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作者
乏善可陳的某一個人,面目模糊地生活。無特別喜好。從沒機會做擁有奇跡的少部分人。繼續(xù)在雜志圈裝嫩,并且大言不慚:只會寫青春校園,其他一概不會。不以此為羞,或者說其人本質就是不知道羞愧為何物的厚臉皮者。
把寫文當做令心靈平靜的事情來做,出版長篇小說7部,最喜歡的是《白露與小薇之遙遠的戀人》系列,即將出版長篇青春校園小說《蝴蝶愛純年少如花》。常常被自己寫出來的人物感動。09年開始寫短篇,做一個老新人。短篇與長篇的構文技巧明顯差距很大,在艱難的摸索中,每一次寫了自己喜歡的短篇都是一次進步。小小奇跡,如深夜靜海璀璨煙火,希望可以為看者帶來沉醉的美麗。
微自戀,人之常情,無可厚非。自己對自己最滿意的一點是對他人寬容。知道自己是很幸運的人,珍惜現(xiàn)在的生活。
最大的愿望是家人平安快樂。
關于文章
曾經在年少時愛過一個男生,他有著春天一般的身體,白襯衫下永遠是干凈的味道。
我在香椿樹下遠遠地看著他(跟蹤他)。他像一只白色的飛鳥,遇見了熟悉的大人,禮貌而有節(jié)制地問好。我從來都不敢讓他知道我是這么地迷戀他的聲音。清澈,有幼獸的稚氣。
我渴望他可以成為我的玩具,如我的小洋娃娃,呆在我的床頭,與我分享同一個夜晚的甜美……只屬于我一個人的玩具。
貪婪。占有欲??刂?。這三個詞都是在那時候學會懂得的。
很久很久以后,我在某一條路,等十字綠燈時,從敞開的車窗看見了他。那一定是他。即使他的雙眼充滿了疲倦,即使他的身上充滿了人生的無奈。他已經改變太多,一顆心或許早已千瘡百孔,但唯一不變的便是:他一定還是不認得我。
多少年后,我回憶起這一幕,似乎當年的暗戀還沒有消失,也沒有腐爛,它只是風化成石。
寫《米奇睡衣和偷心賊》時,我滿腦子都是他的微笑,身影,手的溫度。這讓我覺得很郁悶,為什么這么多年,我還一直記得他,如同記得自己的十八歲。讓你猜一猜,這個我愛過的少年是大怪還是許立行?
這個文是我寫的極少數(shù),有一個溫暖的結尾的文。大部分時候,我覺得愛情就像一朵正在盛開的花,但花總是有花期的,季節(jié)一過,愛情便凋零。本來也想虐一虐大怪和唐琳琳的,但最后我寫了一個圓滿的結局。因為大怪是一個勇敢的男生,這樣的人習慣于更主動一些,一旦認定了情感就會用時間去守候。所以在寂寞的雨夜,大怪爬陽臺,在唐琳琳睡著的時候吻她,把唐琳琳的睡衣帶走,其實他的潛意識已經替他做出了決定。如果我再做棘手的后媽,就不符合這個故事人物的進展了。
小編薦語
看過太多的悲歡離合,甚至一度讓我覺得我們的青春,都只是在冗長的等待和無盡的傷感中消逝掉了??赡苊總€人在年少時都曾喜歡過一個少年,他干凈。笑容明媚,他就像騎著白馬的王子闖入你的生活,可是你卻永遠都是沒有水晶鞋的灰姑娘。
只因為你自卑,沒有安全感,不敢去想象未來無數(shù)年會是個什么樣子。也不曾知道,是什么樣的賊,偷盜了青春偷盜了你的心。
蝴蝶愛純的文章我看過很多,溫暖結局的也許只有這一個,她總是把那些少年心事攤開來讓我們看,在那些感動和淚水中仿佛又看到了年少的自己,懵懂地站在愛情門外。
是不是經歷了這些,才會有這樣真真切切的感受?
是不是當再次看到當年暗戀的人,被歲月的風霜雨雪凌遲得面目全非,忽然就難過得呼吸局促,是不是,在年少的記憶里,一生都改變不了最初的美好?
偷心賊,這些,全部都打包壓縮放在你那里。
米奇睡衣和偷心賤
蝴蝶愛純
one
2007年夏天,我鮮衣怒馬地奔馳在幸福大街上,身旁是我的死黨大怪,多少年了,我還記得他用漂亮的大眼睛斜睨著我,無比清晰地說唐琳琳,瞧你那賤樣。
我沖過去,掐住了他脖子,憤怒地從牙齒縫里擠出惡狠狠的威脅,弭嘴巴不干凈我拿針縫起來。
大怪的大眼睛眨呀眨很無辜地瞧著我。
嘿,正如你們所想象的,和大怪的這一段友誼中,我是強勢的那一個。
街尾倒數(shù)的第三棵香椿樹對著一條青石板巷道。
我飛奔至此,聽見自己如戰(zhàn)鼓般的心跳聲。
大怪在我的身旁大口喘氣,伴隨著激烈的咳嗽聲。
沒有早一秒,沒有晚一秒,青石板巷道深處露出了白衣少年許立行的身影。
八月的陽光明亮而豐盈,許立行的黑發(fā)在陽光下閃著奇妙的光澤,許立行的眼睛柔軟得像河流。
在許立行被大怪造作而夸張的咳嗽聲成功地吸引過來的時候,我聽見自己的皮膚里穿過了一陣一陣熱的顫栗。在許立行朝著我們走了過來的時候,我的身體僵硬得像一塊鐵板,手心燙得嚇人。
天殺的大怪還在咳嗽的間隙調侃我,唐琳琳,堅持住,可千萬別暈倒。
如果照平常的性子我早跳起來給大怪一拳,我想說大怪你小子欠揍信不信我打得你真咳吐血。但事實上,我已經腳軟得快站不住了。
從看到許立行的那一天開始,我相信“愛情”這兩個字真實存在。
TWO
我和大怪進行了好幾場沒營養(yǎng)的討論。主題是:如何讓許立行注意我。
一開始,咱畢竟還是一個純潔的小姑娘,從沒有想過許立行像我愛上他那樣愛上我。
大怪照常嬉皮笑臉地側著頭,說,得了吧,唐姑娘。你上個星期喜歡的還是十班那酷似金城武的帥哥,而上上個星期就喜歡的是一班的年級第一名,我說你的喜歡保質期是多久呢?
哼,我將喝完的可樂罐子往他身上扔,大聲地說姑娘我這一次是玩真的啦。
大怪嘻嘻地笑了起來,說,好吧,既然如此,我少不得又要做軍師了。
于是,一場大怪導演,我為唯一女主角的小電影便在八月黃昏的幸福大街上演了。那一天,我穿上了綠色的波西米亞大篷裙,配上黃色可愛小丫恤,詭異地看著鏡子里的這一身裝扮,郁悶不已,我說,大怪,你確定我現(xiàn)在走的是淑女路線,而不是去參加化裝舞會。
大怪露出了受傷的神色,說,唐琳琳,是你求著我做參謀的,現(xiàn)在怎么懷疑起我的審美觀來了呢?
我盯著他,大怪的終極夢想是當一個世界級的服裝設計師,在巴黎或者米蘭的冬天便開始發(fā)布自己的夏裝作品,引一眾自詡時尚的女魔頭為之癲狂。
大怪繼續(xù)用充滿蠱惑的聲音對我施行催魂術,他說,唐琳,你想一想,綠色的大篷裙在八月的微風中輕輕地晃動,黃色的T恤很少女很夢幻,視覺上非常震撼,顏色又同你的皮膚很襯,那個許什么一定會立刻注意到你,那時候你再眨眨眼放放電,他就是你的裙下之臣了。
我一想到許立行便頭腦空氣變得稀薄,于是大怪說服了我。
事實證明,無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將無知付諸行動,并自我感覺良好。
后來,在許立行和我很熟的時候,他聲色俱佳地描繪了那一天的初遇,我像聽一個天方夜譚,臉漸漸漲成
醬紅色,不敢相信自己做了這樣的事情。
許立行用無比抒情的語氣說,遠遠看上去,你像一棵巨大無比的油菜花,用被沙迷往眼睛的方式頻繁地眨眼睛。
Three
2007年在幸福大街的一幕戲劇偏離了我的想象。
白衣少年許立行步履輕快地走了起來,“唰”地像一陣風穿過了我,走到大怪的面前,遞過去一瓶水,溫柔地說,同學,你沒事吧。
大怪迅速掃了一眼咬牙切齒的我,一邊咳嗽一邊擺手,說沒事沒事。
許立行無比體貼地擰開了瓶蓋,再一次溫情脈脈地把水遞過去。大怪被目露兇光的我嚇得不輕,連忙接過水,咕嚕咕嚕地喝起來。
不得不說,大怪一直長得唇紅齒白,又是怎么曬也曬不黑的皮膚,再加上他眼睛很大,頭發(fā)很柔,看上去是有一些像娘們,當然,這是在不了解他的情況下。
當初我認大怪做死黨的時候,就是被這一副皮相迷住了,赴湯蹈火,浩浩蕩蕩地撞大怪的槍口上,死皮賴臉地求他和我做朋友。
可是,在我和大怪相處了一段時間后,才明白上帝給了大怪一副好皮囊,是為了遮掩狡詐得讓人寒心,自戀得讓人嘔吐的另一個大怪。
所以,自覺得上了賊船,被騙了的我忿恨天與地爆發(fā)出華麗麗的小宇宙,還原了打女本色,動不動便繡花拳頭招呼他。
表面上看起來,我是占上風的那一位,其實只要大怪瞇起了眼睛(這是他動歪腦筋的標志),我便不寒而栗,奉上婀媚無數(shù),只求那天雷不要打到我身上。
但大怪動怒的時候極少,他永遠笑瞇瞇地,一副沒脾氣的老好人樣子,所以我總是毫不客氣地欺負他壓榨他。
Four
許立行是轉學生。從他第一天來到學校,學校便有超過一半的女生偷偷開始寫日記,做著王子愛上灰姑娘的白日夢。哦,你說另一半女生仰慕誰?呵,另一半女生大概都腦殘了,喜歡竟是大怪這娘娘腔。
本來這兩個人應該是對手是敵人,但偏偏大怪瞇起了眼睛,許立行便加入了我們的二人組,從此我成了寶藍高中最拉風的傳說。
——兩大王子分侍我左右,一個會成為我的男朋友,一個會是我的藍顏知己,你說這樣的夢幻生活是不是所有少女的青春夢想呢?
但那時候我還沒有這樣的覺悟的,只是不停地在棉布裙和牛仔褲,拿一本《紅與黑》和許立行坐在清涼的圖書館還是和大怪一起披著烈日到鳳凰山上的水庫垂釣坐船這樣的兩難選擇題中搖擺著做出抉擇。
大怪是一個很會享受的人,無數(shù)次,我和他躺在樹下看天空,就會無比地盼望時間不再流動,讓這樣的寧靜這樣的快樂永遠留住??墒强鞓凡⒉淮硎裁?。許立行給了我一種臉紅心跳,手心冒汗的幸福感。他的清澈的眼神,他身上籠罩著的那種溫柔白光,令我覺得放棄真實的自我并不是一件那么困難的事。
上學的時候,我們三個人總粘在一起,仿佛大家都沒有體會到其中的改變,但周日漸漸成了一個分水嶺,我常常陪著許立行,和大怪不知不覺地劃出了一條分明的界線。
有一天,大怪在禮拜日晚上打電話給我,他說,唐琳琳,在干啥呢?
我趴在床上,穿著一套米奇的睡衣,無精打采地申訴,好無聊啊好無聊啊。
大怪笑嘻嘻地,聲音還是那般不正經,他說,妞,要不要爺過去陪你?
我毫不客氣地啐他,掛斷了電話。
窗外,陰暗,大雨傾盆,誰在這樣的晚上出門?
三十分鐘后,我在第十一條物理題中敗下陣來,準備枕著雨聲去會周公,突然聽見“叩叩”的聲音——夾在暴虐的雨聲中是那樣地有規(guī)律,三下輕一下重。
這是我和大怪的暗號。
我怔了片刻,連忙跑到陽臺,拉開了窗簾。
映著微微的燈光,大怪全身都是水,狼狽地站著,眼睛都是瞇著的,可臉上卻是笑著的。
你,你……這是沒事找抽型。我拉開落地窗讓他進來,嘴上罵著,心底卻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大怪笑了一笑,把濕漉漉的上衣脫下來,我瞧了一眼,以前我和大怪在鳳凰山水庫垂釣坐船的時候,他有時候也會脫下上衣去游泳,我們的關系純潔無比,所以有一次我還按著大怪的胸肌感嘆:沒想到你這娘們身上的肌肉這么結實。但此刻,大怪強壯的肌肉卻在這一瞬間像天上的閃電一般刺花了我的眼睛。
我把干的衣服遞過去。
大怪望著那一套米奇睡衣哭笑不得。
嘿嘿,我拉開衣櫥,惡聲惡氣地說,你瞧,我就這些衣服,你愛穿不穿,或者到我爸房里替你拿一套很Man的?
識時務的大怪立即進了洗手間。
我等了好一會兒,不耐煩地踱來踱去,一邊壓低聲音說,別忸怩得像個大姑娘。我還想說的是你裸著上身我都看過了,還在乎什么呢?
大怪在洗衣問里抱怨,就沒一件大一點的嗎?
說實在的,我的衣櫥里就放著自己前天剛買的一件白色T恤和一條AM的牛仔褲,那是我要送給大怪的生日禮物,可是現(xiàn)在,呵呵,本小姐是非常期待見到大怪的窘樣的??梢韵胂?,等到大怪離開的時候,我才突然想起來似的把這生日禮物拿出來,大怪的表情一定很精彩,而且,我還可以在最后拍拍腦袋說,大怪我忘記了我爸去出差你完全可以從大門進來并且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跟我爸借衣服。
在漫長的等待之后,大怪終于出來了。
紅色的米奇沒心沒肺地大笑著,我也咧開了嘴。大怪在我面前第一次發(fā)狠,你丫地再笑我就把你衣櫥里的所有米奇都扔掉。
我立即繃緊了臉,討好地偎過去,贊道,大怪你身材真好。
雖然睡衣都比較寬松,但整整高我十五公分的大怪穿上去還是“曲線畢現(xiàn)”。大怪臉色陰沉地看了看我,沒有發(fā)飆,只是嘆了一口氣,坐在了我的電腦桌前。
我當然不會傻到認為大怪在如此的深夜冒著暴雨前來只是為了陪一陪我,所以本姑娘洞悉天機地撇撇嘴,說吧,你來找我什么事?
大怪的父親很英俊,大怪的母親很漂亮,但不幸的是他們的脾氣和英俊漂亮的程度成正比,當初,身為商賈世家的大怪母親和家族斷絕關系,反抗了一場“政治與商會的聯(lián)姻”,下嫁了身為礦工兒子的父親,勇敢地私奔去尋找愛情,而大怪的父親雖然畢業(yè)于名牌大學但毫無權勢,在這渾濁的俗世跌跌撞撞,曾有的萬丈雄心漸漸涅滅于塵土之間。這一場并不現(xiàn)實的婚姻最終帶來的是漫長的相互折磨。出身鐘鼎之家的大小姐在白眼中明白了金錢的重要性,悲哀地發(fā)現(xiàn)自己托付終身的男人越來越沒出息。巨大的落差釀造了悲劇,大怪從小就是不受歡迎的附加品,他在無止息的爭吵中長大。上次大怪在凌晨三點鐘爬上了我的陽臺是因為他爸和他媽樂此不疲地吵了整整三個小時。
我曾經揭大怪的傷疤,我說,大怪你的心底一定有陰影吧。
大怪呵呵地笑,說,你瞧我像是心理變態(tài)?
我立即知道自己的愚蠢,大怪越表現(xiàn)得不在乎,其實他的傷疤越重,只不過他和我是同一類人,都喜歡將傷口深深地藏起來,然后假裝忘記。
我一直思考大怪為什么會在這么多異性中選擇了
我作為一起分享快樂的朋友,后來漸漸釋然,或許那是因為我和他一樣,命運對我們來說都是殘缺的。
Five
電腦桌前擺放著媽媽的照片。
照片中的媽媽穿著天蠶絲的吊帶綠,很美很女人。
大怪看著媽媽照片,突然吞吞吐吐地說,那個,那個……你媽走了的時候,你會不會很難過?
這么白癡的問題。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以證明自己的不在乎,我說,那時候太小,根本就不知道難過是什么。后來長大了,雖然會難過,但又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復生,她又不會回來。
哦。大怪低低地應了一聲。
我瞪了他一眼,說,你今天晚上好奇怪哦。
那時候的我并不知道,大怪其實從上一個星期就開始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他把那一只我垂涎已久的真人大小的米奇買給我了,比如發(fā)誓要成為服裝設計師的他上一周要我做模特,畫了十幾張我的素描。比如說他把自己最喜歡的釣魚工具和我的交換……
不過,這一切的鋪墊極其自然。我前面已經說過,大怪是一個工于心計的人。那只米奇從半年前我就要挾大怪買給我,大怪總說沒錢,而那套漁夫牌釣魚工具我每一次看到都會牙癢癢地要和他交換(我固執(zhí)地認為他釣到比我多三倍的魚主要是因為那套工具有魔力)……
總之,那一天夜里,遲鈍的我和大怪打屁聊天,我興致勃勃地告訴他許立行會打羽毛球姿勢很帥,許立行還會做飯我吃過他做的番茄炒蛋超美味,許立行講解物理題的樣子迷死人不償命,關鍵是我聽懂了許立行要考北大,我也要努力努力至少也上北京去讀大學。
我的話一直很多,是典型的話嘮,大怪的話很少。他是一個完美的傾聽者。
后來呢,后來我居然睡著了。我懷疑大怪對我施了催眠術。天明的時候,我被勤勞的蜜蜂鬧鐘吵醒。
薄薄的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過來。
昨夜的雨打落了一地梔子花。我睡姿極不雅,但身上蓋著一條米奇小毯子。
我揉了揉眼睛,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是抱著枕頭坐在地板上和大怪聊天的,那也就是說大怪將我抱到了床上,腦海中浮現(xiàn)出大怪抱著我的樣子,一定齜牙咧嘴地罵我小胖豬吧。想到這里我不由地笑了一笑。
而最莫名其妙的是,大怪不僅帶走了自己一擰便淌成一條小溪的濕衣服,并且還帶走了我的米奇睡衣。難道他也向我一樣有收集米奇睡衣的愛好?
這么搞笑的事情不是大怪的做風,我立刻想好了到學校取笑大怪的臺詞,我要說你是偷衣賊,而且是很變態(tài)很變態(tài)的那一種。彼時,我以為大怪只是一個偷衣賊,卻不知道大怪早已偷走了我的心。
但是,故事的發(fā)展出乎意料,從星期一開始我和所有寶藍高中的女生都沒再見到大怪。
大怪忽然消失了,就像是周日夜里的那一場大暴雨,在日出以后便干得了無痕跡。
Six
我變得無精打采,即便是許立行約我在必勝客見面我也提不起精神。
那天晚上,必勝客燈火璀璨,我穿著磨破牛仔褲和大板衫走進了必勝客,用和大怪一樣的語氣調侃許立行,得,看不出你小子是有錢的主,今晚我一定把你吃窮。
許立行看到我的痞女行徑,眼睛亮了一亮,笑了起來,說,原來你之前的淑女都是裝的。
對。我不客氣地開始點菜,鮮蝦Pissa不錯哦,再來一份咖喱飯,烤幾個雞翅上來,最后再上一客海盜船。
花別人的錢永遠不心疼。大怪要是在的話一定會這樣說。我咧開嘴想笑,卻突然覺得悲從心來,眼淚噼啪噼啪地掉下來。
許立行溫柔地看著我,也不安慰我,只是把紙巾推過來。
我就是喜歡你這風度。我一邊抽噎一邊說,不像那個死大怪這會兒就一定要取笑我是水龍頭。
必勝客很熱鬧,許立行很安靜,他看著我良久,才慢慢地說,琳琳,你喜歡我沒錯,但你愛的是大怪。
就像是有驚雷轟地一聲炸在頭上,我揚起臉,淚痕未干,滑稽地擠出一個笑容,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丫地,怎么每一個人都比我聰明。
是的,我曾經錯以為見到許立行便會臉紅心跳那就是愛,為了驗證我把許立行當成實驗品,但許立行牽起我的手的那一刻卻讓我完全明白了我對許立行只是喜歡,而那一個大雨滂沱的晚上,我眼皮越來越重,大怪輕輕地俯下身,在確認我睡著之后,用他冰涼的嘴唇抵上我濕熱的嘴唇時,我在一陣春風般沉醉的感覺中醒來,但少女的羞澀令我緊緊地閉上了眼睛,聽著大怪背對著我脫下睡衣,穿上了他的濕衣服,拿出袋子把米奇睡衣裝起來藏在胸前,然后推開窗戶,消失在一片雨聲中。
我承認,是有那么一瞬間,我抵抗不住誘惑,睜開了眼,看見了大怪赤裸的后背,線條完美如一首抒情詩。
爾后,我喉干舌燥繼續(xù)裝睡,直到真的睡著了。
想知道大怪在哪里嗎?許立行輕聲說。
我沉默片刻,說我他媽的不想。
許立行微微笑,忽然說,比較起裝模作樣的你,我更喜歡你的牛仔褲和……爆粗口。
Seven
2008年的夏天,在黑色高考來臨之前。
我和許立行一起漫步在校道上。
許立行白衣飄飄,神色溫柔,像一棵悶騷的花樹,而我呢,穿著破洞的牛仔褲和人字拖,踢噠踢噠地走得無比放肆。
許立行溫柔地伸出手拂過我的頭發(fā),拂去了落在發(fā)問的一片葉子,這時候,他的手機叮叮咚地響起了《稻香》。
用這種幼稚音樂,我鄙視你。我嘲諷地笑了一笑,繼續(xù)做毫無口德的惡女。
許立行不以為然,他絕不會像大怪一般反唇相譏,這讓我的生活少了許多樂趣,我無聊地轉過身,沿著校道往前走。
空寂的校道似乎連落葉的聲音都聽得見。
許立行把手機遞給我,說,大怪找你。
我的唇角勾了起來,揮揮手,大聲地說,唐琳琳她不在。
許立行捂住手機,無奈地朝我笑了一笑,說,唐琳琳你別這么幼稚了大怪這一年都找了你幾百次了,瞧不出你發(fā)起脾氣這么不得了。
我撇撇嘴,得,現(xiàn)在知道不可以得罪我了吧。
許立行皺眉,他說你別這樣行吧,大怪也是沒辦法。
我低下頭,不言語。
風帶來遙遠的大海味道,天空依然澄碧,梧桐樹依然郁綠。這一切都和一年前沒什么兩樣,可是,大怪啊大怪,因為父母離了婚而跟著媽媽回到上海的大怪啊,我可以體諒你的痛苦,但卻不能原諒你的不告而別。
我面對著許立行,倒著走,咬著嘴唇說,如果他這一刻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或許我會考慮和他敘敘舊。
許立行的眼睛亮了一亮。
似有預感,我循著他的目光往后慢慢地轉身——校道上大怪笑得無比舂光燦爛。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像任何一次見面一樣,沖上去給他一個栗子。一年不見,他竟然又長高了,郁悶的我只好對大怪進行臉部按摩。
唐琳琳,你還是一點也沒變。大怪開口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可是我已經變了。
我打量著大怪,是的,一年光怪陸離的大都市浸淫了大怪的氣質,他看上去有點痞,有點小壞,但卻又很斯文,很干凈,笑起來溫暖得像秋日的太陽。
是不是有一個女生在改變著他呢?我酸溜溜地想。
也許是我原諒得太快。也許是我太熱情,也許是在大怪的心里我的分量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重,反正大怪撇下了我,鼠眉鼠眼地跑去和許立行嘰嘰咕咕。
我感覺到自己的腦里像有一顆原子彈嘩地一聲爆炸了,各式各樣的蘑菇云壯觀地盛開在腦海里,攪亂我的理智,再也控制不住的我,狠狠地給了大怪一拳,轉身往著校道的盡頭跑。
可是,我怎么跑得過大怪呢?還沒有到盡頭,我在梧桐樹下被大怪拉住,在我還沒明白之前,大怪長長的手臂圈住了我,頭微微地抵在我的肩臂上,他輕輕地說。我親愛的丫頭啊,我只是叫許立行滾遠一些別打攪我們敘舊而已。你這丫頭還是一樣沖動,我說我變了,是變得勇敢了,從前我總覺得爹媽曾經那么恩愛的一對也會在生活中彼此傷害至傷痕累累,所以我害怕愛情會毀了我也會毀了你,不如一直做朋友好了,或許還能天長地久,可是這一年我想清楚了,逃避是沒有用的,與其自欺欺人,不如勇敢地追求。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我這次回來是想和你商量報考的事。我們要考到一起,再不分開。
我揚起臉,惡狠狠地哼了一聲,說你是真的變了,說話整個一受茶毒的文藝小青年。
大怪的懷抱,有一種冰淇淋的味道,宛如一年前幸福大街上河流一般的微風。
我想了一想,在如此甜蜜蜜的氛圍里問得殺氣騰騰,上海有沒有美女?
大怪笑了一笑,大眼睛瞇了起來,他說,上海沒有美女,都是一些妖蛾子。
我又問,我的米奇睡衣呢?然后看著大怪不好意思地忸怩起來,我心滿意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