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平

【關(guān)鍵詞】 正定;梁夢龍;梁清標(biāo);梁氏宗祠;蕉林書屋

【摘要】梁氏家族是明清時期正定的名門望族。目前,正定保存的梁氏家族古建筑僅有梁氏宗祠、蕉林書屋和青宮太保坊的部分構(gòu)件,它們不僅是研究該家族的重要實物,同時也為正定古建筑發(fā)展序列增添了不同的建筑類別和文化內(nèi)涵。

梁氏家族是明清時期正定的名門望族。據(jù)《梁氏族譜》載,梁氏原是山西蔚州之巨族,明洪武初年為避戰(zhàn)亂徙至真定(今正定)。至七世梁夢龍時,其家族大顯。后世子嗣代出高官,尤其是梁夢龍的曾孫梁清寬、梁清遠(yuǎn)、梁清標(biāo)兄弟,同為清朝顯宦。梁清寬官至吏部侍郎、保和殿大學(xué)士,梁清遠(yuǎn)歷任刑部主事、吏部侍中、光祿寺少卿、通政使司參議等職,梁清標(biāo)歷任兵部、禮部、刑部、戶部尚書,保和殿大學(xué)士。梁氏家族數(shù)代高官,門庭顯貴,在正定城內(nèi)建有府第、園圃、宗祠和牌坊,遺憾的是這些建筑大多不存,保存下來的僅有梁氏宗祠、蕉林書屋和青宮太保坊的部分構(gòu)件。

一、梁氏宗祠

梁氏宗祠坐落在正定城內(nèi)燕趙南大街路東。據(jù)了解,祠堂內(nèi)原供有梁氏先人的位牌60余方,20世紀(jì)50年代初遭人為破壞,皆失,祠堂就一直作為它用。1982年公布為縣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梁氏宗祠因長年失修,甚為殘破。1997年5月至1998年9月,正定縣文物保管所遵循“修舊如舊”的原則,對其進行了復(fù)原性重修。2008年10月,該祠堂被公布為河北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梁氏宗祠院落南北寬28米,東西深24米。祠堂前13.5米處為大門,門上端懸“梁氏宗祠”匾額。祠堂坐東向西,為一座單檐五脊硬山頂建筑,建于高0.78米的臺基上(圖一)。 面闊五間,通面闊21.25米;進深三間,通進深9.96米。青瓦覆頂。正脊為花脊,中間及兩側(cè)浮雕變形龍鳳紋飾,兩端施吻。垂脊前端設(shè)脊獸。梁架結(jié)構(gòu)為七檁前后單步廊式。三架梁上中置瓜柱,兩側(cè)施角背。五架梁下前后用抱頭梁承托廊步。抱頭梁前端雕麻葉頭。三、五架梁間以荷葉墩支撐。金檁下施雙層墊板,上層狹長,下層透雕卷草紋。用柱分廊柱和檐柱兩種,廊柱柱頭兩側(cè)施雀替,檐枋與墊板間也用荷葉墩支撐。廊、檐柱下分別施覆蓮式柱礎(chǔ)和覆盆式柱礎(chǔ)。明間、次間、梢間均裝六抹方格■扇門各四扇。后檐廊步下肩以青磚砌筑,墻身抹飾白灰。明間后廊置■扇門五扇,上為走馬板,中間以荷葉墩裝飾。地面以青磚鋪墁。明間前施垂帶踏跺五步。

關(guān)于梁氏宗祠的始建年代,無確切文字資料可查。但據(jù)《梁氏族譜》和《明史·梁夢龍傳》相關(guān)記載,該祠堂的修建應(yīng)與梁夢龍及其父梁相有關(guān)。《梁氏族譜》記,梁夢龍之父為宮保公梁相?！读菏献遄V·梁夢龍傳》載: “……家庭的孝弟聞天下?；罗H所至,有佳山水,輒迎養(yǎng)宮保公,顧而樂之。公乃喜居恒……所獲奉金悉以公諸兄弟。宮保公愛少子夢陽尤至,輒以己所受蔭與之。自筮仕以至歸田,未嘗一治第舍,所居皆宮保公所遺。晚始構(gòu)一小圃,中堂三楹,緣曰錦馳,為客設(shè)者。左右室各三楹,列書千余卷。堂之前兩旁隙地各半畝,施以欄,雜植花竹,日夕游息其中。”《明史·梁夢龍傳》載:梁夢龍(1527～1602年),嘉靖進士,累遷右副都御史,巡撫河南。神宗初,招為兵部右侍郎,進右都御史,總督薊、遼、保定軍務(wù)。后因功升兵部尚書,再晉太子太保。因梁夢龍系明神宗初掌握實權(quán)的張居正的門生弟子,備受重用,故在萬歷十年(1582年)張居正歿后,梁被劾[1],遂歸故里,居正定城。后在城西雕橋村修建別墅。梁夢龍回到故鄉(xiāng),其父尚健在,他在孝敬父親之暇,便埋頭治家廟,修宗譜,讀史著述,不問政治。根據(jù)《梁氏族譜》所記和梁夢龍的生平,再結(jié)合建筑特點分析,用于祭祀祖先的梁氏宗祠應(yīng)建于明代晚期。

二、蕉林書屋

蕉林書屋是清初重臣與著名鑒賞家、收藏家梁清標(biāo)在正定的一處收藏之所,位于梁氏宗祠北約100米處,當(dāng)時應(yīng)屬梁府的一部分。從鄭午昌“蕉林書屋圖”可知,這原是一處布局嚴(yán)謹(jǐn)?shù)脑郝?板瓦覆頂?shù)拇u屋、蔥蘢的芭蕉、疊置的太湖石相互映襯。如今在這處蕭條的小院里尚存三間硬山頂北屋和兩間硬山頂西屋,據(jù)說懸掛在北屋屋檐下的“蕉林書屋”藍(lán)字匾額至20世紀(jì)80年代尚存。蕉林書屋面闊三間,進深兩間,青瓦覆頂。通面闊11 米,通進深7米。兩山面為鈴鐺排山脊,梁架為六檁前出廊式。檐柱與金柱間所施的抱頭梁,梁頭作麻葉頭。梁間用狹窄的墊板,板下以荷葉墩撐托,其下為額枋。柱礎(chǔ)為覆盆式。門窗已被后人改為玻璃門窗(圖二)。

那么,蕉林書屋始建于何時?它又是在何種歷史背景下建成的呢?這還得從書屋主人梁清標(biāo)說起。梁清標(biāo)(1620～1691年),明崇禎十六年(1643年)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十七年三月李自成攻入北京,“以長班報名被執(zhí)”,隨即在李自成的大順政權(quán)中被“授原官”。清順治時,由原官授編修,歷任侍講學(xué)士、禮部侍郎、吏部侍郎、兵部尚書等。康熙帝即位,任殿試讀卷官,調(diào)補禮部尚書?？滴趿耆鲁鋾囍骺?因與人意見不合,被“京察解任革職”,“公即翩然歸里,手葺蕉林書屋,賦詩飲酒,優(yōu)游泉石間,有終焉之志?！盵2]康熙八年(1669年),又“特旨以尚書起用”,其后再任刑部、戶部、兵部尚書,升保和殿大學(xué)士,奉敕主持監(jiān)修《 三朝國史》、《政治典訓(xùn)》、《平定三逆方略》、《大清會典》、《一統(tǒng)志》、《明史》等。由上可知,康熙六年(1667年)梁清標(biāo)被革職后,離開喧囂的京城回到故里,擺脫了冗雜事務(wù)的糾纏,翩然而輕松,遂葺蕉林書屋,在書海畫卷中享受文人雅士的生活樂趣。

關(guān)于蕉林書屋的構(gòu)筑及齋名緣起,梁清標(biāo)在《蕉林書屋圖小序》中云:“蕉林書屋者,予之所構(gòu)以藏書而燕息詠嘯于其中者也。予性不敏,不能博聞強記,以窺夫古人之學(xué),顧好買書,奉錢恒苦不給。見人則求所未見書,得一帙如遇故人,輒怡然累日然。率不能讀也,久之所蓄益多。又特愛芭蕉青翠舒卷自如,有林下風(fēng)味,于是筑室布席擁其間,自謂南面百城不以此小。畦種蕉數(shù)叢,掩映窗幾,迎風(fēng)搖曳,庶幾可忘暑渴而澹塵也。蓋蕉之為物,于晴日和風(fēng)輕陰皎月無不宜,而尤宜于雨淅瀝空階,聲響互答,孤客聞而興思,幽人為之舒抱矣。嘗聞懷素嗜書無紙,種蕉數(shù)萬本取葉供書,號所居曰綠天。古人高致如此,予非工書者而竊有取于蕉,當(dāng)其廣敷清陰,湛然如水,吾不知于綠天之居何如也?”可知書屋冠名“蕉林”,一則因主人“特愛芭蕉青翠舒卷自如,有林下風(fēng)味”,二則系主人仰慕懷素“種蕉數(shù)萬本取葉供書”于“綠天庵”的高致情趣及崇尚草圣灑脫豪放的性格和書風(fēng)。

蕉林書屋落成,梁清標(biāo)將所藏的書籍和歷代法書、名畫珍儲其中,使蕉林書屋“蓄古書數(shù)十萬卷”。而書屋中最重要的藏品是歷代法書名畫,且多是稀世珍品,引得鴻文大儒紛至沓來,蕉林書屋一時成了文人雅士麇集之所。當(dāng)時不少名書畫家為蕉林書屋題詩作畫,如肖晨的《蕉林書屋圖》和汪懋林的詞《瀟湘夜雨·題大司農(nóng)蒼巖先生蕉林書屋圖》等。

清初刻帖之風(fēng)盛行,作為收藏、鑒賞大家的梁清標(biāo)從秘藏的墨跡中精選出西晉陸機《平復(fù)帖》、東晉王羲之《蘭亭序》(張金界奴本)、唐杜牧《張好好詩》、顏真卿《自書告身帖》、宋蘇軾《洞庭春色賦》、黃庭堅《陰長生詩》、米芾《七言詩》、元趙孟■《洛神賦》等歷代書法大家的代表作,延請金陵名雕工尤永福精心摹鐫成《秋碧堂法書》,因其存有原墨跡的神采風(fēng)韻,故成為清初很有影響的名帖。后來隨著梁家家況漸落,資用屢空,藏品散失,《秋碧堂法書》帖石亦不知何時流散。20世紀(jì)60年代,正定縣文物保管所自民間征集到部分《秋碧堂法書》帖石,計有完整者4件,殘斷者3件,介紹如下:

唐顏真卿《竹山連句》詩帖石完整。正面鐫刻顏真卿《竹山連句》詩局部,背面無字。長100 厘米,寬32.2厘米,厚9.3厘米(圖三,1)。

東晉王羲之《蘭亭序》帖石完整。為雙面刻,一面刻王羲之《蘭亭序》,另一面刻宋米芾《七言詩》局部。長106.2厘米,寬32厘米,厚9厘米(圖三,2)。

唐杜牧《張好好詩》帖石完整。為雙面刻,一面刻《張好好詩》局部,一面刻顏真卿《竹山連句》詩局部。長106厘米,寬32.5厘米,厚9.5厘米。

宋蘇東坡《歸去來兮辭》帖石完整。為雙面刻,正、背面均刻蘇東坡《歸去來兮辭》局部。長37厘米,寬32厘米,厚9.5厘米。

宋米芾《七言詩》帖石殘。正面刻米芾《七言詩》末句及落款和元統(tǒng)二年李簡題跋局部。背面無字。殘長70厘米,寬32.1厘米,厚10.4厘米。

宋蘇東坡《歸去來兮辭》帖石殘。正面刻《歸去來兮辭》局部,背面無字。殘長39厘米,寬32厘米,厚9厘米。

宋蘇東坡《歸去來兮辭》帖石殘。正面刻《歸去來兮辭》局部,背面無字。殘長42厘米,寬32厘米,厚9厘米。

關(guān)于秋碧堂的位置,有文章云“梁清標(biāo)家居北京東城,有秋碧堂”[3] 。關(guān)于《秋碧堂法書》帖石,則有“此帖未刻成梁氏先卒,石置覆廊下。后金德英督學(xué)京畿,始發(fā)現(xiàn)而拓之行世”的說法。而正定縣文物保管所收藏的《秋碧堂法書》帖石則是從正定城內(nèi)征集的,分析應(yīng)為蕉林書屋之物,故關(guān)于《秋碧堂法書》帖石的鐫刻及流傳尚需進一步研究。

三、青宮太保坊殘構(gòu)件

清光緒《正定縣志·坊表記》載:“正定在前朝功名鼎盛,坊表林立,輝映后先,迄今存者無幾矣?！贝酥巨D(zhuǎn)舊志所載為梁氏家族所立的牌坊計有11座:“恩榮坊”、“恩褒三世坊”,為梁釗、梁澤、梁相而立;“三世一品坊”,為梁釗、梁澤、梁相、梁夢龍而(下轉(zhuǎn)40頁)(上接31頁)立;“青宮太保坊”、“大司馬坊”、“少司馬坊”、“總督四鎮(zhèn)坊”、“翰林坊”、“癸丑進士坊”、“登科坊”,為梁夢龍而立[4]。這些牌坊至光緒年間已“存者無幾矣”,僅“青宮太保坊”保存至“文革”前,目前,尚有20世紀(jì)60年代所拍攝的照片存世(圖四)。此坊于梁氏宗祠南側(cè)十字街北口跨街而立。從照片中可知該坊系青石雕制,為三間四柱式。坊之四根方柱中,中柱柱身表面淺浮雕龍紋,下部前后施抱鼓石,上飾蹲獅,下施底墊。邊柱因有物遮擋,柱表雕飾不清,抱鼓石不可見,但據(jù)石牌坊建制分析,邊柱下部應(yīng)于前、后山面施抱鼓石。明間花板上陰刻“青宮太?！彼膫€字。其上大額枋上浮雕二龍戲珠紋,下面小額枋上陰刻“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梁夢龍”。次間大小額枋亦似飾龍紋,花板所飾內(nèi)容不清晰。

1966年,“青宮太保坊”被拆毀,其構(gòu)件有的修筑了石橋,有的散失。正定縣文物保管所經(jīng)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了部分構(gòu)件并征集入藏,今置梁氏宗祠內(nèi)。其中有刻有“部尚書梁夢龍”字樣的小額坊兩段,現(xiàn)已粘接。殘長243 厘米,寬 50厘米, 厚37厘米(圖五)。

正定是一座古建筑集中的歷史文化名城,在現(xiàn)存的歷代建筑中,尤以宗教和儒學(xué)建筑居多。用于祭祖的梁氏宗祠和用于收藏的蕉林書屋及顯示功名的青宮太保坊(殘件)作為梁氏家族歷史上所建諸多建筑之幸存者,不僅是研究該家族的重要實物,也為正定古建筑發(fā)展序列增添了不同的建筑類別和文化內(nèi)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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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明史》卷225《梁夢龍傳》。

[2]引自《梁清標(biāo)墓志》, 現(xiàn)藏正定縣文物保管所。

[3]李初烈:《清初收藏書畫“三家村”》, 《收藏界》2005年11期。

[4]光緒版《正定縣志》卷33《坊表記》。

〔責(zé)任編輯:張金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