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 碎
在姓前加一個“小”字,喊起來是親切些,上頭人覺得是這樣一回事,小A也覺得是這樣一回事情。所以說“小A,來,干!”小A說“某老,某局,干!”便豪爽了。
小A 是誰叫都隨到, 這些個“誰”老是帶了局,老一類的,小A難以得罪,稍不留意又將其得罪。小A就很難不過量了,就在出門之前交代朋友,個人玩了個人去休息,不必等他了。
不久,小A又回來了,忙忙慌慌進(jìn)屋來,在床上掀枕頭被子,說陪副市長吃飯,副市長表揚他的文學(xué)小報整得不錯,回來拿幾份去分發(fā)了,說不定,能要到點經(jīng)費。
小A混的不上不下的,上面給他當(dāng)干事,干事當(dāng)然就是干事的,跑腿整資料,跟單位的各級頭頭寫美麗的激昂的贊美的屁話,然后那些人再去放。小A深知他們無能,而他們也深知小A只是一件工具,寫得好了就像玉皇對孫弼馬一樣說好,寫得差了就給個臉色,也夠小A嚼些時日。下頭知道小A就會碼字的功夫,也不拿他當(dāng)事,見面一個招呼而已。小A只好走些窄路,過他的窄日子。這樣的日子不是個頭,小A思來想去,樹葉都黃了幾番。小A嘆氣之余終日回想自己在學(xué)校時的威風(fēng),那時的小A在學(xué)校自發(fā)組織了一個文學(xué)社,他又做社長又做主編,女生們圍得水泄不通,領(lǐng)導(dǎo)又是表揚又是慶功,滋潤極了。就是現(xiàn)在的飯碗也是多虧文學(xué)社這塊跳板的功勞。
對的,這是一條出路。
小A又操辦起了文學(xué)社,攏了本縣幾個功底扎實的,大風(fēng)鼓旗,又將開天辟地。小A任了主編,不出半載,在縣里也噪出了名聲,“作家A”“A總編”使他在工作夾了腦袋之余,另有一番歡暢的天地了。
小A再回來時,又添了幾分醉意了,方向感已經(jīng)變差了。一步一步吃力地走,很努力但不算穩(wěn)當(dāng)。幾個朋友在玩撲克。他說話時舌頭不麻利了,罵個“狗日的”也費了很大的勁,罵完這個詞大大地吸口氣,很累的樣子。在床上趴了一會,又罵起來,“不就是局長嗎?你狗日的懂文學(xué)?你把老子的報紙坐在屁股下,你不配看老子的報紙!”
幾個朋友模糊聽得一些意思了,問小A究竟是何事?何人不把他A總編放在眼里?小A拿起一張折成工具尺寬窄的報紙砸在地上,說某局的局長在他發(fā)完報紙后,把他的報紙折成條放在屁股下面坐著,其他人,包括副市長都在看報紙,而且把頭點成了雞啄米了。小A又說,折了也不說,還嫌放在桌子上占了地方,要放在屁股下坐著,簡直糟蹋文字,簡直是個敗類。他看不下去了,便當(dāng)著大家的面對局長說,某局,這樣的報紙不適合你看,還給我吧!局長的臉發(fā)燙了,雙眼瞪了像牛卵子,把報紙遞給了小A——是用遞,副市長在場哩。小A還說其間副市長一直給他使眼色,他才不管哩,接了報紙就退席了。
一席話說得朋友直嘖嘖,稱贊小A,這就是文人骨氣,寧折不彎,不愧是A總編,小A仍一臉怒容,罵那局長是個狗雜種。忽見小A一陣顫抖,臉色大變,竟跌坐在地上,朋友們慌了神,去扶,小A擺手,從腰間取下正在震動的手機,把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安靜。
唯唯諾諾了幾句,小A想朋友道個歉說還要陪領(lǐng)導(dǎo),即出門去了。
出得門來,小A大大喘氣。那個電話可把他嚇壞了,腰里手機一震,全身如通了電,雙腳一軟就坐下去了??赊D(zhuǎn)念一想幾個朋友被自己哄得服服帖帖的,對他大加贊揚樣子又覺得甚是好笑。騎上摩托哼上小曲去了。
小A覺得故事好編,人更好騙。那便又多喝幾杯。
“小A,來整一杯!”
“某局,我干,您隨意?!?/p>
“某局,某老,我敬您們,先干為敬!”
“ 小A , 報紙不錯, 有前途的?!?/p>
“多謝領(lǐng)導(dǎo)照顧,還要您多多指點。”
“小A,我可不懂什么鳥的文學(xué)。你送來的報紙我這折成條條放在屁股下面了,嘿嘿,還給你算逑嘍?!贝巳苏f畢把工具尺寬窄的報紙從屁股下拿出來丟給小A,小A把報紙漫不經(jīng)心地扔在一邊說:“某局,干!”
酒真能醉人,人醉酒后,是有些無法控制兩張嘴皮的,上下一搭,該不該的字眼像酒嗝一樣就冒出來了。
話愈發(fā)多了,小A眼睛是紅的,臉是紅的,話也是紅通通的,烙得人心里不舒坦,小A也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