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華

結(jié)婚那天起，就沒和老婆同一個被窩睡過覺，因為一是我打呼嚕，有時驚天動地，二是我睡覺很不老實，翻來覆去，甚至能把被子蹬光。一直到今天，都半輩子多的人了，還是同床不同被窩睡覺，已成習慣了。我睡覺很死，一般是一覺睡到大天亮，極少數(shù)中間會醒來，除非特殊情況，如生病、拉肚子、吃得多喝稀的多拉屎拉尿等。平時老婆比我睡得晚起得早，所以老婆的睡覺姿勢從來沒注意過。這不，隨著年紀的增大，特別是退休后，瞌睡越來越少了，尤其是炎熱的夏天，開著空調(diào)，都是著背心褲衩睡覺，才發(fā)現(xiàn)老婆睡覺的造型五花八門，有的可笑有的可愛有的莫名其妙，有的令人玩味。

她側(cè)睡的姿勢比較多，不是左側(cè)就是右側(cè)，不是把左胳膊伸直就是把右胳膊伸直，另一只胳膊稍彎成弧形狀壓在伸直的胳膊上。我琢磨了半天才想起來，那是兩個小孩夜間睡覺吃奶的造型，要換奶頭吃奶，一個奶頭被吸完了奶，再換吸另一個奶頭。小孩的頭就枕在伸直的胳膊上，手臂稍彎曲，擋著孩子的頭不脫離胳膊，另一只手輕輕拍著孩子的身子，哄他睡覺，怪不得那時老婆的兩只胳膊都紅腫過，原因原來在這兒。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我有時趁她睡得有夢游的跡象時，就輕輕拉起她伸在上面的胳膊，頭枕在她下面伸直的胳膊上，這只胳膊的手臂會自然習慣地彎曲起來，怕我的頭滑出胳膊外，另一只手輕輕拍著我的背，喃喃地說著話，雖聽不大清楚，但意思知道，好像是兒歌，“寶貝乖寶貝乖，吃飽奶，睡覺乖，不吵不鬧真是乖?！蔽摇皳溥辍币恍?，把老婆驚醒了，說我是老頑童，老裝小，瞎胡鬧。有時她像青蛙一樣趴在床上睡，兩腿彎曲膝蓋著床，有時又迎面躺在床上睡。把腿稍豎起彎曲，兩手合在肚皮上。我知道這是在弦子們一至三歲時，騎在媽的背上或肚皮上做騎馬游戲。

還有，每逢夏天到初秋，我就被趕出大床，“退居二錢”，任他媽和孩子們在床上怎么睡覺怎么折騰，那橫七豎八的姿勢和造型。雖現(xiàn)在具體想不起來了，但老婆現(xiàn)在的各種睡姿又顯現(xiàn)出來。有的像我家喂過的貓狗睡覺的各種姿勢，有的像鳥要飛，有的像胎兒蜷曲的睡姿，有的像仰泳蛙泳，有的像作操狀等等不一而足。這些造型與她在床上和孩子打鬧游戲累了自然睡著有關(guān)，也有些是她工作和家務太累，隨便躺在床上歇一會兒的體態(tài)。想想上世紀80年代，生活還是比較艱苦的，把兩個孩子拉扯大，好辛苦好不容易。但看到和回憶起和孩子們一起玩耍的樂趣，也算得到一些安慰。但在這些姿勢中，我看到的都是老婆和孩子們嬉鬧和親熱的場景，遺憾的是沒有一個和我親熱的“鏡頭”，并非一定是激情的事。但我知道。自從快有和有了兩個孩子后，我已經(jīng)被老婆“淡化和遺忘”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孩子們的身上了，我成了被遺忘的角落，退到三線四線了，不過我也是這樣對待孩子，對老婆也沒那么多激情了。當我想到要和老婆親熱時，老婆總說，要把精力用在培養(yǎng)教育孩子上包括努力賺錢上，我也高興地接受了。

由此我也想起舊社會母親把我們七個兄弟姐妹撫養(yǎng)成人的艱辛，老婆偉大，母親偉大。老婆的睡姿，是我們現(xiàn)在這個家的一部立體史書。

(牛虻摘自《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