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鎮(zhèn)眾多的店鋪里。有個兼開當(dāng)鋪的首飾店,叫羅家老號。這羅家老號,在當(dāng)時的遼西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羅家老號的掌柜羅喜祿是河北保定人。羅喜祿的夫人陸玉珠是北鎮(zhèn)陸家窩堡人,羅喜祿年輕時闖關(guān)東,流落到陸家窩堡一帶,給陸家打長工,一來二去,羅喜祿的精明強(qiáng)干贏得了東家陸春霖的好感,便將獨生女兒玉珠嫁給了他。后來陸春霖去世,羅喜祿變賣了田產(chǎn),來北鎮(zhèn)縣城開了家兼營典當(dāng)?shù)氖罪椀?。?jīng)過數(shù)年的苦心經(jīng)營,買賣越做越大,最終有了名聲顯赫的羅家老號。后來夫人玉珠早逝,羅喜祿現(xiàn)在和岳母生活在一起。羅喜祿做買賣,最注重的就是“信義”二字,從不賺昧心錢,有時看人家可憐,明知是賠本的買賣也要做。
這天。羅喜祿正坐在柜臺里一邊瞇著眼睛吸水煙,一邊回憶亡妻玉珠。他似乎看見裊裊升騰的煙霧中玉珠正微笑著向他走過來。他和玉珠感情甚篤,他十五歲進(jìn)入陸家,和玉珠雖算不上青梅竹馬,但情真意切。要不是那場重病,玉珠也不會離他而去。他常常覺得,玉珠就在他身邊,他無時不刻不在感受著那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掌柜的,您在啊!”一個溫柔甜美的聲音敲打著羅喜祿的耳鼓。
羅喜祿還真以為是玉珠在跟他說話呢,難道,剛才出現(xiàn)在煙霧中的不是幻覺?羅喜祿睜眼一看,哪有什么玉珠,站在柜臺前的分明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漂亮姑娘。那姑娘雖然穿著靛藍(lán)色的普通家織棉布衣裙,卻散發(fā)著一種超凡脫俗的美,站在那兒就好像一株春雨后的小白楊似的。在羅喜祿的眼睛里,除了夫人玉珠外,還沒有遇到過如此淳樸又漂亮的姑娘呢!
不過,那姑娘雙目紅腫,愁云滿面,似乎有什么心事。漂亮的姑娘向來惹人憐愛。羅喜祿也有愛美之心,見那姑娘似乎剛剛哭過,知道她不是來買什么東西。想到這兒,羅喜祿就問:“姑娘。您有事兒嗎?”
姑娘看了看門外無人,從懷里掏出個紅綢包來。柔聲細(xì)語地說:“掌柜的,我這兒有一件東西。您看看值多少錢?”
羅喜祿接過紅綢包,打開一看,驚得目瞪口呆。
原來,紅綢包里包著的是一只晶瑩剔透做工考究的水晶項圈。羅喜祿經(jīng)營當(dāng)鋪多年,什么樣的器物沒見過?多年的當(dāng)鋪生涯,練就了他一雙識物的慧眼。無論什么朝代什么檔次的物品,只要到了他的手上。都能說出一二來。他將這件水晶項圈拿在手上摩挲片刻就知道,這是件非尋常百姓之家所能有的寶物!
想到這兒,羅喜祿對姑娘說道:“姑娘,此物乃無價之寶啊。不知姑娘的意思是……”
姑娘嘆息道:“掌柜的,俺只想將這只項圈當(dāng)了給娘治病。為給娘治病,家中積蓄全部花光了,還欠了許多外債。雖說是無價之寶,俺也不想要的太多,您給俺幾百兩銀子就成?!?/p>
姑娘說著。眼淚順著腮邊滾了下來。
這姑娘的舉手投足之間無一不顯現(xiàn)出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zhì),看得出,她絕非是個普通人家的姑娘。
羅喜祿為人忠厚,講究仁義,從不做虧心的買賣,他能想象得出姑娘因無錢為母治病的急切心情。只見他沉吟片刻道:“姑娘,此乃無價之寶,傾本鋪現(xiàn)有銀兩也不夠呀!這樣吧,項圈您可拿回,我送您五十兩銀子先應(yīng)急,您看成不?”
姑娘那雙清澈秀美的雙眸里閃著感激的目光,她輕輕嘆息了一聲,咬了咬嘴唇,似乎要做出什么重大決定似的說道:“先生,您是好心人,可俺怎好白要您的銀兩?您大仁大義,就行個方便吧!”
這姑娘絕非那種貪圖小利之人,若是換了他人,得了羅喜祿這五十兩銀子的資助不欣喜若狂才怪呢,可這姑娘卻堅持非要當(dāng)這件水晶項圈不可。羅喜祿暗自欽佩姑娘的品行,就更加想幫一幫這個落難的姑娘了。他心頭一動,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說道:“姑娘,您不妨將此物贖當(dāng)在這里,如您方便的話可隨時將此物取回,我開當(dāng)銀五百兩,您看行不?”
姑娘對這個辦法感到很滿意,她沖著羅喜祿微微一笑,下拜道:“多謝掌柜仁慈。我爭取有錢時將東西贖回?!?/p>
姑娘接過當(dāng)票和當(dāng)銀走了。望著姑娘裊裊娜娜離去的背影,羅喜祿如釋重負(fù)般長出了一口氣。
很快,羅喜祿就將這件事情忘了。
這天,羅喜祿正在鋪子里清點貨物,丫環(huán)春蘭走了過來道:“老爺,老夫人有請。”
對岳母,羅喜祿視若親娘。他自幼父母雙亡,十五歲那年闖關(guān)東時還只是個半大小子。當(dāng)年,他餓闖關(guān)東昏在半道上,是進(jìn)香回來的陸夫人將他給救活了。進(jìn)入陸家后,雖然剛開始只是個小伙計,可對沒吃過一頓飽飯的羅喜祿來說,無異于進(jìn)入了天堂。那一年因為家鄉(xiāng)鬧起了蝗災(zāi),黑壓壓的蝗蟲將莊稼吃光了,爺爺一著急,就病倒了。彌留之際,爺爺流著淚用那雙如柴的手摩挲著羅喜祿的手流著淚道:“孩子,爺爺是無力將你撫養(yǎng)成人了。要想活命,你就闖關(guān)東去吧!關(guān)東那地方土地肥得流油,到了關(guān)東,你就有飽飯吃了!”吃飽飯對羅喜祿一直是個夢想。發(fā)送完了爺爺后,羅喜祿就一路討飯直奔關(guān)東。過了山海關(guān),羅喜祿就算進(jìn)了關(guān)東,可關(guān)東這塊土地上也并不是爺爺所說的那樣肥得流油,凍死餓死的尸體在壕溝中時有所見。要不是陸夫人救了他,他也會成為餓殍。因此,他從心底感激陸家,所以,想方設(shè)法來報答陸家的大恩大德。更讓羅喜祿沒有想到的是,陸家居然將女兒玉珠嫁給了他。使他成為了陸家的上門女婿。可以說,所有這一切,都是陸家給予的,要是沒有陸家也就沒有他羅喜祿的今天。如今雖然妻子早亡,可羅喜祿依然沉浸在這不變的濃濃的親情里。實際上,陸夫人也早已經(jīng)將他當(dāng)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看待了。
羅喜祿來到岳母房中,見一位五十上下歲的中年女人盤腿坐在炕上,正和岳母說著話呢。羅喜祿一看,是前街的媒婆柳二姑?!澳?,您找我有事兒?”羅喜祿笑著和柳二姑打過招呼后坐到了岳母跟前的八仙桌旁畢恭畢敬地問道。
岳母說:“喜祿,柳二姑想給你介紹一門兒好親呢!”
自打玉珠去世后,岳母見他孤孤單單。就四處張羅著給他續(xù)弦。岳母知道他心氣高。就四處托人介紹一些識文斷字的姑娘。那時節(jié)不興相看人,可岳母卻想方設(shè)法給媒人使銀子。爭取在暗中讓羅喜祿把人給先看了??上嗫戳藥讉€姑娘,竟然沒有一個入羅喜祿的眼的。說句實在話。這些人雖有才貌,卻無一人能和玉珠相媲美。玉珠端美而賢能,溫柔又體貼,羅喜祿一輩子都忘不了她的眼神。沒人的時候,岳母不止一次地開導(dǎo)他道:“我自己的閨女好我知道??稍俸玫娜怂灰矝]了嗎?人哪,得往開處想。你想你媳婦,難道說我不想我閨女嗎?娘老了,還得等著你照應(yīng)呢,娘可不想看著你老是生活在過去的陰影里?!绷_喜祿聽岳母這么一說,知道是岳母又托了人家,忙說:“娘,您怎么又……”
果然,羅喜祿猜得沒錯。就見柳二姑煙鍋一磕鞋幫。笑著說道:“喜祿呀,你都出了三十奔四十的人了,也該再成個家了,也省得你娘總替你操這份心。這回可不是你娘托我,而是人家姑娘那頭相中了你,托我這雙快腿來成全這門親事。那姑娘可真是要模樣有模樣,要人品有人品。喜祿呀,要是錯過了這個機(jī)會,再遇著像這樣好的人可就難了!”
羅喜祿剛想婉言拒絕。岳母說話了:“他二姑,這回由不得喜祿了。你聽我的,交了八字,過了彩禮,擇日過門兒……”
“娘……”
“怎么,這可是娘最后一次為你操心了!喜祿。你就答應(yīng)了吧!”陸夫人說到這兒眼睛竟有些濕潤起來。
“娘,我聽您的就是了?!绷_喜祿見岳母如此,也就不好再說別的了。
陸夫人這才笑逐顏開地說道:“喜祿,早就應(yīng)當(dāng)這樣。你成了家,娘也就放了心了。”
半月后。羅喜祿將新人娶了過來。洞房花燭夜。羅喜祿挑開新娘的蓋頭,不由又驚又喜!原來,新娘不是別人,正是那日當(dāng)水晶項圈的漂亮姑娘!
羅喜祿就問:“姑娘,咋會是你?這不是在做夢吧!”
姑娘臉色緋紅。溫柔可人地說道:“怎么就不能是俺?你還記得十五年前你在雪中救起的老人嗎?”
羅喜祿一聽,想起來了。十五年前的一個雪天,他開店不久,曾在店門前救過一位老人。于是詫異地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姑娘一笑:“告訴你,那是俺爺爺?!?“是你爺爺?”羅喜祿呆呆地望著姑娘,越發(fā)不解了。
姑娘說:“當(dāng)年俺爺爺路過此地,感染了風(fēng)寒。被你從雪中救起。爺爺臨終時囑咐俺爹,一定要設(shè)法將這祖?zhèn)鞯乃ы椚λ徒o你,報答當(dāng)年的救命之恩。后來,俺和爹來到了北鎮(zhèn),就住在前街的王家老店里。一打聽,你喪妻后還孑然一人,爹就決定讓俺嫁給你??傻环判?,故而假意讓俺將項圈當(dāng)在店中,見你果然不是見利貪財?shù)男∪?,這才托柳二姑說合親事。那項圈爹已經(jīng)作為俺的陪嫁之物了……”
初見姑娘之時。羅喜祿實際上就已經(jīng)對她萌生了好感。在羅喜祿的視野里,也只有她才能和夫人玉珠相媲美。
“老爺。時辰不早了,你也忙碌了一天了,也該早點歇著了。明天,鋪子里的事情還得等著你去料理呢!”
姑娘說著用纖纖玉指為羅喜祿解開衣裳,然后自己寬衣解帶蜷縮到羅喜祿腳下等著羅喜祿的召喚……
就這樣,姑娘嫁給了羅喜祿。新婚之夜,羅喜祿望著水靈靈細(xì)瓷一般的姑娘,高興得骨頭都酥了。處子身上的氣息如暗夜里的玫瑰花香,使得羅喜祿透潤全身。羅喜祿覺得自己回到了青年時代,渾身膨脹著激情和力量。
花開花落。鶯飛草長,十八年過去了,一晃,他們的兒子羅錦堂也已長大成人,羅喜祿便讓兒子把持鋪面。羅錦堂卻和他爹不同。見錢眼開。貪得無厭,什么昧心錢都掙。那年頭,一些落魄的人家為了糊口度日,將家中稍稍值錢一點的首飾都拿到店里換幾個小錢,羅錦堂總是將價錢一壓再壓,因此發(fā)了財。羅喜祿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這一年,北鎮(zhèn)知縣金鼎臣新娶了個姨太太,聽說羅家老號有一件水晶項圈,便對金鼎臣說自己對那水晶項圈渴望已久,非要得到手不可。金鼎臣不敢傷了姨太太的感情,表示愿出白銀三千兩將項圈買回來,于是便派人前往羅家老號,沒想到羅錦堂連連搖頭,將來人給頂了回去。姨太太心知店家索價太高,可還想得到它,于是又哭又鬧,金鼎臣一皺眉將價錢加到四千兩,派人前去討價。羅錦堂見金鼎臣真想買,而且開價也不低,于是想借機(jī)敲一筆,便將價錢提高到一萬兩,少一兩銀子也不賣。差人回來跟金鼎臣如實一說,盡管姨太太一百個不樂意。金鼎臣也只好作罷。
這天晚飯過后,羅喜祿對兒子說:“錦堂,我離鄉(xiāng)多年,年紀(jì)也大了,我想明天和你娘一道回鄉(xiāng)掃墓,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你要好自為知。”
羅錦堂巴不得爹娘早點走呢,省得爹總在家里訓(xùn)他,于是笑著說:“爹,您放心和娘走就是了?!?/p>
第二天,羅喜祿和妻子回鄉(xiāng)走了。
一天下午。打外頭走進(jìn)一對衣著華貴的年輕男女,這二人真稱得上是郎才女貌,放下男的不說,那女的身段兒窈窕,一張鴨蛋形的粉臉兒上撲閃著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羅錦堂笑著上前應(yīng)酬。
“二位,您買點什么?”
“先不買什么,只是先在這兒看看。”那男的看了看羅錦堂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他們邊瀏覽著柜子里的珠寶,邊小聲議論著,看那樣子是在商量著選貨,看中的還不止一件兩件呢。果然,正如羅錦堂所料,兩個人挑了好幾樣珠寶,個個都價值不菲,男的從口袋里掏出幾張銀票結(jié)賬走了。
羅錦堂一看,這兩個人買東西也不討價還價,真是個大買主。羅錦堂怎么也沒有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那男的又來了,又挑了一件價值兩千兩銀子的羊脂玉鼻煙壺。羅錦堂一見那人慷慨大方,是個腰纏萬貫的主兒,就故意將價錢提高了一倍。那人從口袋里掏出兩張銀票來說:“掌柜的,不好意思,我今兒手上沒帶那么多。不如這樣吧,如果您愿意,把貨給我送到城南客??梢詥?”
羅錦堂心說這么好的主顧打著燈籠都難找,于是馬上答應(yīng),跟隨著來到了城南客棧,進(jìn)到那男人住的房間。但見屋子名人字畫,玉器古玩,應(yīng)有盡有。那人打開靠北墻的木箱,從里面掏出銀票,付給了羅錦堂。羅錦堂偷眼看去,木箱里的銀票厚厚的幾大捆,少說也得有幾十萬。羅錦堂心說,這人真是富比王侯,我敲他一筆敲對了。
又過了有半月,那人又來了,一進(jìn)門就說:“掌柜的,我前兩次戒指、耳墜什么的都買了,這回我想買只好看的項圈。”
羅錦堂將柜子里的項圈都拿出來擺在那人面前,那人看了看,表示都不滿意。羅錦堂見狀將那只水晶項圈拿出來說:“先生,您看看這件滿意嗎?”
那人接過來看了看,見這項圈晶瑩剔透,是件難得的寶物,便笑著點頭說:“掌柜的。這項圈的成色還行,您出個價吧!”
羅錦堂見時機(jī)已到,笑容可掬地說:“不瞞先生說,這可是件值錢的寶物,知縣大人的姨太太出一萬兩銀子我都沒賣,您要是買,我合您一萬一,少一兩也不成。”
那人皺皺眉頭說:“只要我媳婦喜歡。莫說是一萬一,就是十萬一我也在所不惜。我媳婦病了,要不她自己就來了。我身上沒帶那么多錢。這樣吧,您還是跟我去客棧那兒取錢吧。”羅錦堂想了想,心說做了這樁買賣我可就發(fā)了,于是二話沒說點頭答應(yīng)了。
到了客棧屋子外,那人就笑著沖里面喊:“巧玉,快出來看,東西我給你買回來了。”于是又小聲對羅錦堂說,“這是我未婚的媳婦。這些東西都是給她買的?!?/p>
門開了,那女的開門出來了,屋子里飄出一股子中藥味,女的臉色蒼白,病得不輕。男的將項圈套在女的脖子上,女的看了看,高興地連聲說:“真漂亮。”看樣子病一下子好了一大半。男的見女的十分高興,就將項圈要過來,然后領(lǐng)著羅錦堂來到隔壁自己住的房間。他還是從靠北墻的木箱子里取出一捆銀票準(zhǔn)備付錢,正在這時,門外進(jìn)來一位小伙計:“先生,樓下有位客人說找您有重要的事。”
那人訓(xùn)斥道:“沒看我這兒也有重要的客人嗎?”
小伙計囁嚅著說:“是位貴客,不能慢待?!蹦侨擞行┎荒蜔┝耍瑔枺骸笆裁纯腿?”小伙計說:“遼西監(jiān)察史劉世昌大人?!?/p>
那人一聽,滿臉的不高興,將銀票和項圈都放在木箱子里鎖好,對羅錦堂說:“羅掌柜的,請您稍候,我去去就回?!?/p>
那人說完跟著小伙計下樓去了。羅錦堂一見銀票和項圈都鎖在木箱子里,也沒阻攔。
過了大約有半個時辰,那人還沒回來,羅錦堂也顧不得主客之嫌,跑到隔壁房間一看,屋子里頭空空,女的早已沒了蹤影。羅錦堂又跑到前廳尋找男的,店里的伙計告訴他,那對男女和小伙計已經(jīng)退房走了。羅錦堂這才知道上了當(dāng),心說水晶項圈和銀票還在,趕忙找來客棧的伙計,請他幫忙打開木箱,可一看不由大驚失色。只見箱子里空空如也,箱子靠墻的一面有個窟窿。墻壁上也有個窟窿正和隔壁房間相通。原來,水晶項圈和銀票是被人從隔壁房間通過這個窟窿拿走的?;氐郊依?,羅錦堂大病一場,恨不得自己抽自己耳光。爹娘回來后,他沒敢將項圈的事兒告知爹娘,好在爹娘對鋪子里的事情不甚過問。羅錦堂的心這才稍稍安穩(wěn)一些。
這天晚上,羅錦堂正在和媳婦九兒說話兒,丫頭進(jìn)來說:“少爺、少奶奶,老爺讓你們過去呢!”
羅錦堂心頭一緊,爹娘找他該不會是問水晶項圈之事吧?近些日子以來,他老覺得爹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爹是個精細(xì)之人,什么事情都瞞不過他的眼睛。要真是讓他知道了,不打斷他的腿才怪呢!那水晶項圈豈是外賣的?那是爹和娘相識的信物啊!
屋子里燈光如豆,羅喜祿和夫人分別坐在八仙桌兩側(cè)的太師椅上。羅錦堂暗忖,從屋里的氣氛來看,一定有什么大的事情。夫妻倆行完禮后,羅喜祿示意二人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爹、娘,天都這么晚了,您二老找我和九兒有什么事兒啊?”羅錦堂一邊試探地問道,一邊觀察爹娘臉上的表情。
然而,讓羅錦堂所擔(dān)憂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羅喜祿吐了一口水煙。透過裊裊升騰的煙霧,羅錦堂發(fā)現(xiàn)父親有些蒼老了。
羅喜祿輕輕嘆息一聲道:“錦堂,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你也成了家立了業(yè),我和你娘也就放心了。俗話說,水流千里歸大海,落葉終究得歸根。爹在外邊漂泊大半生,如今也想回故鄉(xiāng)安度晚年了。”
娘接著道:“回鄉(xiāng)定居,一直是你爹壓了多年的心病啊!前陣子我和你爹回了老家,你爹一下子就沉浸在濃濃的鄉(xiāng)情里了?;貋淼穆飞?。你爹就跟我商量要搬回老家定居,你爹也五十來歲的人了,土埋了大半截子了,這點要求我怎么能不答應(yīng)呢?今天晚上將你們小兩口叫過來就是和你們知會一聲?!?/p>
三天后,羅喜祿和夫人起程了?;剜l(xiāng)定居一直是他多年來的夢想,再說,他還想在家鄉(xiāng)那塊土地上再開一家首飾店呢。
“兒啊,有件東西交給你保管?!贝猴L(fēng)之中,羅喜祿臨上車前交給兒子一個檀木匣,“兒啊,這里面裝著一只傳家的寶貝,一定要在我們走后再看?!?/p>
這里面裝的是什么奇珍異寶呢?羅喜祿走后,羅錦堂按捺不住內(nèi)心好奇,打開一看,驚得目瞪口呆,原來,那件失竊的水晶項圈完整無損地躺在紅綢之上!項圈下面壓著一張紙,羅錦堂展開一看,上面寫著兩句詩:公平交易講信譽,貪得無厭吃大虧。
羅錦堂一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爹暗中為他上了一課啊!
料峭的春風(fēng)里,爹和娘的車子越走越遠(yuǎn)。羅錦堂流著淚跑到了高岡之上,只見爹和娘的車和天際漸漸融為一體……
責(zé)任編輯 趙小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