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良
老爺子久治不愈,兒子老良和孫子小良急壞了。既然別的藥、別的治法不見好,那就試一試這個吧。鎮(zhèn)上的老中醫(yī)知道老爺子是位獵人,就給他們出了個和野狐有關(guān)的處方。
爺倆犯了愁。到哪去買野狐呢?
小良大學(xué)政治系剛畢業(yè),腦子快,接受新事物能力強(qiáng),他建議捉一只不就結(jié)了。
為了說服父親,小良搬出了中國特色這樣的大道理。他說,凡事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村支書出身的老良聽了,瞅了一陣天上那疙瘩云,然后一頓腳同意了。爺倆背著家人忙碌上了。
捉狐貍的家什倉房有,夾子上點(diǎn)銹不耽誤用。西頂子那老林子里有個狐貍洞,爺倆先到那片石砬子踩點(diǎn)。老良拿起地上的枯葉嗅了一下,眉頭一聚又抖開了。
這天,爺倆裝備齊全上來了。帶了只活雞,雞嘴用膠帶粘了。他們躡手躡腳,有點(diǎn)像《地雷戰(zhàn)》里的民兵,埋機(jī)關(guān),設(shè)伏線,好一陣兒忙活。臨走時才解下雞嘴上的膠帶。
第二天。小良扛了個鐵籠子跟父親上來,朝砬子那一瞄。眼睛就亮了。
老良平聲問道,兒呵,哪塊有蘑菇呵?
兒子怔了——我們是來抓狐貍的。老爸說啥呢?立時就想起了老爸昨晚的吩咐:狐貍懂人語,至少能從人們說話輕重緩急里判斷出有無惡意來……就大聲應(yīng)道,噢噢,在找呢。
那邊就傳來了怨婦似的嚶嚶聲音。是狐貍發(fā)出的。它嚶嚶的聲音似說:別裝蒜了,快過來解開呀。
什么叫哇?去看看。倆人過來看見了一只青狐。青狐揚(yáng)起碧色的小鼻子,鼻翼抽動,挺委屈的樣子。粗尾巴可勁兒搖。腹間的白毛上有不少紅,顏色深圓的點(diǎn)是乳頭;其余的是血道子,不知是雞血,還是它被勒住的前爪滲出的。
這爺倆現(xiàn)出可憐、同情的神色。爸,快救救它吧。
狐貍聽見聲音了,揚(yáng)著頭,瞇起月牙眼,嚶嚶抽泣……狐知道自個眼圈很黑,睫毛很長。知道一哭就會有淚泛出來,正午陽光下一閃,便成就了“楚楚可憐”那么一個境地,理解為“尤物”也無所謂,脫身要緊。
老良蹲下來,用鑷子夾棉團(tuán)沾碘酒往青狐的傷口上抹。青狐不動,只嚶兒嚶兒地哼著。老良說:得找個地方給狐貍療療傷去。小良立馬將鐵籠子搬了過來。狐貍不免一驚。但知抗命無益,還算配合地被弄了進(jìn)去。
被抬進(jìn)事先找好的山洞,狐貍的傷爪一直在鐵柵縫里伸著,老良為它一邊抹藥。一邊跟兒子急眼了,主要是在如何放生的問題上,爺倆意見不一。
小良想找人來見證,至少得叫那醫(yī)生來。老良說不要那么麻煩,多花錢,心到佛知就得了。最后,兒子還是到醫(yī)生那走了一遭,詢問放生程序。還順道從鎮(zhèn)上給狐貍買了半只燒雞。
日頭快落山了,爺倆開始按程序操作。先是朝了太陽磕三個頭;完了念紙條上的咒語,咒語太復(fù)雜,爺倆臨時決定用“祝爺爺(爸爸)早日康復(fù)”的話代替;再倒出礦泉水頂花露水用,往四邊灑,也灑到了狐貍的身上。
狐貍專注于眼前的這個場面,用它有限的智慧琢磨其中的含義。半只燒雞放在籠子里,它沒心情吃。
等籠子打開,狐貍的心情更復(fù)雜了。它眨著月牙形的眼睛,不知這是禍?zhǔn)歉?,沒敢動,幾經(jīng)催促才慢吞吞站起來。不過,腳一挨地它可就不客氣了,踮直了沒命地跑,直到高處巖石那兒才停下來回過頭看。
顯然,狐貍有些愣神,它不知道人類這是干什么,大聲叫:嚶嚶……
狐貍沒搖尾巴,爺倆對此有些失望。同樣讓老良和小良失望的還有老爺子的病,沒太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