>

“上戲三劍客”后來機緣巧合，一起拍《少年包青天Il》，陸毅演包拯、任泉飾公孫策、劉曉虎扮王朝，用他的話說就是“另起一行，排第一的主要配角”。3個人一起出去，盡管劉曉虎最為高大，但影迷都只圍著陸毅和任泉，他憨厚地笑著，安靜地候在一旁，回去后就假裝哀怨地唱自己改編的歌：“包公像黑炭，公孫策是個瘦猴，展昭太矮，王朝馬漢啊——高又帥!”邊唱還邊自配《少年包青天Il》的主題歌曲調(diào)，唱完之后自己蹭上來報幕：“演唱者，噔噔噔噔——劉曉虎同學!”歌唱完畢，一個人回到酒店，劉曉虎有點落寞，落寞的不是自己沒有顯赫名氣，而是這么多年了，他竟然沒有去北京闖一回。

30歲以后，青春無敵

2004年春節(jié)，任泉打電話給劉曉虎說：“太安逸的生活會毀了你的，你都快30歲了?！痹谖靼策^完年，劉曉虎回廣州處理了一些事情，然后去北京做了一名“北漂”。任泉引薦他簽了一家經(jīng)紀公司，但僅此而已，之后近半年，沒有太炫目的機會光顧他。在北京過得不如意不開心，劉曉虎懷念廣州的生活，但是就這樣回去，怪丟人的。正郁悶時他聽到消息：北京舞蹈學院音樂劇系正招老師。

他直接去了舞蹈學院毛遂自薦：“我能當老師。”對方說音樂劇系需要的老師是全能型的，唱歌、跳舞、扎實的專業(yè)知識。劉曉虎篤定地答：“我行?！甭犃艘还?jié)課，再試講了一節(jié)，劉曉虎被聘為北京舞蹈學院的老師。他的課受到學生們的追捧，許多外校的學生慕名去聽他的課。劉曉虎是個安逸的人，他很快喜歡上這樣的生活，在講臺上侃侃而談，課堂上時刻爆發(fā)出笑聲，和學生們相約著去食堂吃飯被他們狠宰。半學期過去，他開始準備考研，準備著永遠在這里做老師。

2008年春節(jié)，正在上海拍戲的劉曉虎接到學生的電話：湖南衛(wèi)視正在籌拍一部名為《丑女無敵》的情景劇，其中的男一號費德南挺適合他。劉曉虎笑了：“我哪能當喜劇演員啊?不去?！痹谶@之前，劉曉虎演的大多都是歷史正劇，比如《少年包青天》里的王朝、《大漢天子》里的季安世、《封神榜》里的蘇全忠?；氐奖本┖?，又有朋友跟他提起《丑女無敵》，說費德南的角色適合他。劉曉虎這才想起多年前看的美劇《丑女貝蒂》，那是一部令人捧腹又激勵人的電視劇。劉曉虎馬上給《丑女無敵》的制片人郝曉江打電話：“我想演費德南。我覺得我能行。如果您給我機會，我一定會努力?！焙聲越穑骸霸缇陀腥舜螂娫捯]過你了，但是你不想演啊!”

這一次他不想放棄了，放下電話他去找郝曉江，坐下來跟人家侃侃而談：他的學習經(jīng)歷，工作經(jīng)驗、飾演過哪些角色、為什么他想演費德南。最后劉曉虎用“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制片人。這么多年過去，依然有朋友會把他的名字和任泉、陸毅放在一起，依然有人叫他“三劍客”，“我不能拖了那兩個人的后腿啊，免得他們?nèi)酉挛腋銈€。兩劍客?！眲曰r刻不忘自嘲。

2008年4月10日，劉曉虎進駐劇組。林無敵的扮演者李欣汝跳過來喊他“劉老師”!兩人一聊，才知道劉曉虎在北京舞蹈學院教書時，李欣汝正在那里上學。英俊高大贏得無數(shù)女學生芳心的劉老師，也是李欣汝的偶像。4月10日開機，8月10日關(guān)機，9月28日播出，整整40集，時間安排得如此密集，喜歡悠閑生活的劉曉虎，體驗了一次非常態(tài)生活，每天只有6個小時休息時間，除去化妝卸妝、洗澡各1小時，每天只能睡4小時左右。最長的紀錄是連續(xù)53個小時沒合過眼，整整演了35場戲，最后演到大腦睡著了，僅僅依靠神經(jīng)在支配動作，弄得劉曉虎把林無敵認成安茜，把風情萬種的裴娜當成林無敵。犯如此大錯，劇里高傲的老總，戲外拼命巴結(jié)討好“屬下”，請吃飯、干力所能及的體力活。

《丑女無敵》里的費德南，多金、花心、好高騖遠，和劉曉虎形象相差甚遠。這讓他很是懊惱，如果走在街上被人喚成“費總”，他裝模作樣答應(yīng)后馬上解釋：“千萬別認為我就是費德南啊，要不找不到好姑娘結(jié)婚了?！?/p>

拍攝點在湖南國際會展中心附近，臨時搭建的影棚邊有個游樂場，喜慶的湖南人特別愛放鞭炮，同期錄音根本不可能，所以拍攝只能被迫改在夜間。下午5點化妝，6點正式進棚拍攝，一直拍到第二天早上8點，然后再回酒店睡覺，一向按時作息的劉曉虎晝伏夜出，他安慰“戰(zhàn)友”們：“嗨!沒去過美國卻過上了美國人的生活，咱們就偷著樂吧。”

《丑女無敵》一播出，劉曉虎算是成名了。問他30歲后才有了點名氣，是懊悔、慶幸還是其他?他笑著說：“老來俏更有意思啊。”玩笑過后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不覺得自己有名了，如果真有了名氣，那得感謝任泉、陸毅多年來對我不遺余力的提點和鞭策，也得感謝自己一根筋的堅持?！彼€說，縱使這部劇過后不再有角色找他，他依然可以過得自在?；貜V州話劇團、回北京舞蹈學院當老師，或者當一個幕后小導演，他都可以勝任和喜歡。

“30歲男人一朵花。”劉曉虎開玩笑說，他不認為這個年齡在演藝圈會遭遇瓶頸期，只要堅持、認真和單純，每個人的30歲，都是無敵青春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