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天險臘子口

兵臨臘子口

1935年9月中旬，先行北上的紅一方面軍主力部隊從俄界出發(fā)，沿白龍江，經(jīng)麻牙寺，向岷縣方向挺進。在經(jīng)過令人驚心動魄、頭暈?zāi)垦５陌埥瓧５乐螅忠坏捞祀U橫亙在紅軍將士眼前一臘子口。

臘子口，這個位于甘肅迭部東北的險要隘口，是川西北通往甘南的天然屏障。這一帶，周圍都是重巒疊嶂，莽莽森林。從北面的達拉梁到南面的白龍江，有一條30多公里長的峽谷，叫臘子溝。溝底流著臘子河，是白龍江的主源，水深3丈，水流湍急，激蕩而成旋渦。河的右岸是絕壁，左岸有一條蜿蜒崖邊的曲折小路，通往岷縣城。而臘子溝兩邊，自南向北撲面壓來的群山，到臘子口時仿佛將要合攏的樣子，著實嚇人。一座由兩根樹干打進峭壁架成的一米多寬的小木橋橫跨在兩山之間。要過臘子口，只能是通過這座木橋。當?shù)孛裰V云：

人過洮岷山，

像過鬼門關(guān)；

走過臘子口，

像過老虎口。

紅軍飛奪瀘定橋、強渡大渡河使得蔣介石感到震驚和意外，因此，他加強了對臘子口的防備。防守臘子口的是盤踞在臨觀、岷縣一帶的國民黨地方軍閥魯大昌的新編第14師，有一萬多人。

魯大昌率部在臘子口層層構(gòu)筑工事，重重防守阻擋紅軍，并囤積了大批糧食、彈藥，要與紅軍決一死戰(zhàn)，阻斷紅軍北上之途。臘子口山后，魯大昌縱探配置了四個團兵力，岷縣城里的國民黨部隊還可隨時增援臘子口守軍。魯大昌自恃地形奇險，洋洋得意地在岷縣城里花天酒地，等著“前方捷報”，并口出狂言：“紅軍就是打到明年今天，也別想通過我的防區(qū)——臘子口!”

臘子口一役對于中央紅軍來說至關(guān)重要。從當時敵情看，左邊有敵楊土司的兩萬多騎兵，右邊有敵胡宗南的主力部隊，紅軍要迅速實現(xiàn)北上抗日的目的，只有通過臘子口這一條路。而且臘子口一戰(zhàn)發(fā)生在黨內(nèi)出現(xiàn)嚴重分裂的緊要關(guān)頭，能否拿下來，事關(guān)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等中央領(lǐng)導和紅一方面軍的安危存亡?？梢哉f奪取臘子口，是突破敵人封鎖、進入甘南的關(guān)鍵性一仗。雖然它與長征中的無數(shù)戰(zhàn)役相比，不能算是大仗、惡仗，卻是一場險仗。

因此，黨中央、毛澤東對這場戰(zhàn)斗極為重視。毛澤東親自隨紅一軍團前進，直接指揮戰(zhàn)斗。在黑朵寺，他和林彪、聶榮臻等人研究部署了奪取天險臘子口的作戰(zhàn)方案。他說：“臘子口是通往甘南的咽喉，要是拿不下來，我們就得重回草地去!”

林彪也深知此役的重要性，于是就將這個任務(wù)交給了在烏江、大渡河等戰(zhàn)斗中屢建奇功的紅4團。

他對團長黃開湘、政委楊成武說：“率領(lǐng)你們團，兩天之內(nèi)必須攻下臘子口，為大部隊北上掃清障礙，打開一條通道?！?/p>

黃開湘、楊成武二人馬上立下軍令狀，拍著胸脯說：“拿不下臘子口，就取我們的人頭來見!”

看著部下信心十足的神情，林彪擺出個冷酷的面孔，嚴肅地說道：“我不要你們的人頭，我要臘子口!”

9月15日，紅一軍團指揮部發(fā)出了攻打臘子口的命令，指出：

“軍團首長命令即速繼續(xù)北進，著第二師第四團為先頭團，具體向甘肅之南的峪州前進，三日之內(nèi)奪取天險臘子口，并掃除前進途中攔阻之敵人!”

第二天，毛澤東與紅一軍團軍團長林彪、政委聶榮臻，又聯(lián)名致電彭德懷：

“頃據(jù)2師報告，臘子口之敵約一營據(jù)守未退，該處是隘路，非消滅該敵不能前進?！?/p>

紅4團政委楊成武接受命令之后，連夜召開團主要干部會議，進行政治動員，他慷慨激昂地說：

“同志們!我們馬上就要出發(fā)了，擔任先頭團，要在兩天之內(nèi)，奪取臘子口，為大部隊掃清前進障礙。臘子口是我們北上途中最后的，也是最險要的一道關(guān)口。突破臘子口，國民黨反動派企圖擋住紅軍北上抗日的陰謀就徹底破產(chǎn)了。如果我們拿不下臘子口，數(shù)萬紅軍就要被迫掉頭南下，重回草地，或者西進，繞道出青海，或者東進川東北取道漢中北上，這就踏進了敵人重兵布防的口袋。只有突破臘子口，才是全軍唯一的出路?！?/p>

楊成武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大家剛走出雪山、草地，體力尚未恢復，這里距臘子口又有200里的高山險路，突破臘子口會遇到很多困難。但我們紅4團是經(jīng)過南昌起義、秋收起義的老部隊，打過各種各樣的硬仗，一定會完成這個光榮艱巨的任務(wù)。我們要發(fā)揚搶占婁山關(guān)、飛奪滬定橋的光榮傳統(tǒng)，奔襲200里，攻克臘子口!”

最后，他激動地問大家：“烏江、大渡河都沒能擋住我們紅軍前進的步伐，雪山、草地我們也走過來了，難道我們能讓小小的臘子口擋住嗎?

紅4團將士信心滿懷，齊聲回答道：

“臘子口就是刀山，我們也耍打上去：魯大昌就是鐵鑄的，我們也要把他砸成粉末!¨

“刀山火海也擋不住我們!”

“堅決拿下臘子口!”

散會以后，各連立即分頭進行戰(zhàn)斗動員。戰(zhàn)士們得知紅4團為先頭團，個個群情激昂，部隊等不了天明，于當天深夜23時，就開始向臘子口進軍了。

黑夜，暗無星光；天氣，變化無常；山路，崎嶇難行；身后，敵軍尾隨。

但這些都阻擋不了戰(zhàn)士們前進的步伐。紅軍先遣團的戰(zhàn)士們，邊走邊打，馬不停蹄，日夜奔馳，一天半急行軍100公里，終于在次日下午5時左右，全部到達臘子口。

“云貴川”攀上絕壁

當團指揮部到達臘子口之時，前衛(wèi)第1營已經(jīng)在一小時前向敵人發(fā)起了攻擊。但此時由于是白天，加上周圍都是石山，部隊無法隱蔽企圖，被敵人的機槍火力和那冰雹般飛下的手榴彈擋住，部隊基本沒有進展。

見此情景，楊成武和黃開湘立即組織全團營、連干部察看地形。通過反復觀察，綜合敵人巳暴露的火力點，楊成武和黃開湘他們發(fā)現(xiàn)了敵人在防御上的兩個漏洞：一是懸崖上的碉堡沒有頂蓋，如果居高臨下，就比較容易攻破：二是敵人的兵力均集中于正面，兩側(cè)設(shè)防薄弱，山頂未見敵人蹤跡，高80多米的峭壁上也沒有設(shè)防，如果能迂回到敵軍后側(cè)，爬上高山，從上向下以手榴彈攻擊敵人堡壘，配合正面進攻，臘子口這個“老虎口”就能夠輕松拿下。這些發(fā)現(xiàn)讓大家立即興奮起來，都在想有沒有可能從敵人這些疏忽處著手呢?

他們端起望遠鏡，把視線投向敵碉堡側(cè)翼，這才知道“側(cè)翼”原來是這么個情況：懸崖峭壁山腳到頂端，約有八十米高，幾乎成八九十度的仰角；石壁既陡又直，恐怕連猴子也難爬上去，更不要說人了。

抬頭仰望臘子口，先頭團將士的心情變得沉重了起來：怎么辦?

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何不讓全團士兵來出主意?想到這里，楊成武和黃開湘馬上帶著營、連長們下到連隊，召集連隊的士兵開個如何打下臘子口的獻計獻策大會。

大伙想了一個又一個的方案，有的說，“我建議從橋下的橫木悄悄攀越過去!”有的說，“我建議派一隊人馬繞到敵人背后的山頂?！弊詈?，團首長決定集中大家的意見，兵分兩路，一

路從正面奪橋，另一路則迂回到敵人背后，爬上最陡峭的懸崖，占領(lǐng)制高點。然后，兩路人馬來個兩面夾擊，給敵人一個出其不意的打擊。這個方案看來最可行也最有效，但誰能爬上那座敵人都不設(shè)防的陡壁呢，氣氛漸漸沉靜了下來，很多人都是沉默不語，一言不發(fā)了。

“這有啥子難的喲?”突然，在角落里一直未開口講話的一個小戰(zhàn)士突然來了個“毛遂自薦”。大家懷疑著，將目光投向了他。只見這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中等身材，眉棱、顴骨很高，雖有些瘦，但身體結(jié)實，臉上稍帶黑色，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顯得信心百倍，原來是“云貴川”。

“事關(guān)大局，軍中無戲言哦!”楊成武大聲說著，同時看了看小戰(zhàn)士所在連隊的干部。連長趕緊起身向政委介紹情況：這個小戰(zhàn)士是個苗族小伙，從小生活在山區(qū)，入伍前經(jīng)常爬陡壁采藥材、打柴和摘野果，所以練就了一身翻山越嶺，爬樹攀藤的好本領(lǐng)。紅軍到達苗寨時，他參了軍。由于他的家鄉(xiāng)在云貴川的交界處，而且他說話的口音兼帶三省特點，所以同志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云貴川”，這之后他的真名倒是少有人知道。

這邊“云貴川”接著說：“我不是吹牛!爬這個懸崖，只要用一根長竿子，竿頭上綁一個結(jié)實的鉤子，用它鉤住懸崖上的樹根、崖縫、石嘴，一段一段地往上爬，就能爬到山頂上去?！?/p>

這樣能行Ⅱ馬?大家盡管還是懷疑，但又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于是，團首長商量了一下，也只好把寶押在這個“云貴川”身上，先做一次大膽的試驗。

關(guān)鍵在此一舉了!

決心已下，試驗馬上開始。臘子河水流湍急，無法徒涉。戰(zhàn)士們就用一匹高頭大馬把“云貴川”送過河，黃開湘、楊成武等人在河這邊的樹林里看著“云貴川”攀壁。幸運的是，這里雖離敵人很近，但由于一塊山角向外凸出來，是視界的死角，敵人看不見。盡管比較安全，可“試驗”能否成功?大家的心里還是捏著一把汗。

只見“云貴川”赤著腳，腰里纏著一條用戰(zhàn)士們的綁腿接成的長繩，手拿長竿，用竿頭的鐵鉤搭住一根粗樹根，拉了拉，一看很牢固，就兩手使勁地握住竿子，一把一把地往上爬，兩腳用腳趾摳住石縫、石板，‘噌噌噌”，到了竿頭的頂點。他像猴子似地伏在那里歇了一下，然后又向上尋找可以搭鉤的地方……夕陽下，只見他比猿猴還要靈活，忽而停，忽而動。浙漸地，他的身影越來越小了，終于看不見了。

等在河這邊的黃開湘、楊成武等人都仰頭看著，屏住呼吸，一片寂靜，生怕一聲咳嗽也會驚動得“云貴川”掉下來。大家都在心里默默地祝他成功、因為他一個人的成敗關(guān)系著戰(zhàn)斗全局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懸崖下人們緊揪著的心也越跳越快。

終于，過了好一會兒，懸崖上出現(xiàn)了“云貴川”的身影，他又沿著原來路線返回來了。“開路先鋒”的試驗成功了!

黃開湘、楊成武長長舒了口氣，沖土去緊緊握住“云貴川”的手，連聲說著：“太感謝你了，同志!”

這聲“感謝”非同一般。直到47年后，楊成武將軍還不無激動地回憶道：

“這位苗族戰(zhàn)上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我們的心，真是一發(fā)系千鈞哪，因為他一個人的成敗關(guān)系著整個戰(zhàn)斗的勝負啊!”

激戰(zhàn)臘子口

試驗成功之后，團首長當即將情況和偷襲計劃向師、軍團首長報告。軍團長林彪、政委聶榮臻和師長陳光等人來到了前沿指揮所。首長們詢問了情況，又觀察了一下地形、敵情，最后，批準了他們的作戰(zhàn)方案。聶榮臻說：

你們的決心是對的。正面沖鋒道路狹窄，敵人已經(jīng)組成嚴密的火力網(wǎng)，我們的兵力展不開，英雄無用武之地。所以迂回至敵人側(cè)背來它個突襲，定可奏效。為了達到突襲效果，迂回的部隊要多一些。軍團的迫擊炮也配屬給你們，炮彈雖不多，但可以集中轟擊隘口的碉堡和敵兵力集結(jié)點，用火力掩護你們行動。”

林彪的話簡練些，就一句：“我相信紅4團一定能夠拿下臘子口!”軍團、師首長走后，紅4團立即召開會議，研究具體作戰(zhàn)方案。經(jīng)過研究，迂回部隊由偵察隊、信號組以及1連、2連組成：正面強攻的任務(wù)由2營擔任，6連是主攻連。

楊成武問了6連連長楊信義和指導員胡炳云一句：“你們有把握嗎?”

“有!”兩位連隊主官齊聲回答。

“好!團里的輕、重機槍，再抽出一部分由你們直接指揮!”團首長當場下了命令。

會剛一散，楊信義和胡炳云就飛快地往連隊跑去，報告這個喜訊。雖然天色已是黃昏，道路崎嶇不平，天氣也有些寒意，但他倆的心里卻熱乎得很。因為他們知道，這是黨、是首長、是全軍同志對紅6連的無限信任啊!

后來，胡炳云在回憶錄中寫道：

“戰(zhàn)士們聽說我們擔負了主攻任務(wù)，都像小孩子遇上年節(jié)一樣高興得蹦跳起來。他們有的把手榴彈三個一捆，兩個一束，掛滿了全身：有的把刺刀、大刀擦得閃閃發(fā)光。戰(zhàn)士們那股勁兒，甭說一個臘子口，就是10個臘子口也能拿下來。”

分配完連隊任務(wù)后，在攀上懸崖、迂回敵后這個艱巨任務(wù)面前，誰去領(lǐng)導呢?

一向忠厚老實的黃開湘團長擺出一副不可爭辯的姿態(tài)，對政委楊成武說：

“老楊呀，過瀘定橋你就在前面，這回該由我來帶翻山部隊迂回到敵人背后了吧?你在正面統(tǒng)一指揮，任務(wù)也很重啊!”

楊成武的心里很明自，有老團長親自帶隊，當然十分放心?？煞接鼗乇日孢M攻更難打呀。不要說打敵人，就是黑燈瞎火地爬這懸崖，任務(wù)有多艱巨都可想而知?？墒敲鎸蠄F長堅定的態(tài)度，楊政委也只好答應(yīng)了：“好，就由老黃你帶領(lǐng)迂回部隊，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啊。”黃開湘笑了：“知道，知道?！?/p>

隨后，黃開湘，楊成武二人具體研究了兩部的配合向題。

黃開湘說：“我估計，迂回部隊要在凌晨3時才能到達預(yù)定地點?！?/p>

楊成武點了點頭，說：“那我們規(guī)定好，你一到達目的地，就發(fā)出一紅一綠的信號彈。然后，我?guī)Р筷牥l(fā)起正面進攻，總攻的信號為三顆紅色信號彈?！?/p>

“好!”

“好!”

兩只大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黃昏前，迂回部隊已動員完畢，他們集中了全團所有的綁腿，擰成了幾條長繩，作爬崖之用。勇士們一個個精神飽滿，背掛沖鋒槍，腰纏手榴彈，在黃開湘團長的率領(lǐng)下，開始渡臘子河。

到了河邊，一開始準備徒涉，但下去兩個人，還沒到河心，就被水沖走了，喝了幾口水才被救上來。于是，部隊只好集中十幾匹騾馬來回騎渡。人員多時間緊，光靠騾馬來回運送哪行啊?于是他們又想了個辦法：砍倒沿河的兩裸大樹，讓它們倒向?qū)Π?，這等于一下子就添了兩座獨木橋。

就這樣，太陽落山時分，幾百人已經(jīng)全部到達對岸了。面對著天險，還是苗族小戰(zhàn)士“云貴川”捷足先登，一個人先爬到了山頂。然后他將隨身帶著的長繩，從上面放下來，后面的同志一個一個順著長繩爬上去。這時天已經(jīng)擦黑了，他們往上不停地爬著，漸漸地看不到人影了，只是

偶爾傳來小石子滾落下來的響聲。

迂回部隊上去了!而這時敵人正集中全副精力對付山口上準備奪橋的紅軍，又哪里會想到，紅軍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筆直陡峭的山崖下摸到他們的身后呢?

正當黃開湘率領(lǐng)迂回部隊渡河、攀崖時，楊成武跑到擔任正面主攻任務(wù)的紅6連去進行戰(zhàn)斗動員。

6連的指戰(zhàn)員在動員會上，像過去飛奪瀘定橋一樣，紛紛爭當敢死隊員。經(jīng)過篩選，最后確定了20名，由連長楊信義和指導員胡炳云指揮，組成突擊隊。

楊成武說：“你們6連從正面進行連續(xù)襲擊，相機奪取峽谷上的小木橋。如果偷襲不成，也要達到疲勞敵人、消耗敵人彈藥、牽制和迷惑敵人的目的，以便配合迂回部隊的突然襲擊。”

他停了一下，最后大聲說：“總之四句話：臘子奇無險，勇士猛攻關(guān)，打開北上路，不惜一惡戰(zhàn)!”

乘著朦朧的夜色，20名突擊隊員在楊信義、胡炳云的指揮下，以密集的火力作掩護，手持大刀和手榴彈，悄悄地向小木橋運動。

但敵人非常狡猾，當紅軍猛烈進行攻擊時，他們隱蔽在工事里不還手，但等紅軍火力一停，突擊隊員開始向橋頭沖鋒時，他們就集中手榴彈、機槍向紅軍猛烈反擊。由于敵人占據(jù)著有利地形，紅軍兵力無法展開，突擊隊的幾次沖鋒都沒有成功，反而傷亡十多個戰(zhàn)士。

1排排長見狀怒火中燒， “再打!不讓兔崽子抬頭!”他又命令機槍手狠命地向敵人射擊。一條條火舌噴向敵人的工事，只見敵人工事的巖石上冒出無數(shù)的火星，映紅了山口，照亮了半個天，激烈的槍聲震得整個山口都在顫抖。

到了半夜，雙方仍激戰(zhàn)不息。這時，毛澤東和軍團首長又一次派人來前沿了解情況，問突擊部隊現(xiàn)在在什么位置，有什么困難，要不要增援。

首長的關(guān)懷激發(fā)了部隊的斗志，懸崖上戰(zhàn)友的安危牽動著戰(zhàn)士們的心。

楊成武和擔任正面進攻任務(wù)的連隊干部，又一次分析了敵我雙方的情況：是啊，已經(jīng)打了大半夜了，再有三四個鐘頭天將破曉。魯大昌擁兵五六個團在岷縣縣城，只隔著一座大山，總兵力比紅4團多得多。若這樣拖下去，他一旦傾巢增援，幾個鐘頭就能趕到，那局面將更加嚴重?？墒且呀?jīng)上山的那支迂回部隊，仍沒有消息，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情況，也不清楚。不過，可以肯定，黃開湘他們一定也遇到了麻煩。但是眼下時間緊迫，任務(wù)逼人，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決定：重新組織火力和突擊力量，再次向敵人發(fā)起更猛烈的進攻。

2班班長楊昌桂自告奮勇，率領(lǐng)一個班戰(zhàn)士連續(xù)五次進攻隘口，身負重傷后，他仍繼續(xù)鼓勵班上戰(zhàn)友說：“我負傷沒關(guān)系，我們今晚一班人犧牲在這里都是光榮的?！?/p>

可是，接連攻了幾次，還是接近不了橋頭，部隊傷亡較大。

楊成武眼看著戰(zhàn)士們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心想：整個6連全撲上去，恐怕都難以達到正面進攻的預(yù)期目的。倒不如暫停正面進攻，抽出少數(shù)人，組成一個個小分隊，進行“車輪戰(zhàn)”，不斷地向敵人輪番進攻，來疲勞和消耗敵人。再伺機奪橋。

于是，楊成武告訴2營黨總支書記羅華生，要他與6連的領(lǐng)導一起從黨團員中選調(diào)人員，組成小分隊進行牽制性進攻。其他同志抓緊時間吃飯、原地休息，等待迂回部隊到達預(yù)定位置發(fā)出信號后，再一齊給敵人來一個總攻擊。

已經(jīng)接近凌晨兩點，夜，很深了。炊事員用繳獲來的面粉、豬肉做好飯萊送來了。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對于在長征路上饑一頓、飽一頓的戰(zhàn)士，如果在平時，一定會吃個飽?？墒谴藭r此刻、此情此景，戰(zhàn)士們心里沉甸甸的，誰也吃不下。見此情況，楊成武只好下命令：連長、指導員帶頭吃，不吃飯的戰(zhàn)士不交給任務(wù)。這一招挺奏效，，戰(zhàn)士們才勉勉強強地吃了一些。

吃完了飯，全團戰(zhàn)士撤到離前沿稍遠的地方，靠著石崖一個個坐著，默不做聲。四周除了黑茫茫的山峰可見外，什么都看不到。河水掀起的浪花偶爾撞擊在巖石上，發(fā)出輕快的響聲。聽到小分隊輪番向敵人射擊的槍炮聲，戰(zhàn)上們又怎能睡得著呢?

前沿陣地上，小分隊的牽制性進攻正在進行。他們一個個背插大刀，身掛手榴彈，有的還配一支短槍，趁著天黑，分作兩路：一路順著河岸崖壁前進，摸到橋下，攀著橋樁運動到對岸；另一路先潛人橋下，待前一路打響，就翻上橋面，一齊開火，給敵人來個左右開弓，兩面夾擊。

不料，摸到橋下的一路，有一個同志不小心掉到河里去了，被敵人發(fā)覺。敵人朝橋下開槍，亂打起來。連長楊信義趁此機會，帶領(lǐng)部分戰(zhàn)士沖到橋邊，一批批手榴彈投了過去，炸得敵人亂了陣腳。橋下的同志也趁機翻上橋面，拔出大刀，與敵人展升肉搏。這時，又一支小分隊撲了過去。接著指導員胡炳云帶著一個排也壓過去了。

就要到3點了，和迂回部隊預(yù)約的時間該到了，全團戰(zhàn)上迅速集合，進人總攻位置。楊成武一邊觀察著小分隊沖鋒陷陣的情景，一邊遙望河對岸山那邊，非常著急：為什么信號彈還不升起來呢?天快亮了，要是天明前，黃開湘他們完不成任務(wù)，迂回不到敵人側(cè)后，不能配合正面部隊給敵人狠狠一擊，那么不僅會暴露我們的戰(zhàn)斗部署，而且6連突擊隊偷襲橋頭的行動也將前功盡棄。

真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這一段時間太難熬了，懷表上的指針在大家焦急的期盼中終于走過了3點。幾百只眼睛盯著天空，多么希望能出現(xiàn)信號彈的美麗身姿?？墒?，黑壓壓的天空中除了幾顆星星外，什么都沒有。

“等!”楊政委狠了狠心。

時鐘一分一秒地運轉(zhuǎn)。10分鐘過去了，沒有動靜。20分鐘過去了，還是沒有動靜。

懷表上的指針指向4點，就在全團戰(zhàn)士萬分焦慮和極度盼望之時，突然對岸高峰上面升起了一紅一綠信號彈。

啊!紅色、綠色的光芒，透過拂曉的薄霧，照亮了橋邊每個紅軍戰(zhàn)士的心。

負責瞭望的通信員迅速報告：“迂回部隊勝利到達預(yù)定地點!”戰(zhàn)士們頓時歡騰起來。

“發(fā)信號彈!”楊成武大聲命令道。

“通、通，通!”代表總攻的三發(fā)紅色信號彈射向了天空。

這三穎信號彈仿佛三顆紅星，在黎明前的夜色中閃耀著光輝，與那一紅一綠的信號彈交相輝映。

這時，山上山下響起了嘹亮的沖鋒號聲。

只見6連的同志，掄起大刀，端起步槍，向敵人沖去。右面懸崖上的部隊在黃團長指揮下，看準下面沒有頂蓋的炮樓和敵人的陣地扔下一個接一個的手榴彈，所有的輕機槍和沖鋒槍也一齊開火射擊。

晨曦中，總攻部隊開始過河了。不料，炮樓里躥出來不少敵人。紅4團的輕、重機槍一齊轉(zhuǎn)向這股敵人，猛烈掃射。6連的指戰(zhàn)員更是威風，一個個身背馬刀，掄起雪亮的大刀，沖向獨木橋，向敵人左砍右殺，只見刀光閃閃，鮮血四濺，敵人橫尸遍野。沒有多久，戰(zhàn)士們就搶占了小木橋，控制了隘口上的兩座炮樓。

楊成武見初戰(zhàn)獲勝，便命令總攻部隊兵分兩路，沿著河的兩岸向峽谷縱深擴大戰(zhàn)果。

楊成武與部隊一起跨過小橋，正貼著山崖往

里沖，突然有人喊道：“政委!”楊成武扭頭一看，地上躺著通信主任潘鋒。

楊成武覺得很奇怪：潘鋒不是負責迂回部隊發(fā)信號的嗎，怎么躺在這里?

沒等楊成武發(fā)問，潘鋒笑了笑，說：“剛才沖鋒時，不小心，從山頂上掉下來了?！?/p>

楊成武見潘鋒傷勢不輕，便叫衛(wèi)生員馬上急救，并指示擔架隊一定要把他抬上。見到潘鋒，楊成武想，為什么他們不早一點給我們發(fā)信號呢?經(jīng)了解，才知道：原來，毛振華率領(lǐng)1連爬到山頂后，沒有什么路可走，到處都是懸崖陡壁怎么辦呢?要探出一條能夠配合正面部隊進攻的路，還不能暴露自己，也就是說不能照明，還不能動靜太大，唯一的辦法就是悄悄地摸著黑找。毛振華，這位突破烏江的英雄，冒著粉身碎骨的危險，在前面一步一步摸呀，爬呀，這里踩踩，那里探探，試試能不能走。一路上，也不知跌了多少跤，就這樣前進著。哪知，在途中，毛振華一步踩空，摔進一個深坑，頭部碰傷，暈了過去。后面的部隊也就停住了。過了好一陣子，他才醒了過來。他不顧傷痛，爬出深坑，又重新探路，找呀，找呀，最后終于找到了條出擊的道路。然而，這卻整整花去了約大半宿的時間。

總攻開始后，經(jīng)過兩個小時的沖殺，紅4團的指戰(zhàn)員突破了敵人設(shè)在臘子口后面三角地帶的防御工事，奪下了一群炮樓，占領(lǐng)了敵人的幾個預(yù)備陣地和幾個堆滿槍支彈藥及軍用物資的倉庫。指戰(zhàn)員們一邊作戰(zhàn)一邊就地補充彈藥，隨后向守敵發(fā)起了更加猛烈的攻擊。

敵人被紅軍迂回部隊截斷，退至峽谷的第二道防線后，又集結(jié)兵力，負隅頑杭，企圖等援兵到來之后一齊進行反撲。這時，楊成武命令5連配合崖頂上的1連、2連，連續(xù)不斷地沖擊敵人，終于把一股敵人壓到一個懸崖絕壁下，繳了他們的槍。接著，楊成武集中其余所有的兵力，又向敵人的第二道防線發(fā)起攻擊。

在紅軍炮火、機槍的猛烈射擊下，經(jīng)過2營近一小時的連續(xù)沖鋒，敵人終于全部潰敗了。

對此，時任國民黨軍新編第14師第1旅參謀長的張覺僧后來同憶道：

“至5時許，紅軍果然又開始了攻擊，一面仍用少數(shù)部隊從正面猛攻，一面用較大兵力，潛入我部左翼的樹林中攀登險峭的石山，以襲擊我部側(cè)背。我們發(fā)現(xiàn)情況后，雖知那邊是斷崖懸壁不可能繞過去，但側(cè)背已受到極大威脅，軍心動搖。天剛亮時，戰(zhàn)斗越來越激烈。有一次，紅軍攻過橋來奪機槍，將一挺機槍架都扯壞了，終因人少，沒有奪去。戰(zhàn)斗至此，我部一個連長受傷，士兵受傷者亦有十余名。王世惠營長親來旅部報告，如不及早退卻，天大亮就撤不下來了。”

9月17日清晨。紅軍占領(lǐng)了敵人的第一、二線陣地，勝利地奪取了臘子口要隘。繳獲糧食5萬公斤，鹽1000公斤，這對經(jīng)過雪山、草地行軍長期缺糧少鹽的紅軍是一個極寶貴的補充，簡直就如同找到無價之寶，太讓人高興和振奮了!

天險臘子口終于被攻破了!毛澤東高興極了，馬上親自到攻占臘子口的部隊去看望指戰(zhàn)員。

這一仗，毛澤東非常滿意，一直到了陜北還經(jīng)常念叨。有一天，在陜北的一次會議上，他在作報告的時候又問：“哪些是打臘子口的同志，站起來看看!

英雄們滿面紅光地齊刷刷站起來，大家都報以熱烈的掌聲。

“斧頭不怕疙瘩柴，紅軍不怕反動派。突破天險臘子口，紅旗飛過岷山來?！?/p>

臘子口一戰(zhàn)，使國民黨反動派企圖將紅軍困死于雪山、草地的陰謀徹底被粉碎。它打開了北上抗日的大門，證明了黨中央北上抗日的方針是完全正確的。紅軍也從此擺脫了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開始了新的蓬勃發(fā)展的局面。正如聶榮臻在回憶錄中所說：

“臘子口一戰(zhàn)，北上的通道打開了。如果臘子口打不開，我軍往南不好回，往北又出不去，無論軍事上、政治上，都會處于進退失據(jù)的境地?，F(xiàn)在好了，臘子口一打開，全盤棋都走活了。”

紅2師政委蕭華還寫下了這樣的詩篇

峭峰插云一線天，隴蜀千嶂狹道連。

秋風夜雨臘河吼，關(guān)險防固故兇頑。

絕壁魔擋不住，神兵飛下萬重山。

橫掃白軍葬深谷，征師高歌進甘陜，

臘子口一開全盤棋走活

臘子口失守，敵人向岷縣方向敗退，紅軍乘勝追擊。

出峽谷不遠，便是大刺山。這里有一座5000米高的山峰，敵殘部企圖憑借這岷州南面的最后一座屏障，以密集的炮火封鎖道路，掩護其主力撤退。紅軍兵分兩路，采取迂回運動，從大刺山的兩側(cè)插過去。懾于紅軍戰(zhàn)士攻破臘子口的余威，敵人立即恐慌起來，再也顧不上什么主力不主力了，扭頭就跑。

就這樣，敵人一直跑到了大草灘。這里離臘子口已有45公里路了，筋疲力盡的敵人以為天黑了，紅軍不可能追出這么遠。這樣一放松，倒在地上，再也不想起來了。哪知道，他們剛停下，紅軍就追了過來，經(jīng)過一陣激烈的短兵相接，敵人大部被殲滅，紅軍占領(lǐng)了大草灘。

在這里，紅軍受到了漢、回族群眾的熱烈歡迎。當紅軍要離開的時候，不少百姓都依依不舍地問：“紅軍先生為什么不多住幾天呢?”“我們這里窮，紅軍怕是住不慣吧?……”這使在藏區(qū)很少接觸群眾的紅軍指戰(zhàn)員受到了極大的鼓舞。

是夜，紅軍偵察連迅速插人岷縣，占領(lǐng)了岷縣城東關(guān)。甘肅之敵大為震動，以為紅軍馬上耍打岷縣城了。嚇得當時在甘肅首府蘭州的官商顯要，個個驚慌失措，紛紛收拾金銀細軟，準備帶著姨太太往西安開溜了。但紅軍又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神不知、鬼不覺地撤出岷縣，揮師東進，以一部先機占領(lǐng)了哈達鋪。

由于紅軍出其不意，兵貴神速，國民黨的川軍及中央軍盡管迅速轉(zhuǎn)移行軍方向但已追趕不及：同時，魯大昌在臘子口被打得嚇破了膽，驚魂未定，不敢輕舉妄動。9月21日，紅軍主力全部到達哈達鋪進行休整。

到達哈達鋪時，由于長途急行軍，紅軍干部和戰(zhàn)士幾乎都是骨瘦如柴。為了迅速恢復戰(zhàn)士們的體力，紅軍來了個別致的命令：“全軍上下，上到司令員，下到炊事員、挑夫，每人發(fā)大洋一塊，以用來改善生活?！奔t軍總政治部還特別提出口號：“大家要吃得好!”

這一塊大洋可真不算少。哈達鋪地處甘肅邊緣地帶，交通很不便利，物產(chǎn)運不到內(nèi)陸地區(qū)，東西十分便宜，羊、雞、鴨價格非常低廉。

領(lǐng)了大洋的戰(zhàn)士們個個笑逐顏開，心里想著：100斤的大肥豬才賣五塊大洋，二元大洋就可買肥羊一只，一元大洋可買五只雞。再加上魯大昌部隊逃跑時丟下的幾百擔大米、白面，以及食鹽，足夠好好飽餐一陣子了。

此時，在雪山、草地好幾個月沒有吃到鹽和大米、白面的紅軍戰(zhàn)上，就像過年一樣。尤其是福建、江西等省籍的戰(zhàn)士，個個喜形于色，看到大米更覺特別親切。

各個部隊的伙食單位，都割雞殺鴨，屠豬宰羊，一日三餐，餐餐三葷兩素。大家眉飛色舞，喜氣洋洋，見面時，不約而同地說：

“同志，過新年啊!

“是啊，在家里過新年也吃不到這樣好?！?/p>

“我18歲了，除了我姐姐出嫁那年吃過雞，

當了紅軍才有雞吃?！?/p>

“我們江西也只有革命成功以后(指土地革命)過年才家家有雞吃。”

休息時，總政宣傳部部長鄧小平來到總政宣傳隊看望戰(zhàn)士們。宣傳隊的小戰(zhàn)士手捧銀圓，舍不得花。見鄧小平來了，他們便起哄說：“鄧部長，我們會餐，你參加不?”

鄧小平看著這些活潑可愛的小戰(zhàn)士，不假思索地說：“好哇，吃什么呀?”

戰(zhàn)士們說：“每人湊一塊錢，買雞吃吧?！?/p>

“行啊，”鄧小平隨手從衣袋里掏出一塊銀圓交給隨行的警衛(wèi)員說，“給，買幾只雞來?！?/p>

這一餐吃得很美，鄧小平和戰(zhàn)士們邊吃邊笑，熱鬧非凡。

吃完雞，小戰(zhàn)士們揩干凈嘴巴，走了，再也沒人提起還錢的事了。幾天后，鄧小平看到這些小戰(zhàn)土，逗趣道：“哈哈，小鬼，我算是上了你們的當口!”

“哈哈哈哈……”小戰(zhàn)士們都哄笑起來。

鑒于新的形勢，中共中央決定改編部隊，組成中國工農(nóng)紅軍北上抗日陜甘支隊。這樣既優(yōu)化了部隊編制，利于組織指揮：又旗幟鮮明地展現(xiàn)出“北上抗日”的決心，紅軍的作戰(zhàn)目標更加明確，有利于團結(jié)更多的力量。

9月22日，在哈達鋪關(guān)帝廟前的操場上，中央召開了紅一、三軍團團以上干部會議。毛澤東在會上作了報告，通報了9月12日中央政治局俄界會議的決定，宣布中革軍委縱隊和紅一方面軍主力正式整編為中國工農(nóng)紅軍陜甘支隊，任命彭德懷為司令員，毛澤東為政委，林彪為副司令員，葉劍英為參謀長，王稼祥為政治部主任，楊尚昆為政治部副主任。支隊具體整編情況如下：

第一縱隊以紅一軍團為基礎(chǔ)，共編5個大隊，把紅三軍團13團編入第一縱隊，司令員林彪，政委聶榮臻，參謀長左權(quán)，政治部主任朱瑞。

第二縱隊以紅三軍團為基礎(chǔ)，共編3個大隊，彭德懷兼司令員[不久彭雪楓接任)，政委李富春，副司令員劉亞樓，參謀長蕭勁光，政治部主任羅瑞卿。

軍委縱隊編為第三縱隊，司令員葉劍英，政委鄧發(fā)，紅三軍團教導營被編人第三縱隊。

大隊基本上是原來團的建制，取消了營級建制，每個大隊轄5個步兵連、1個機關(guān)槍連，團的偵察排、工兵隊和衛(wèi)生隊全部集中到縱隊。全支隊共7000余人。

宣布完畢以后，毛澤東針對當前形勢，作了熱情洋溢的演講。首先，他總結(jié)了前一時期的情況：

“同志們，今天是9月22日，再過幾天是陽歷10月，自從去年我們離開瑞金，過了于都河，至今快一年了。一年來，我們走了兩萬多里路，打破了敵人無數(shù)次的圍追堵截。盡管天上還有飛機，蔣介石連做夢也想消滅我們，但是，我們過來了，過了江西、湖南、廣西、貴州、云南、四川，過了金沙江、大渡河、雪山、草地，過了臘子口，現(xiàn)在坐在哈達鋪的關(guān)帝廟里安安逸逸地開會了。這本身就是個偉大的勝利!”

同時，他以一個偉大戰(zhàn)略家的遠見卓識表達了對張國燾的分裂行徑的意見。他說：

“張國燾看不起我們。他對抗中央，還倒打一耙，反罵我們是機會主義。我們要北上，他要南下：我們要抗日，他要躲開矛盾。究竟哪個退卻，哪個是機會主義?我們不怕，我們要抗日，首先要到陜北去，那里有劉志丹的紅軍?！?/p>

說到這里，毛澤東略微停頓了一下，深情地說：“我們和同志們都惦念著還在四方面軍的朱總司令、劉伯承總參謀長。我們也都在惦念著四方面軍的同志們和五、九軍團的同志們，相信他們是贊成北上抗日這一正確方針的，總有一天他們會沿著我們北上的道路，穿過草地，北上陜甘，出臘子口與我們會合，站在抗日的最前線的，也許就在明年這個時候?！?/p>

隨后，他話鋒一轉(zhuǎn)，詼諧地說：“感謝國民黨的報紙，為我們提供了陜北紅軍的比較詳細的消息，那里不但有劉志丹的紅軍，還有徐海東的紅軍，還有根據(jù)地!我們的路線是正確的，現(xiàn)在我們北上先遣隊只有八千多人，人數(shù)是少一點，但是目標也就小一點，不張揚，作戰(zhàn)靈活性大。人少，大家用不著悲觀，我們現(xiàn)在比1929年年初紅4軍下井岡山時的人數(shù)還多哩!就是我們這樣一支隊伍，將來一定要擴展到全國去。到了那個時候，我們的伙夫、馬夫都是很好的干部。勝利是一定屬于我們的!”

最后，毛澤東用洪亮的聲音，號召大家：

“經(jīng)過兩萬多里的長征，久經(jīng)戰(zhàn)斗、不畏艱苦的紅軍指戰(zhàn)員是一定能夠以自己的英勇、頑強、靈活的戰(zhàn)略、戰(zhàn)斗經(jīng)驗，來戰(zhàn)勝北上抗日途中的一切困難!你不要看著現(xiàn)在人少，我們是經(jīng)過鍛煉的，不論在政治上、體力上、經(jīng)驗上，個個都是經(jīng)過考驗了的，是很強的，我們一個可以當十個，十個可以當百個，特別是有中央直接領(lǐng)導我們，這是我們勝利的保證?！?/p>

“同志們，勝利前進吧，到陜北只有七八百里了，那里有劉志丹、徐海東同志領(lǐng)導的紅軍，那里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就是我們的抗日陣地!我們兩軍會合以后，就可以創(chuàng)造鞏固的抗日根據(jù)地了!”

此刻的毛澤東胸中已有雄兵百萬，有力地揮了揮手，結(jié)束了激動人心的演講。

聽完毛澤東的報告，紅軍戰(zhàn)士們異常興奮，尤其是經(jīng)過這么艱苦的長征，第一次聽說陜北有塊蘇區(qū)，有自己的同志，有可靠的長征落腳點，這種心情，怎能用語言表達出來呢?

關(guān)于哈達鋪整編，蕭華將軍后有詩贊道：

紅軍越岷山，哈達大整編。

萬里云和月，精兵存六干。

導師指陜北，軍行道花妍。

革命靠路線，紅星飛滿天。

在哈達鋪，部隊一邊休整，一邊耐心等待張國燾率部隊前來，結(jié)果卻很令人失望。當確知張國燾己率部隊南下時，黨中央立即決定，率領(lǐng)陜甘支隊向陜北蘇區(qū)迅速前進。

吳起鎮(zhèn)戰(zhàn)斗——會師的見面禮

六盤山，在甘肅、陜西和寧夏的交界地帶，海拔2928米，由此向南逶迤240余公里，為陜北和隴中高原界山，渭河與徑河分水嶺。其主峰山路曲折險窄，盤旋六道，才達頂峰，故名六盤山。這是甘肅有名的高山，它不同于一般的黃土禿山，而是長滿了青草。

“翻過山，就到陜北根據(jù)地了!”紅軍指戰(zhàn)員們互相鼓舞著朝山上登去。

很快，紅旗便在山頂上飄楊了起來，迎著夕陽，是那么鮮艷。戰(zhàn)士們激動得歡呼著、擁抱著，熱淚盈眶。

毛澤東和戰(zhàn)士們一起翻越六盤山?？斓缴巾敃r，警衛(wèi)員陳昌奉昏倒了，毛澤東把自己的皮大衣脫下來給他穿上。然后，毛澤東獨自從熱鬧的人群中悄悄走出來，在一塊僻靜處眺望著遠方。這時，山頂上紅旗招展，戰(zhàn)馬嘶鳴；隊隊紅軍并肩而過，如滾滾洪流奔騰向前，勢如破竹，銳不可當。此情此景，使毛澤東詩興大發(fā)，他吟出了一首豪氣吞云的詞篇：

天高云淡，

望斷南飛雁。

不到長城非好漢，

屈指行程二萬。

六盤山上高峰，

紅旗漫卷西風。

今日長纓在手，

何時縛住蒼龍?

毛澤東的《清平樂·六盤山》不但激勵紅軍奔赴陜北革命根據(jù)地、奔赴抗日前線，而且也激勵了以后的解放軍官兵為解放全中國做出貢獻。

解放戰(zhàn)爭時期，解放軍一支小分隊與大部隊失去聯(lián)系，受到人數(shù)眾多的敵人的圍困，經(jīng)過浴血苦戰(zhàn)，處于彈盡糧絕的境地。戰(zhàn)士們下定決心，要戰(zhàn)斗到最后一口氣。他們打開收音機，想最后一次聽廣播。誰知一打開收音機，他們就聽到廣播員正在朗誦毛澤東寫的《清平樂·六盤山》這首詞，頓時勇氣倍增，個個斗志昂揚。最后，他們乘著夜色，巧妙地甩開了敵人，終于和大部隊取得了聯(lián)系。

太陽快落山了，紅軍也該下山了。戰(zhàn)士們來回搖擺著紅旗，紅旗隨著深秋的勁風來回飛舞。密密麻麻的人群，從遠處看，似一股鐵流在涌動。正是這股鐵流，扼制了多少狂風惡浪，幾經(jīng)滄桑，始終奮斗不息，永遠向前!

部隊剛下山，毛澤東的警衛(wèi)員陳昌奉忽然看到5個人騎著馬朝他們奔馳而來。遠遠看去，這5個人年紀不大，身強力壯，身挎駁殼槍，頭纏白頭巾。

戰(zhàn)馬飛奔到了面前，5個人翻身下馬，開口便問：“毛主席在哪里?”

陳昌奉問他們是什么人，其中一個說：“老劉(指劉志丹)派我們來給毛主席送一封信，他在哪兒?”陳昌奉把他們介紹給毛澤東。原來，這5個人是劉志丹派來歡迎中央紅軍的代表。

毛澤東高興地會見了這5個人，然后走向一些正在休息的紅軍連隊，大聲告訴大家：“同志們，紅25軍和26軍的代表來迎接我們了，我們即將進入陜北蘇區(qū)了!”毛澤東的話音剛落，部隊立刻歡呼了起來。

下了六盤山，紅軍與追擊的敵軍邊走邊打，終于到達了陜北革命根據(jù)地的邊緣地區(qū)——吳起鎮(zhèn)。當帶路的同志指著前面的一個村莊，說那就是吳起鎮(zhèn)時，隊伍中頓時沸騰起來。

“吳起鎮(zhèn)到了!”

“到家啦!”

指戰(zhàn)員們歡叫著沖了上去。是啊，紅軍經(jīng)過千山萬水，經(jīng)過一年多的長途跋涉，經(jīng)過無數(shù)次殘酷的戰(zhàn)斗，忍受了物質(zhì)生活上的困難，不少人流了血，許多戰(zhàn)友獻出了寶貴的生命。當?shù)竭_河連灣宿營時，突破烏江、臘子口的英雄，赫赫有名的戰(zhàn)將毛振華不幸犧牲。

后來，楊成武含淚回憶說：

“毛振華連長，是我們的好連長!他渡烏江立了大功，得了獎。臘子口一仗他又立了大功。他是帶兵的模范，打仗的英雄。他的犧牲，是我們這支隊伍的損失!我們失去了一個好戰(zhàn)友，黨失去了一個忠誠戰(zhàn)上?！?/p>

紅軍終于到達了北上抗目的根據(jù)地——陜北的吳起鎮(zhèn)，人們怎能不興奮、不激動呢?

然而，剛過了兩天，敵人的騎兵就又追了上來。

自從過了哈達鋪，紅軍為了保全和發(fā)展自己的力量、迅速地北上抗日，一般不和敵人硬打，尤其是進人陜北以后，更是如此。除非敵人窮追、攔阻，惹怒紅軍的時候，紅軍才給于還擊，掃除前進道路上的障礙

但是，進入陜北的黃土高原一帶，馬鴻逵、馬鴻賓“二馬”的騎兵一直尾追紅軍。到了吳起鎮(zhèn)，他們更加猖狂了。還有在臘子口交戰(zhàn)的敗軍之將魯大昌，也忙起來了，妄圖報復。蔣介石更是拍來密電，稱：

“朱毛赤匪長途行軍，疲憊不堪，企圖進入陜北會合劉志丹。命令小部騎兵前往堵截，相機包圍，予以殲滅?！?/p>

經(jīng)過甘南行軍數(shù)百里到達陜北的紅軍部隊，減員不少，給養(yǎng)困難，又初到天氣寒冷的西北地區(qū)，急需休養(yǎng)調(diào)整?？裳巯聰橙艘寻鸭t軍逼到忍無可忍的地步?！笆强扇?，孰不可忍”，為了保衛(wèi)邊區(qū)人民的革命勝利果實，中革軍委決定，給敵人一次沉重的打擊。

毛澤東當即電示彭德懷于10月20日來吳起鎮(zhèn)商量行動方針，同時派一縱隊政委聶榮臻去了解敵情。聶榮臻到陣地觀察后向毛澤東匯報說：敵人騎兵只有幾千人，可以誘他們下馬與我們打。他們一下馬，既要招呼馬匹，又要與我們打仗，戰(zhàn)斗力就會下降。毛澤東聽后，決定采用這種方法打擊敵人。

10月20日，毛澤東主持召開了陜甘支隊干部會。他說，讓敵人的騎兵一直跟到陜北，對我們很不利，總是被動。一定要把這條“尾巴”斬斷在根據(jù)地門外，不要把敵人帶進根據(jù)地。要想辦法打他一下，而且一定要打好這一仗，作為與陜北紅軍會師的見面禮。

吳起鎮(zhèn)西面的頭道川和二道川，地形險要，是殲滅敵人騎兵的理想陣地。21日清晨，太陽還未升到頭頂，毛澤東就已率領(lǐng)部隊進入了陣地，擺好了伏擊圈，專等敵人的到來。

8點左右，前方的道路上伴著陣陣的塵上，出現(xiàn)了一隊隊人馬，敵前鋒17團終于來了。顯然，他們還未意識到已中了埋伏，一個個在馬上耀武揚威，神氣十足。

紅軍戰(zhàn)士們伏在陣地上，眼睛緊盯著敵人的隊伍，恨不得一下子撲過去，將敵人消滅干凈。敵人離包圍圈越來越近了，200米，100米，50米……

“啪!”山谷里響起一聲清脆的槍聲，總攻發(fā)起了。

一剎那，兩邊山溝里的輕、重機槍一齊吼叫起來，伴隨著手榴彈的爆炸聲、戰(zhàn)士們的喊殺聲，整個山谷像開了鍋一樣。這時，敵人才知道走進了紅軍的伏擊圈，但已經(jīng)晚了。受驚的馬匹四處亂跑，根本不聽指揮。前面的敵人掉頭，撞到了后面敵人的身上，互相謾罵著。從馬背上掉下的敵人，像無頭的蒼蠅哭爹喊娘，還有的敵人一只腳還掛在馬鐙上，被馬拖著跑，大叫“救命!”

彭德懷提槍勒馬，躍上山頭，“啪啪”打了兩槍，高喊“沖啊!”健壯的英姿在朝陽下顯得十分威武。戰(zhàn)士們見此情景，奮勇向前，經(jīng)過一陣猛沖、猛打，敵人的一個騎兵團被迅速殲滅。

這時，在兩側(cè)山嶺上響起了紅軍戰(zhàn)士的喊話聲：“我們是工農(nóng)紅軍，你們不要為蔣介石賣命!”“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敵團長馬培清被紅軍的強大威力和政治攻勢所震懾，與各營營長商議后，決定立即撤離戰(zhàn)場。他對各營營長說：“如上級追問，就說子彈用光了，誰也不準走漏半點風聲?！?/p>

后來，這位團長在記述東北軍白鳳翔部騎兵第3、第6師兩個團被紅軍殲滅的情景時，寫道：

“白鳳翔部的騎兵第三師和騎兵第六師浩浩蕩蕩，順頭道川奔馳而來。白部當時自以為人多勢眾，裝備精良，所以氣焰囂張，根本就沒有料到紅軍會在這里組織伏擊。一時槍聲炮聲，回蕩山間，震耳欲聾，戰(zhàn)斗十分激烈。我親眼目睹了這一場戰(zhàn)斗，看到了紅軍戰(zhàn)士的英勇頑強，知道白部正陷重圍，只好命令部隊向前面一座山頭發(fā)起攻擊?！?不久)白部第十七團已經(jīng)被殲，十八團正在與紅軍激戰(zhàn)。經(jīng)與白鳳翔聯(lián)系，知道白部當時傷亡已將近四五百人。事后，據(jù)白鳳翔談，該部所有山炮、迫擊炮，重機槍等重型武器都在這次戰(zhàn)役中丟棄，另外還損失馱馬、戰(zhàn)馬各八百余匹……”

戰(zhàn)斗結(jié)束了，高高興興的紅軍戰(zhàn)士在忙著打掃戰(zhàn)場。吳起鎮(zhèn)戰(zhàn)斗，擊潰敵騎兵4個團，殲敵數(shù)百人俘敵官兵200余人，繳獲戰(zhàn)馬200匹。

毛澤東緊握著彭德懷的手說：“步兵打騎兵，只有我們紅軍才能創(chuàng)造出這樣的奇跡啊!”隨后，他詩情滿懷，揮毫寫下：

山高路遠坑深，

大軍縱橫馳奔。

誰敢橫刀立馬，

唯我彭大將軍。

詩的頭一句“山高路遠坑深”，就來自他和彭德懷擬寫的如何打好吳起鎮(zhèn)伏擊戰(zhàn)的一份電報中的一句：“山高路遠溝深”。這是對吳起鎮(zhèn)地形的一個生動描繪，也是對彭德懷橫刀立馬、指揮大軍縱橫馳騁形象的一個鋪墊。詩文雖然寥寥數(shù)語，卻以精煉的文字、宏大的氣魄，生動地刻畫了帥星彭德懷的智勇和氣魄，形象地展現(xiàn)了彭德懷縱橫馳騁、一往無前的威武雄姿，反映了人民領(lǐng)袖毛澤東與紅軍將領(lǐng)彭德懷彼此信賴、融洽和諧的氣氛和深厚的革命友誼。

彭德懷看到毛澤東寫給他的這首詩后，謙遜地將末句改為“唯我英勇紅軍”，然后將詩送還了毛澤東，表現(xiàn)了一個共產(chǎn)黨人居功不自傲，為人民利益鞠躬盡瘁、不計私利的高尚品德。從此，紅軍吳起鎮(zhèn)破敵、毛澤東詩贈彭德懷和彭德懷改詩退詩的事，就成為一段佳話，至今流傳于世。

這一仗之后，吳起鎮(zhèn)聲名大震，敵人一時不敢前來進犯了，于是紅軍按計劃在吳起鎮(zhèn)休息了七天。在這七天之內(nèi)，紅軍不僅完成了休息整理計劃，并且攻破了為患保安縣人民多年的千佛山反動寨堡。該堡內(nèi)集中了全縣最反動的地主豪紳，駐有數(shù)千匪化之反動民團，地方人民被其擄掠劫奪和奸淫者不可勝數(shù)，人民視其為心腹之患。這次紅軍將他們斬草除根，民團全部被紅軍繳械后遣散，反動土豪則被罰款后驅(qū)逐出境。千佛山寨堡被攻破后，周圍民眾莫不表示欣幸，男女老幼送東西來慰勞紅軍者，絡(luò)繹不絕，戰(zhàn)士們大有應(yīng)接不暇之感。

至此，中央紅軍主力已勝利完成歷時1年、縱橫11省、行程二萬五千里的長征。

蔣介石在峨眉山上聽說毛澤東率領(lǐng)中央紅軍主力到了陜北，心情憂郁地對左右說：

我六載含辛茹苦，未竟全功，天不亡毛，非人力之所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