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培
你有過在教室過夜的經(jīng)歷嗎?你有過頂著炎炎烈日徒步走上兩三個小時的經(jīng)歷嗎?你有過凌晨3點被叫起來走夜路的經(jīng)歷嗎?……新加坡的高中生們正是通過這樣的考驗,讓自己迅速融入了學生會這一光榮的團體中——
在轟轟烈烈的學生會競選結(jié)束后,競選成功的新成員們都要參加一個為他們量身定做的野營。年年如此,這已成了校學生會的經(jīng)典節(jié)目之一。在一個平常的周五傍晚,包括我在內(nèi)的52個準學生會成員拎著大包小包來到學校操場集合。當我們筆直地站好列隊時,其他同學正三五成群、興高采烈地走出校門,準備享受美好的周末。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我突然意識到了作為一個學生會成員的不同。
當?shù)弥@次野營的所有事宜都由老會員們?nèi)珯?quán)負責時,我吃了一驚:新加坡的老師對學生可真放心,可以把整個學校都交給學生會管理,而絲毫不加干涉。
野營的總負責人是一個叫維文的學長。集合點名后,他給我們簡單說明了野營規(guī)則:
1. 為鍛煉營員意志,野營期間所有人只能睡在教室里。沒有床,把幾張桌子拼在一起。沒有枕頭和被子,用書包和夾克來代替。學校只有三個單人洗澡間,所有營員每天只能在一小時內(nèi)輪流使用。
2. 每天早上6點半在操場上集合。只要有一個人遲到,大家都要在當晚拉練時受到懲罰。
3. 52個準學生會成員被分成8個小組,每組6~7人。三天內(nèi)的任何活動都以組為單位進行,組里的每個人必須時刻知道其他組員在哪里、在干什么。
4. 晚上9點半到11點是拉練時間,每個準學生會成員都必須參加。每天的拉練都不同,具體內(nèi)容將根據(jù)當天的表現(xiàn)而定。
當聽到這些不可思議的規(guī)定時,我覺得這個野營會像地獄一樣恐怖。環(huán)顧四周,其他成員臉上也都露出了懷疑的表情。這樣嚴格的安排,學長們自己難道就能堅持下來嗎?
后來才知道,每一屆的準學生會成員都要接受這樣的磨礪。今后在學生會的工作,就像三天的野營一樣,會不停把我們推到自己的極限。學生會是學生掌握學校最高權(quán)力的機構(gòu),很多活動,像“教師節(jié)聯(lián)歡”“全校運動會”“年終舞會”“畢業(yè)典禮”等等,都由學生會來策劃舉辦,老師很少插手。學生會成員會異常忙碌,不僅會錯過很多課,偶爾還會失去周末和親友相聚的時間。無論什么時候,學生會成員都要在心理和身體上作好準備,去經(jīng)受打擊和考驗,并從自己的意識里徹底刪除“放棄”這個詞。
當晚我們在教室里把東西放好,就開始拉練。
9點半,所有準學生會成員在灑滿星光的操場上集合。新加坡特有的暖風陣陣吹來。整座校園被柔和的燈光包圍,少了白日里的喧囂,露出安靜平和的一面。
還沒容我們細細打量校園的夜景,學長就下達了命令:5分鐘內(nèi)完成50個俯臥撐!
50個?那么多?大家慌忙分散開來,做起了俯臥撐,此起彼伏的報數(shù)聲在場地上響起:4、8、10、13……我也邊數(shù)邊做,還未到20個胳膊就酸痛無比,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一看學長回頭監(jiān)督他人,我便趴在地上休息……好不容易捱到5分鐘,滿頭大汗的我們陸續(xù)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就是你們的俯臥撐?準學生會成員們!”維文一臉嚴肅地訓斥道,“你們是一個學生會,并不是52個不同的學生會!要做就一起把它做好!再給你們5分鐘,重做!”
沒有人抗議,沒有人埋怨。吸取了教訓,這次所有人開始默契地一起做一起數(shù):1、2、3……我汗流浹背,覺得眼前的世界在晃。不只我一個,周圍很多女生做到大約20個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正當我們想要放棄時,耳畔傳來學長們的鼓勵:“還有一半!加油!28!堅持下去!我們是最棒的!我們一定能做到!30!不要放棄!”
對!不能放棄!如果連50個俯臥撐都戰(zhàn)勝不了,我還有什么資格來為學生會服務(wù)呢?想到這里,我的血液仿佛又開始在血管里涌動。在相互的鼓勵聲中,我們向極限靠近……
50個俯臥撐好不容易做完了,我趴在地上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維文卻有了新的要求:10分鐘之內(nèi)繞著操場跑4圈——也就是1600米!
國內(nèi)上初中時,體育課頂多要求我們跑800米,這也是我曾跑過的極限。1600米?在做完50個俯臥撐之后?我能堅持下來嗎?
與做俯臥撐一樣,所有準學生會成員作為一個集體一起跑。那些男生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們知道我們體質(zhì)較弱,便讓我們跑在前面,在后面鼓勵支持我們。中途有女生要掉隊,男生們便唱校歌來打氣。聽著他們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唱出來的校歌,我們都笑了起來。這一笑倒分散了不少注意力,居然把1600米跑了下來。
筋疲力盡的我們回到了各自就寢的教室中。簡單地盥洗后便躺在堅硬的桌子上沉沉睡去。
早上6點半,不知是誰扯著嗓子喊了一句“要遲到啦”,把我們從夢中驚醒。昨夜的拉練使身體酸痛無比,但我們沒時間顧及這些——集合時間到了。拎起外套穿上鞋,我們睡眼朦朧地向操場奔去。
維文攔住了我們幾個遲到者,又轉(zhuǎn)向其他已排好隊列的營員:“你們是一個學生會的嗎?為什么我看不到一點團結(jié)?為什么沒有人去叫她們?怎么還沒走馬上任你們就開始搞分裂?我很失望!今晚的拉練,所有人增加50個仰臥起坐和50個蹲起!”
圣淘沙島是與新加坡大陸用橋相連的一個旅游小島。從學校坐汽車再搭地鐵去那里的話,大概一小時才能到達。而我們今天的野營任務(wù)是——從學校徒步走到圣淘沙島上!途中不可以搭車打車,不可以打傘避陽,不可以問路,只能憑借學長提供的地圖自己摸索道路。一組7個人,共享3大瓶水,7個面包和10個蘋果。每組會有三四個學長進行監(jiān)督和保護,以免發(fā)生意外。
規(guī)則弄清楚了,我們拿著地圖和食物上路了。
艷陽高照,知了在樹叢里聒噪。道路上映著一行人的影子。熱、渴、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到達那遙遠的終點。此刻我真的希望,板塊漂移能使新加坡盡快離開赤道。走了兩個小時后,蘋果被吃得只剩下3個,水也快被喝光了。沒有人說話,一路上只聽見我們緩慢沉重的腳步聲。學長們遠遠地跟在后面監(jiān)督。
突然,組里的一個女生蹲在地上不動了,學姐馬上趕過來查看——
“你還好吧?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沒事……歇一下就好了。”
“要不要喝點水?要蘋果嗎?”
“不了……我們的水不多了,蘋果也只剩下3個……”
在大家的說服下,那個女生喝了點水。一個男生主動接過了她肩上的包。
短暫休整后,我們又啟程了。這條看似沒有盡頭的路上,載滿了大家的關(guān)心與體諒。那剩下的3個蘋果始終無人問津,它們成了我們的三個希望。希望不滅,我們就不會放棄。
在頂著烈日走了三個小時后,我們終于到達了集合地。維文稱贊了我們的團結(jié)和堅強。待大家到齊后,我們坐車返校。不少人累得在車上昏昏睡去。
白天那么辛苦,真希望維文能大發(fā)慈悲,取消晚上的拉練。但這是不可能的,一到9點半,維文就開始了拉練——早上遲到而附加的50個蹲起和仰臥起坐自然也少不了……
睡夢中,依稀感覺有人在推我。緊接著,學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起來走夜路了!快去操場集合!”
凌晨3點鐘,精神抖擻的維文指著學校地圖給我們解釋:大家兩人一組,繞著學校四處巡視!每組有不同的路線,不過每條路線的終點都是操場。
10分鐘以后,我和另一個男生走在學校生物實驗室外陰暗的走廊上。昏黃的燈光把走廊盡頭留給了黑暗。我們小心地邁著每一步,走廊左側(cè)的櫥窗里擺著人的眼睛和心臟的仿真解剖模型。我死死地盯著這些模型,祈禱它們不會像恐怖小說中描寫的那樣突然跳出來。
走廊快到盡頭,我放松了警惕。哪知道突然一個“鬼”從走廊的陰影里跳了出來,大聲嚎叫著撲向我們!我和那個男生都嚇呆了。過了很久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那是一個穿著破爛衣服臉上擦了白粉的學長扮的。他看我們兩個被嚇得魂不附體的樣子,大聲笑了起來。
“鬼”不只存在于生物實驗室外的走廊里,在經(jīng)過樓梯拐角處和三樓的衛(wèi)生間門口時,“貞子”和“僵尸”分別跳出來。還好被嚇過一次,我們也有了心理準備。
回到操場,維文問我們有沒有被驚嚇過度。當有人告訴他應(yīng)該找個頭發(fā)更長一點的學姐來扮“貞子”時,他開心地笑了。
這就是我們最后一項主要訓練:“走夜路”。之后我短暫地睡了幾個小時,夢中不時有長相好笑的鬼來騷擾我。
第三天早上10點,在經(jīng)過了短暫的總結(jié)之后,維文宣布“第41屆學生會準學生會成員野營”到此結(jié)束。
不少人都表示這次野營會使他們終生難忘。確實,從互相關(guān)心到團結(jié)一心,再到為了目標堅持不懈,這3天的經(jīng)歷會是我一生難忘的寶貴財富。
隨著野營的結(jié)束,上一屆學生會成員也準備光榮退役。而我看到屬于我們這屆學生會的太陽,正徐徐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