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海
十七歲那年的春天,家里發(fā)生了一場變故。從此,愛慕虛榮的我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在生活的草原上肆意撒歡。
這天晚自習(xí),我和好友阿飛像往常一樣,同幾個“哥們兒”一起翻墻出了學(xué)校,來到了熟悉的那家網(wǎng)吧。走出網(wǎng)吧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多了。阿飛忽然想起了什么,從衣兜里摸出幾根香煙,炫耀道:“今天我從我老爸的兜里偷了幾根煙,喏,每人一根!”
我接過煙,學(xué)著電視里的人物,把煙叼在嘴上,猛然發(fā)現(xiàn):沒打火機!
大家正沮喪的時候,一個身形臃腫、推著自行車的人從街上走了過來。由于天色太晚,我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他嘴上分明叼著一根煙。煙頭一明一暗的。
“喂,站住!”阿飛沖那人的背影命令道。猛然聽到阿飛的喝聲,那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了看一旁的我們,便加快了腳步。我隨手撿起一枚石子砸過去。石子砸在他厚厚的棉衣上,發(fā)出“噗”的一聲悶響,大家一陣哄笑。
我的突然襲擊讓他更加恐慌,沒走幾步便踩到一塊薄冰上,連人帶車重重地摔在地上。我不想再逗他了,便遠遠地告訴他:“哥們兒,別緊張,有火嗎?”
他猛地停下腳步,扶著車子站在那里,然后緩緩回過頭來。他沒有說話,摁著了火機。湊近點煙時,我看清了他的臉!那是一張布滿疤痕的臉!我心里猛地震顫了一下,他把打火機揣回懷里,對手足無措的我說:“天寒地凍的,抽完這根煙就趕快回家吧,哥們兒!”說完,他推起車子走了。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自行車鏈條已經(jīng)斷掉,耷拉在車把上,車子的后座上掛著一個裝有斧頭的工具包。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
此后,我有意識地疏遠阿飛。最終,我與他們形同陌路。后來,我每天認真聽課,按時上學(xué)、回家。此外,我還給自己訂了一項任務(wù):每天晚上睡覺前,要像媽媽在世時那樣,燒好一壺洗腳水留給我外出做工的父親。
春天的時候,他在那場火災(zāi)中為了救我,燒壞了面部,從此,虛榮心驅(qū)使我在公開場合不敢承認他是我的爸爸。為了他唯一兒子的未來,不管寒冬酷署,他每天總是一大早就帶上那裝著斧頭的工具包,推著自行車出門,直到很晚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
他,就是那個木匠。
司志政摘自《演講與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