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聽雨
寶藍開始丟三落四的時候,沈洛林并沒有揭穿她,甚至故意視而不見她落下的發(fā)夾、口紅。當丁嘉發(fā)現這些東西的時候會是什么樣的表情呢?沈洛林心里竟然很期待。那個時候的寶藍,不過是沈洛林用來挑釁丁嘉的一顆棋子,如果丁嘉吃醋吵鬧他會毫不猶豫地和寶藍分手……
遇到寶藍的那個夜晚,沈洛林不過是和丁嘉賭氣,想到外面隨便走走,過一會兒還是要回去的。
但是他沒有想到會遇到寶藍,一個眉眼都不及丁嘉端正的女子。寶藍的眼睛有點兒小、鼻子有點兒塌,單純從漂亮角度來說,寶藍遠遠不及丁嘉。但是,她比丁嘉柔軟,無論是性格還是身體。
沈洛林不過是信步進了路邊的一家酒吧,舉目四顧的時候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寶藍。
那夜,寶藍不是酒吧里最漂亮最嫵媚的女子,也不是最性感最暴露的女子。但偏偏,吸引了沈洛林的目光,吸引著沈洛林一步步走過去非常俗氣地搭訕,然后兩個人相談甚歡。寶藍眉眼里的柔和讓沈洛林很放松,很熨貼。
后來,兩個人就去開了房。和前男友分手已經半年的寶藍正寂寞著,沈洛林則和丁嘉賭著氣,想著要做些什么來撕裂丁嘉的優(yōu)雅。反正不管什么原因,那夜他們的身體糾纏得十分歡暢。
沈洛林一直記得寶藍的柔軟,他在她身上縱橫馳騁,她在他身下輾轉呻吟。當她主動低下頭去含住他的下身時,他簡直驚呆了。
他真的沒有想到她會為他這樣做,他求過丁嘉很多次,但每次都被丁嘉冷冷地拒絕了。在丁嘉面前,沈洛林一直有種說不出的挫敗感,但那個夜晚,寶藍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帝王,那種感覺很男人。
盡管如此,他還是在天亮的時候和寶藍說了再見。走出賓館,被冷風一吹,他想起了丁嘉,他隱隱有些懊悔,買了丁嘉最喜歡的早點回去,想著該怎樣面對丁嘉的憤怒,來解釋自己的一夜不歸。
他回去的時候,丁嘉已經起來了,早已把自己收拾得妝容明媚,看不出丁點兒的憔悴和失意??吹剿?,也只是淡然一笑,你回來了。
丁嘉沒有問他為什么會徹夜不歸,他早已經想好的在洗腳城睡著了的借口也就因此失去了說出來的必要。
他買回來的早點,丁嘉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兩口,然后姿態(tài)優(yōu)雅地轉身出門,上班去了。
她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優(yōu)雅無比,但這一刻,沈洛林恨死了她的優(yōu)雅。
而當初打動沈洛林的,正是丁嘉那份與生俱來、無以倫比的優(yōu)雅。他迷戀她那百合花般優(yōu)雅從容的風姿,但是兩個人真的在一起了,當他一次又一次被她的優(yōu)雅打敗后,卻不禁有些懷疑,丁嘉是不是真的愛他,或者,愛得不夠徹底。
愛情中的女子,撒嬌、任性、要生要死或是吃醋,總是有些令男人又愛又恨的小女人姿態(tài)的。但是丁嘉沒有。
兩個人的第一次,沈洛林想丁嘉肯定會喊痛,會打他咬他會流淚,事后對他說一些要他負責之類的話,就像很多電視里演的那樣。他也事先準備了很多很煸情的臺詞,但是丁嘉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她明明很疼,卻沒有大呼小叫也沒有流眼淚,只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事后也沒有說什么要他負責之類的話,只是親了親他說了句“我愛你”就蜷縮在他的懷里睡了。這讓沈洛林很失落,他準備的海誓山盟竟然沒有用武之地。
從大學到現在他們戀愛了6年,卻并沒有順應潮流地同居,因為丁嘉不愿意。丁嘉不喜歡兩個人在結婚前就沒有了距離,她只在周末的時候到沈洛林這兒來。沈洛林常會忍不住煎熬跑過去找她,但是她從來沒有在非周末的時候在沈洛林這兒留過宿。
就連在床上,丁嘉也一如既往地優(yōu)雅著。激情有那么一點,但絕不會多到令她失態(tài),令她大聲地叫床,令她可以低下頭來配合沈洛林的各種姿勢。而男人,在床上要的只是一個可以放低姿態(tài)的柔軟的女人。
比如說像寶藍那樣的女人。
和寶藍說再見的時候,沈洛林真的沒有想過再去找她。但是不過是過了三天,周三的時候,他就忍不住了。
往常他有欲望的時候,是去丁嘉那里,雖然丁嘉的表情并沒有太多的喜悅,但是也并不會將他拒之門外。
這次,他徑直去了那家酒吧。一想到丁嘉永遠淡定的微笑,他就受不了。
他不過是去那家酒吧碰碰運氣,卻沒有想到一眼就在上次的那個位置看到了寶藍,她正一個人落寞地坐著,他們幾乎是同時看見了對方。寶藍像風一樣卷過來,撲進他的懷中,又笑又鬧,人家都等了你三天啦!
寶藍的激動讓他很受用,于是他也很煽情地摟住她對她說,我也想了你三天啦,想得都受不了了。
那夜,他把寶藍帶回了家,因為知道丁嘉根本不會來。
在丁嘉親自挑選的那張心形的大床上,沈洛林和寶藍瘋狂地翻滾著。她的身體曼妙、柔軟,他們做了一次又一次,用不同的姿勢,直到兩個人都沒了力氣。
床頭柜上,丁嘉在小像框里優(yōu)雅地笑著。
寶藍看得很認真,你老婆?挺漂亮,挺有氣質的。
沈洛林更正,是女友,不是老婆。
寶藍笑得很賊,她比我漂亮多了,但是在床上,肯定比我差遠了。
沈洛林說,那可不見得。
寶藍說,你沒聽說美女大多性冷淡嗎?而且,越有氣質的女人在床上越放不開,真正對男人胃口的啊,還是我這種女人。
沈洛林被她撩撥得又激動起來,一個翻身就將她撲在身下,狠狠地壓了上去。
寶藍開始丟三落四的時候,沈洛林并沒有揭穿她,甚至故意視而不見她落下的發(fā)夾、口紅。當丁嘉發(fā)現這些東西的時候會是什么樣的表情呢?沈洛林心里竟然很期待。
那個時候的寶藍,不過是沈洛林用來挑釁丁嘉的一顆棋子,如果丁嘉吃醋吵鬧他會毫不猶豫地和寶藍分手。
但是丁嘉的淡定讓沈洛林越來越沮喪,她只是微皺著眉頭把在枕頭下揀到的東西扔進垃圾桶。而沈洛林,是那么渴望她跳起來尖利地罵他,用指甲抓他的臉。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失敗至極,自己明明想犯賤,可對方連讓他犯賤的機會都不給。
那個周六的晚上,當著丁嘉的面,沈洛林接了一個電話就出去了,直到天亮的時候才回來,身上帶著別的女人的味道。
丁嘉起床、洗漱、出門,沒有和沈洛林說一句話,整個過程都很優(yōu)雅,但沈洛林的心感到了寒冰般的刺冷。
他沒有想到寶藍會愛上他,明明開始的時候就說好了是逢場作戲的。因為愛他,寶藍在他面前不止一次地失態(tài),抱著他痛哭、咬他,每次和他做愛都好像是最后一次。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愛上了她,他只知道,他迷戀她的身體,也被她的愛感動。至少,他知道,這個因愛而瘋狂的女子是真的愛他的,而丁嘉的愛,卻讓他無從把握。
但是,他對丁嘉有責任。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對丁嘉有過承諾,何況,他一直愛她。所以他在一個星期后找到了丁嘉,他想求婚是自己必需的姿態(tài),是他必須對這段愛情做出的回答。
他沒有想到一個星期不見,丁嘉就變得蒼白憔悴,他從來都沒有見過丁嘉這個樣子,她永遠都是那么優(yōu)雅、淡定,那樣的丁嘉讓他無從把握。但這一刻,丁嘉讓他感到了心安。他想,她到底還是愛他的,縱然,愛得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深。
丁嘉柔順地讓他戴上了結婚戒指。
然后,他們一起回家。推開家門,沈洛林驚呆了,血在地板上流了一地,寶藍倒在沙發(fā)上,血從她的手腕上滴下來,觸目驚心。
那一刻,沈洛林崩潰了,他情感的天平終于徹底倒向了寶藍。他沒有想到寶藍會自殺,抱著寶藍從丁嘉身邊經過的時候,他輕輕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想,懷中的這個女人脆弱得似乎經不起任何打擊,竟然為他自殺,竟然離不開他。而丁嘉,她是堅強的,即使沒有他,也會生活得很好。
一年后。
沈洛林在電腦前打游戲,他的妻子寶藍在廚房里忙碌著。電話鈴響,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好,我是丁嘉的母親,你的兒子也就是丁嘉的兒子在我這里,麻煩你帶他回去,我條件有限,怕照顧不好他。至于丁嘉,她現在在療養(yǎng)院,你若方便就去看看她,不方便也就算了。
療養(yǎng)院里,丁嘉穿著白色的病號服,腰挺得直直地坐著,表情癡呆。當她發(fā)現沈洛林注視著她的時候,木然地笑了一下,然后很優(yōu)雅地轉身而去。
兩行眼淚從沈洛林的眼中滑下來,咸咸的、澀澀的……
曾經的丁嘉,無法不維持她的優(yōu)雅,她真的很討厭失態(tài)。八歲那年父母鬧離婚,母親抱著父親的腿哀求嚎啕,哭得滿臉鼻涕淚水,她看見父親眼里裝的全是厭憎鄙夷。
原來,一個女人的失態(tài)是如此的面目可憎,所以,她不允許自己失態(tài)。她想,如果以后一個男人要離開她,她一定會很淡然地笑著,說,好,然后轉身離去。
她也很想在沈洛林面前任性,做出小女人的姿態(tài),但是她害怕,害怕自己的失態(tài)會讓沈洛林厭憎。所以,她很努力地保持著自己在愛情里的完美姿態(tài)。
發(fā)現沈洛林的背叛后,她很想大鬧一場,但是,她的教養(yǎng),她的風度不允許她這樣。她只有,佯裝遲鈍,等著沈洛林的回歸。她只要沈洛林回到她身邊,她便可以當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沈洛林的背叛已經讓她心力交瘁,而寶藍在愛情里要生要死的執(zhí)著卻贏得了沈洛林,最終成為了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沈洛林抱著寶藍沖出去的時候如果回一下頭,便會看到他身后的女子早已萎頓在地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