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 樺
像非洲多雨的國家一樣,貝寧也喜歡用瓦楞鐵皮做房頂,每到太陽落山,屋頂金光一片。我常在這個時候,坐在屋檐下喝著茶,聽屋頂上鴿子們走動的聲音。聽得久了,我能夠想象得出它們背著小手,邁著一雙小紅腳丫,在略帶銹跡的瓦楞鐵上不慌不忙的樣子:它們也在享受一天里最后一縷陽光。
貝寧的鴿子雖然是野生的,但是喜歡生活在有人煙的地方。我屋頂上住著的這兩只鴿子,是我親眼看著它們好上的,那只公鴿子其貌不揚,當年整個鼓著胸脯,支棱著翅膀跟在母鴿子身后轉,還咕咕嚕嚕說個不停,我那時就不看好這只公鴿子,可它們還是好上了,還在我頭頂安了家,和我成了鄰居。小兩口每天在我頭頂上走個不停,好在聲音不大,沙拉沙拉的聲音也是非洲一景。
有一天,一個鴿子蛋掉在房前摔碎,原來樓上的鄰居有了喜,可是不小心把蛋都摔下來了。我很替喪子之痛的鄰居難過,把蛋遠遠丟開,誰知過了幾天又掉下一個來。這可太馬虎了吧,年輕人怎么這么不知道珍惜生命啊?我爬上房前的芒果樹,向它們的窩里打眼一望,呵,敢情這兩口子正好把窩建在房檐下的一片瓦楞鐵上,那蛋一生下來就順著瓦楞鐵往下掉。
我不能看著它們這么不珍惜生命,于是找來一塊破蚊帳,迎著它們家的那片瓦楞鐵拴在房檐下,果然第二天就有個蛋掉到了蚊帳里。我沒有直接用手去拿那個蛋,而是找個筷子夾起蛋來,因為我想如果蛋上沾了人的味道,也許鴿子就會拒絕孵它了,然后我在屋檐下支起梯子,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慢慢就看到了鴿子窩的情形。
真讓人心酸啊,這就是我的鄰居的產房嗎?四面漏著風,硬邦邦的瓦楞鐵上隨便鋪著數得過來的幾根干草,公鴿子不在,只有母鴿子不安地看著我。
我小心地舉起筷子,把鴿子蛋遞了進去,那母鴿子顯然認出這個失而復得的蛋來,不安地咕嚕著卻不肯離開。我把鴿子蛋遞到它的面前放下,收回筷子后又拿出準備好的一塊破布遞了進來,既能擋住鴿子蛋不再掉出來,又能起到點取暖作用,這才放心地離開。
那天我一直等到公鴿子飛回來后,小兩口嘀咕了一陣,并沒有把鴿子蛋推出來才放下心。不久以后,樓頂上就多了一只小鴿子,每到黃昏,一家三口背著小手,邁著小紅腳丫,在我頭頂走來走去。
(摘自《讀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