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頭下的丑女

晏　瑜

“大紅蓋頭掀起來,嬌柔玉容始現(xiàn)出?！?過去女子結(jié)婚這天,都要在頭上蓋上三尺紅頭巾,等入了洞房,新郎才能把蓋頭掀去,一睹新娘的容貌。為什么新娘子要用紅巾蓋住頭呢?這習(xí)俗是怎么來的?

古時候,南方的一個小鎮(zhèn)上,有個走鄉(xiāng)串戶的貨郎叫張直,父母死得早,家里又窮,所以快三十歲了仍是光棍一條。

這一天黃昏,張直從城里進(jìn)貨回來,挑著一副擔(dān)子,路上碰到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坐在一個大池塘邊哭。張直急著要去送貨,開始便沒有理會,可走了沒幾步遠(yuǎn),他還是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一看姑娘站起來要投湖,張直忙把擔(dān)子一放,沖過去一把拉住姑娘說:“萬萬不可!姑娘為什么如此傷心絕望?”姑娘說:“你不知道,我爹給我娶了個后娘,我天天挨打挨罵。前幾天我爹出遠(yuǎn)門了,我后媽要我嫁給她娘家的傻侄子,我不答應(yīng)。昨天,我后媽把傻侄子接到我家,夜里強(qiáng)行把我推進(jìn)傻子的房里,后來我用計把傻子騙到柴房去了。今天早晨,后媽知道了,一怒之下打了我一頓,把我趕出門了。我的命這么苦,投湖算了?！?/p>

張直聽完,忙說:“你不要尋死,我送你回家,跟你后媽說,她若再打你,我找人去打她,行吧?”可姑娘說什么也不肯回家,說回家還不如死。

張直沒辦法,只好先把她帶回自己的家,再把貨物送到客棧。吃過晚飯,他把床讓給姑娘睡,他睡在柴房。其實(shí)這姑娘是狐貍精變的。她行起法術(shù)來,冷氣吹入柴房,張直被凍醒了。姑娘就拉開門說:“你還是到床上睡吧,床上有被子蓋,不然你會生病的。”張直不好意思,姑娘伸手把他拉進(jìn)屋,他只好到床上睡。第二天一早,跟張直要好的一個青年來借東西,見他家里有個姑娘,先是驚訝,然后就給張直做媒,于是張直和狐貍精便成了夫妻。

后來他們生了一對雙胞胎,一個叫吉祥,一個叫大春。兩個兒子十六歲時,突然有一天,天昏地暗,電閃雷鳴,狐貍精的頭突然疼起來,她就對兩個孩子說:“我的寶貝孩兒啊,今天你爹出門還沒回來,娘對你們兄弟倆講實(shí)話,娘本來是狐貍精,和你爹前生有緣,所以結(jié)成了夫妻。今我們緣分已盡,不能再在一起生活了。等你爹回來后你們?nèi)鐚?shí)告訴他。只是你們還小,怕以后有難處,我給你們一個鑼,你們敲三下,再叫三聲狐貍娘,娘就會前來相助。另外,你爹常外出,娘怕你們兄弟倆過日子困難,給你們鐵紗籮一只,篩的時候一定要記住咒語:‘天靈靈,地靈靈,紗鑼雖小裝乾坤,要金財神給元寶,要銀財神扔銀錠。以后吃穿就不用發(fā)愁了。這紗鑼平時只有巴掌大,放在掌心吹口氣,就有臉盆大?！蹦锝淮宄?拿出兩樣?xùn)|西放在桌子上,就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然后一陣風(fēng)似的不見了。

兄弟倆哭了一陣,等張直回來后,便把實(shí)情告訴給張直,張直平時與妻子感情很好,一聽兒子說的話,接受不了。他一心要見到妻子,不顧疲勞急急跑出門去,要去找回妻子。他淚眼蒙眬,心急如焚,結(jié)果慌慌張張沒跑多遠(yuǎn),一腳踩空,掉進(jìn)路邊的深坑里摔死了。

剩下兄弟倆哭得死去活來,只好葬了爹。想起娘的話,兄弟倆就拿來寶篩試驗(yàn),果然靈驗(yàn)。往后兄弟倆只要沒錢了,只靠寶籮過日子,銅錢用完后就去篩。兄弟倆篩了好多錢,商量說住在小鎮(zhèn)里又不會種田過日子,干脆到城里租用一間房子賣些日雜百貨,學(xué)學(xué)經(jīng)商。兄弟倆商定后,就到縣城租了兩間房子做起了小買賣。因?yàn)闆]有經(jīng)商的經(jīng)驗(yàn),做小買賣只是幌子,兄弟倆還是靠寶鑼篩銀錢過日子。

他們隔壁住的是一個姓趙的財主,兄弟倆用寶籮篩金篩銀的事,被趙老爺從窗口看到了。趙老爺心想,“想不到這窮兄弟倆還有這等寶物呢!這寶鑼我若取來,該有多好啊!”趙老爺苦思冥想,有了個主意,就把自己的女兒趙千金找來嘀咕了一通。小姐是個孝順的女兒,就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父親的要求。

接著,小姐叫丫環(huán)到隔壁去叫張家兄弟來家里玩。兄弟倆一聽鄰居趙小姐有請,就興沖沖地來了。兄弟倆跟趙小姐飲了茶,吃了幾個點(diǎn)心。趙小姐問:“我聽說你們天天在屋里篩籮,你倆到底在做什么呢?”兄弟倆都很老實(shí),就說:“我們用的是鐵紗籮,是個寶貝,只要念起咒語篩起來,要金有金,要銀有銀?！毙〗慵傺b不信:“別騙人,你們要是有這樣的寶貝東西,那早住高樓請仆人了,還能這樣窮嗎?”老二急了:“真的,我們有寶貝呢。”小姐嘴一撇:“有?有的話拿給我看,我最討厭大騙子了?！?/p>

兄弟倆真的拿出寶鑼來,放在桌子上給小姐看,還念起咒語示范起來。

趙小姐看得心癢,要親手玩一玩,兄弟倆就同意了。趙小姐把寶鑼一拿到手就轉(zhuǎn)身放在柜內(nèi)鎖起來,接著把衣服和頭發(fā)撕亂,變了臉說:“這是我的閨房,男人是不準(zhǔn)進(jìn)來的,你們兄弟私自到我閨房,起的什么心?我若叫喊起來,我爹聽到帶人來,你二人的性命就難保了。趁我還沒反悔,還不快滾!”兄弟倆一聽就慌了,趕緊逃走。

兄弟倆逃回家只知道哭,后來想到娘的交代,就拿出鑼,敲了三下,接著喊了三聲“狐貍娘”。狐貍娘果然現(xiàn)身了,問:“我的孩子,碰到了什么難事了?”兄弟倆就把寶鑼被趙小姐騙走的事說了。娘聽了就說:“娘再給你們一人一件寶衣,穿上后會飛。你們走到趙小姐的樓下,飛上樓去把小姐背出來,一直背到城對面的深山里去跟她論是非?！?/p>

兄弟倆一聽連連點(diǎn)頭:“好,好!我們照辦?！?/p>

兄弟倆就照娘說的,穿上寶衣,飛到小姐樓上把小姐和丫環(huán)背到城外的深山里。小姐看看四周,心里害怕。可她很機(jī)靈,腦子一轉(zhuǎn)就哭哭啼啼地說:“事已如此,就讓我們姐妹嫁給你們兄弟賠罪好了。今后我們就死心塌地伺候你們一輩子吧?；厝ピ蹅兙婉R上成親,怎么樣?”兄弟倆聽了,高興地跳了起來。小姐說:“只是你們這件寶衣這么好,都快是一家人了,能把寶衣給我看看開開眼界嗎?”說完,小姐推了哥哥吉祥一把,就嗚嗚地哭了:“我就知道你不愛我,連寶衣都舍不得給我看看?！备绺缂槁犃瞬蝗?便把寶衣遞給小姐。小姐說:“真的好漂亮啊,我嫁給你可真有福氣?！闭f著把寶衣穿好,對丫環(huán)說:“你也穿上你女婿大春的寶衣玩玩嘛。別不好意思。”弟弟大春忙將寶衣給了丫環(huán),丫環(huán)穿好,趙小姐拉住她的手,腳下突然一用力,兩人就飛走了。

兄弟倆氣得哭了,兩人在深山里又冷又餓,只得找吃的東西。后來,他倆看到山坡上有一樹青白色的果子,就摘來吃。誰知吃下肚子,身上一陣發(fā)癢,不一會兒兩人頭上長出了角,臉上和脖子上生出了紫色的斑點(diǎn)。兄弟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急得哇哇直叫。老大又拿出藏在衣袋里的銅鑼,呼叫來了狐貍娘。狐貍娘問什么事,兄弟倆流著淚把剛才發(fā)生的事說了。狐貍娘說:“你們吃的是癢癢果,有毒,吃下去身上就會長皰生瘡?！闭f完就取出兩小袋子紅果,讓他們吃了。兄弟倆各吃了兩個,頭上的角和臉上斑點(diǎn)一會兒就消失了。兩人很高興,忙問接下來怎么辦?娘說:“就讓老天給你倆做媒吧?！比缓蠼淮值軅z,“你們摘些白果子回去賣。賣完了白果子,再賣這兩袋紅果子。記住,賣果子時不要現(xiàn)身,會有好事發(fā)生的?！蹦锝淮宄笞屗麄冋斯?又把兄弟倆送到山下。

兄弟倆回來后,就出錢雇請了一個陌生人,在趙小姐樓下大聲叫賣:“好吃的果子,女孩子吃了越長越美貌啊!”趙小姐聽到了叫賣,吩咐丫環(huán)買來嘗嘗。哪知道小姐和丫環(huán)吃了果子,兩人身上一陣奇癢,接著頭上便長出兩個像犄角一樣的肉疙瘩,臉皮和耳朵上長出紫色的斑點(diǎn)。小姐吃的多一些,臉上長的紫色斑點(diǎn)也多。小姐急得又哭又跳。丫環(huán)忙去報給趙老爺,趙老爺一見也慌了起來。趙老爺派人去找賣水果的人,可早沒影子了。趙老爺氣得沒法,只好讓人在四條街道貼出招賢榜:“誰把我女兒的怪病醫(yī)好,我女兒就許配給誰?！笨梢徽Ｑ?三天過去了,還沒有人來揭告示。

第四天上午,正在趙老爺犯愁時,兄弟倆把招賢榜揭下來見他。趙老爺說:“快快,只要把我女兒的怪病治好,我就照啟示上說的辦。”兄弟倆受了兩次騙,變聰明了,就說:“小姐的怪病我們能醫(yī)好,只不過一定要先成親后才能方便醫(yī)治。時間久了可治不好?！壁w老爺也無好辦法,只好應(yīng)允。

小姐要成親,可頭上長角,臉上長斑點(diǎn),大庭廣眾見不得人啊,怎么辦呢?趙老爺發(fā)愁了。他老婆突然心中一亮說:“干脆把閨女的頭包起來。”

趙老爺說:“把大姑娘包起來多難看呀。再說,這一包,不更像個怪物嗎?”老婆想了一下說:“那就繡一塊大紅頭巾,把閨女的頭蓋住,讓人扶住她在眾人面前走一圈,拜堂后就送進(jìn)洞房?！壁w老爺聽了贊成:“這辦法不錯,既好看又遮丑,行!”

于是就讓人立馬準(zhǔn)備,各用一塊繡花紅布,把小姐和丫環(huán)的頭遮蓋起來,扶出去拜堂。拜堂后直接送到洞房。兩位姑爺把紅果給她們的新娘各自吃下去,過了一會兒,趙小姐和丫環(huán)頭上的角、身上的斑點(diǎn)都褪去了,而且趙小姐變得皮膚比原來白嫩多了,脾氣也好多了。兩對新人互敬互愛,在一起生活得很好。

后來,人們成親拜堂時,都覺得用大紅布把姑娘的頭蓋起來,既莊重新鮮又好看,也能避邪氣。于是,出嫁女子的爹媽便紛紛效仿,用三尺大紅蓋頭遮住姑娘的頭。這個習(xí)俗就一直流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