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琳達·奧特瑪 龐啟帆
弗吉尼亞的冬天冷得簡直無法理喻,阿拉體戈島上空的云朵仿佛都被冰凍了。我和爺爺一邊咒罵著這鬼天氣,一邊從車上爬下來。
“野馬在哪里?”我哆嗦著問。
“會見到的,孩子?!睜敔斶呎f邊把他的消防斧頭遞給我。爺爺是欽科蒂格志愿消防隊的隊長。
“拿斧頭來干什么?”我問爺爺。
“在池塘的冰面上劈開一個洞,讓馬飲水。馬得喝淡水。”爺爺一邊回答我,一邊從卡車上拖了兩個裝滿干草的飼料袋子下來。
我點點頭,跟著爺爺越過燈芯草地以及已經(jīng)結(jié)冰的沼澤地。整個島都靜悄悄的,偶爾一股風吹來,夾雜著大海的味道。
“看這兒?!蓖蝗?,爺爺脫下手套,指著一棵老樹的樹皮說,“這是一棵有擦痕的樹?!蔽覔崦堑啦梁?,想象強壯的野馬靠著樹木搔癢的情景。
“你認為我會有足夠的錢在拍賣會上買到一匹野馬嗎?”我問。節(jié)爺笑了。
“你有六個月的時間來攢錢?!彼V劬φf。我們繼續(xù)往前走,經(jīng)過了一大片野葡萄藤和鐵線草。突然,一個噴鼻聲打破了阿拉體戈島的寧靜。我嚇了一大跳。
“野馬?!蔽业吐暤?。爺爺點點頭。我們在冰凍了的池塘上停住腳步?!芭_冰面。”爺爺對我說。我使勁地掄起斧頭劈了起來,不一會兒,水冒了出來。這時,再次傳來了一個噴鼻聲,然后是一聲馬嘶聲,最后是幾聲馬嘶聲,整個島似乎都震動了。八匹野馬疾馳而來,身姿是那么優(yōu)美。我屏住呼吸,呆呆地看著它們。
爺爺急忙打開一袋干草,倒在池塘邊的地面上?!斑^來吃吧,馬兒?!彼p輕地呼喚道。
為了不影響野馬吃干草,我們走開了。幾分鐘后,我們的臉和鼻子已經(jīng)被凍得麻木了。經(jīng)過幾棵樹時,我們猛然止住了腳步?!斑@是什么?”我注視著地面問。
“凍僵的野馬?!睜敔斦f,悲傷的表情浮上了他的臉。一匹金黃色皮毛的野馬僵硬地臥在地上,絲一般的鬃毛垂下來蓋著緊閉的眼睛。爺爺慢慢彎下腰。仔細看了看。“一匹母馬?!彼p輕地說。
“它死了嗎?”我顫抖著低聲問。
節(jié)節(jié)點點頭,我的淚水霎時涌了出來?!翱蓱z的馬兒!”我哽咽著說,伸手去撫摸它頭上白色的鬃毛。馬的鼻孔突然發(fā)出一點聲息。我的心急速跳動起來。
“它還活著?!蔽艺f。
“奄奄一息了?!睜敔斦f。我看見他的手在顫抖。他打開第二袋干草,倒在地上,然后把袋子塞進衣服口袋。“把斧頭留下,”他說,“我們把馬抬到車上去。”
我趕緊把消防斧藏到一棵樹上。爺爺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彎下腰,抱起馬的前身,我抓住后腿。就這樣,我們半扛半拖著那匹奄奄一息的母野馬,一路往回走。
回到我們的車旁,我覺得我的雙手累得幾乎要斷了。爺爺喘著粗氣打開車的后門,然后我們把馬抬上了車。
“這家伙真夠沉的?!睜敔斦f。我點點頭,然后爬上車,坐在馬的旁邊。在回消防站的路上,我給馬蓋上了一張舊毯子,撫摸它的鼻子,跟它說話。
“你會好起來的,”我說,“我和爺爺會好好照顧你?!眱鼋┑鸟R只是用無神的眼睛看著我,一動不動。但我堅持在它耳邊輕輕地說話。
回到消防站時,野馬似乎已經(jīng)認識我了。它的眼睛亮起了光芒,心跳已差不多恢復正常。幾個消防員把它抬下車。
“哦,我敢說它快要生下一匹小馬了?!碑敶蠹叶紘谒磉厱r,一個消防員說。
果真是這樣,在消防站,在初春的一天,這匹母野馬生下了一匹小野馬。這個時候,它的名字不再叫凍僵的馬,而是叫火焰,因為它頭部白色的鬃毛就像火焰一樣?;鹧娴暮⒆右灿幸皇咨淖酌?。長長地垂下來,像一根冰柱。。我們就把小馬叫做冰柱吧!”我說。
三個月后,初夏的阿拉體戈島的上空漂浮著一朵朵白云。我和爺爺再次來到了這個地方。我們一起走到車后面,給火焰和冰柱打開車后門。
“再見,火焰!再見,冰柱!”我親吻著母子倆頭部的鬃毛說。
它們看著我,眼睛里充滿了依戀,然后它們一起飛跑了起來。我的雙眼霎時涌出了淚水,心如刀割般的疼痛。不一會兒,火焰和冰柱就從我和爺爺?shù)囊暰€里消失了。許久后,爺節(jié)轉(zhuǎn)身笑著對我說:“我們得去找我們的消防斧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問爺爺:“你認為我會有足夠的錢在拍賣會上買到一匹野馬嗎?”
爺爺哈哈大笑起來?!澳氵€有六天時間來攢錢?!彼V劬φf。
我們按原來的路線走到那棵樹下,找到了那把已經(jīng)生銹的消防斧,這是我們發(fā)現(xiàn)火焰的地點。“還記得嗎?”我顫抖著問。爺爺點點頭。然后我們就默默站在當初火焰躺著的地方。
突然,一個噴鼻聲打破了寧靜。“野馬!”我低聲呼叫。說話間,又響起了一個噴鼻聲,然后是一聲馬嘶聲,接著是幾聲馬嘶聲,最后整個島似乎都震動了。
十幾匹野馬奔跑而來,身姿是那么優(yōu)美。我的呼吸霎時停住了。我在它們當中看見了火焰和冰柱。它們看著我,同時長嘶一聲,然后和其他的野馬一起奔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