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蝴蝶
一退休,爸爸就當(dāng)起家庭采購員,每天上街買早點,買蔬菜,樂顛顛的,不亦樂乎!
一天,老爸一進門,就把菜哐當(dāng)扔在地板上,氣呼呼的掏出煙便抽,老爸早就說吸煙有害健康,所以現(xiàn)在很少抽了,只有不痛快的時候才會抽上幾口,一見老爸生氣了,我急忙倒了杯水遞到爸爸的手上。
“誰惹您生氣了?我找他算賬去!”
“這幫小販子,氣死我了,明明三斤茄子,卻差了半斤多,要不是樓下的你王嬸,我還蒙在鼓里呢!找他們理論卻把我好一頓埋汰。這個憋氣加窩囊?!?/p>
原來是小販子缺斤短兩害得老爸發(fā)這么大的火。
“爸,現(xiàn)在就這社會,我們早麻木了,見怪不怪了。您也睜只眼閉只眼吧,這要是把您氣個好歹的,多不值啊!”
“誠實,這是做人的起碼準則,我也不差那二三兩,可是就是覺得不公平,心里憋屈。我不圖別的就圖個心里敞亮,做事情光明正大的,你說現(xiàn)在這人怎么都變成這樣了。
老爸仍然氣鼓鼓的,平時都是老媽買菜,老爸冷丁買菜還沒有順過架來。就老爸那倔脾氣釘是釘鉚是鉚,針針沿沿的,誰說也不會聽的。
過了幾天,老爸手里多了一只彈簧秤,我向來懷疑這秤的準確度??衫习謪s說在公平秤上校對過,肯定錯不了。
每天老爸依然去市場買菜,有秤在手,每次買了菜便當(dāng)著小販子的面稱一稱,夠秤便高高興興地走了,不夠秤便和人家理論一番,惹一肚子氣回來。這市場里沒有不認識老爸的了,都知道這個老倔頭較真不好惹,有時候他往菜販子跟前一站,人家馬上賠著笑臉說,您放心我騙誰也不能騙您啊!
有一次爸爸出去了好久也沒回來,我去市場找他,遠遠的看見市場里圍著一幫人,爸爸站在菜攤前正和菜販子吵吵。聽了半天我才搞明白,原來,老爸買菜不光關(guān)心自己的菜是不是夠秤,也關(guān)心起別人的菜夠不夠秤,就為了這老爸又惹了一肚子氣,老爸還想著讓滿市場的秤都公平。
一連幾天,老爸都不著家,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鄰居王嬸來串門,我們才知道,原來爸爸在市場義務(wù)看秤呢,他找了幾次市場管理所,讓人家買公平秤,市場管理所的人以買了秤也沒人管為由拒絕了老爸,老爸的犟勁上來了,他說他去天天看秤,結(jié)果市場管理所所長拗不過爸爸,只好買了秤。爸真是沒事找事干,真是拿他沒招。
每天老爸像上班一樣,準時準點,晚上把秤拿回家。我估計小販子都恨得牙根直癢癢,老爸卻恢復(fù)了以往的悠哉游哉的神情。
市場的角落里有個賣菜的,每次他賣給爸爸的菜斤數(shù)絲毫不差,爸爸也總是光顧他的生意,有時候找零的時候剩個毛八的就不要了。這個人菜賣得很慢,原因就是雖然不騙秤卻賣得比別人貴一點,老爸時常和他嘮家常,知道他家很困難,見到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要喊他們來買他的菜,給人家講一通道理,有時候還被人當(dāng)成合伙騙人的,老爸哭笑不得。
一天,二叔進城來賣西瓜,可是在大太陽地里站了一天也沒賣出去幾個。二叔晚上到我家歇著,唉聲嘆氣的,他還指著賣西瓜的錢供娃上學(xué)呢。二叔蹲在墻角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第二天,天沒亮二叔就出去賣瓜,晚上回來,車上的西瓜賣得差不多了。二叔的臉上卻沒有多少笑容。我一問原來二叔找了賣菜老油條取經(jīng),那人給他指點迷津,把價格壓低在秤上做手腳。我一下子愣了,這是我平時憨厚的二叔嗎?竟然也學(xué)會了這套。這要是讓老爸知道了,還不把他攆出去。不知道現(xiàn)在的人是奸還是傻了!菜少鹽上找,這賤賣秤上找,不是一碼子事嗎?二叔看到桌子上有個秤,我說這是老爸每天看的公平秤,二叔用自己的秤稱了一個瓜,然后又用老爸的秤稱了稱,好半天沒吱聲。我一問,原來二叔的秤和爸爸的秤斤數(shù)一樣。二叔苦笑著,直搖頭,真是自欺欺人啊!我好奇地借來鄰居王嬸的秤一校對,原來爸爸的秤一稱三斤以上的東西就每斤差二兩,這公平秤竟然也不公平!把老爸騙了這么長時間。果然老爸一聽二叔用這種手段賣瓜,氣得把二叔的秤給摔了。二叔也氣急眼了:“就你那個秤公平,還不是和我的一樣。我要不是為了娃,我能昧著良心做這事。”我把剛才校對秤的事和老爸一說,老爸悶頭抽了兩根煙,狠狠地把煙屁股甩到地上,用腳使勁地碾著,似乎想碾碎一切。當(dāng)晚,二叔就蔫蔫地回到了鄉(xiāng)下。
后來老爸再也不用秤了,也許是想開了,只能在心里上找桿平衡秤,來平衡日漸傾斜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