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毅

夜襲陰山

唐太宗李世民在這里勵精圖治，那邊的頡利可汗也沒閑著，他也在謀求一種將國力更上一層樓的辦法?？墒?，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雖然擁有強悍的武力，但是由于自身固有的缺陷，注定創(chuàng)造不出一個與自身相適應的優(yōu)秀制度。因此，向有著成熟制度的民族借鑒就是一條最為簡單的方法。而突厥附近有著最為成熟制度的國家便是唐朝，頡利可汗想要改變突厥制度的唯一借鑒對象，也只可能是以唐為代表的中原帝國體制，他起用了一名叫趙德言的漢人來進行改革，可是改革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首先，一旦改革就必然要打破舊勢力而創(chuàng)造一個新格局，對既得利益者多少都會有所損害，必然會出現(xiàn)反對的聲音。其次，改革一定要符合國家的國情，不能一股腦照搬，在一個國家司空見慣習以為常的事在另外一個國家就未必，如果強行實行，必然導致人們的反對。因此，改革能否成功，這個度的把握是至關(guān)重要的，而頡利可汗恰恰沒有把握好這個度，導致了改革的嚴重失敗。這個失敗導致了很大一部分的突厥人與頡利可汗離心離德，對國內(nèi)的政策極度不滿，加上頡利可汗又非常重用粟特胡人，更加損害了突厥大眾的經(jīng)濟利益，加劇了改革引起的不滿。

當然，任用粟特胡人并不是從頡利可汗開始的，從大突厥汗國建立伊始就有這樣的現(xiàn)象。因為突厥人是一個游牧民族，搞經(jīng)濟他們基本是一竅不通?？刂莆饔蚓涂刂屏苏麄€絲綢之路，等于抓住一個巨大的聚寶盆，突厥人雖然對經(jīng)濟不懂，但并不笨。于是，西域的原住民、在絲綢之路上作了數(shù)百年買賣的粟特胡人，就成了突厥人發(fā)展經(jīng)濟的最好幫手?？墒?，這其中亦有一個度的問題。所謂“無商不奸”，作為商人自然求得利益最大化，而粟特胡人在突厥上層占據(jù)主要地位之后，自然會用手中的權(quán)柄來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甚至達到壟斷。這樣，普通突厥人的利益便得不到保障，甚至地位不高的貴族利益也會受到損害。因此，由頡利可汗所倡導的改革便徹底失敗了。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用這句話形容突厥人一點也沒錯。就在改革不順的當口，九姓鐵勒與回紇、薛延陀全數(shù)叛變。頡利可汗先后派了欲谷設、阿史那杜爾，突利等三人去討伐都不能成功。這三人在突厥都不是小人物：欲谷設是頡利可汗的兒子，阿史那杜爾是處羅可汗的兒子，而突利更是始畢可汗的兒子東突厥這代的正統(tǒng)可汗。對外征討的失敗使得突厥內(nèi)部的裂痕也越來越大，突利以正統(tǒng)可汗的身份卻要聽命于攝政王頡利可汗，心中的不滿由來已久，處處喜歡跟頡利對著干。頡利也不是好惹的，正好派其征討以薛延陀為首的叛軍，結(jié)果突利不但失敗而歸，而且因為其對統(tǒng)屬的契丹、奚等族橫征暴斂，導致這些民族紛紛降唐，最后不但被頡利關(guān)了起來，還賞了一頓鞭子。這一頓好打怎能讓突利不對頡利恨之入骨?此后，頡利又問突利借兵，但突利不給，史書說于是兩家有隙。其實哪里是有隙，根本就是“刀兵相見、水火不容”了。

這樣還不算完，老天又給突厥人下了一場大風雪，號稱平地積雪數(shù)尺，突厥部落內(nèi)羊馬多死，部民開始過著忍饑挨餓的生活。頡利非但不救濟百姓，反倒加征稅賦，導致部落人眾紛紛叛離。這個世界聰明人很多，突厥處境如此窘迫，外人哪有看不出來的道理。恒安反王苑君璋就是一個聰明人，從隋末大亂起，此人與唐軍打了無數(shù)次大仗、小仗，投降以后又背叛，居然混到貞觀年間還能守住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唐朝始終拿他沒什么辦法。因為他很聰明，所以突厥的國勢江河日下就被其敏銳地察覺到。此人也很有魄力，迅速斬斷了與突厥人的聯(lián)系，又一次投降唐朝。

突厥都混到這份上了，唐太宗這邊整軍精武也是頗有成效，照理說應該開打了。可是唐太宗沒有同意朝臣們的開戰(zhàn)意見，說什么：“新與人盟而背之，不信；利人之災，不仁；乘人之危以取勝，不武。縱使其種落盡叛，六畜無余，朕終不擊，必待有罪，然后討之?！蔽覀儸F(xiàn)在看李世民這個說法，也許會覺得他很迂腐。其實這些話都是場面話，說給外人聽的。李世民之所以放棄大好機會，絕不是因為什么仁義，而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突厥和唐朝并不是兩個世界，突厥那邊有大災，唐朝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從貞觀元年(公元627年)的歲尾就顯露出了大災的跡象，到了貞觀二年(公元628年)三月，旱災、蝗災聯(lián)袂而至，唐朝的糧食基地關(guān)中居然發(fā)展到了“民多賣子以接衣食”的地步。連比較富庶的關(guān)中都如此，全國其他地方可想而知，這個時候動武顯然是不智的行為。

當然，暫時不能動武不代表不能動別的腦筋，恒安反王苑君璋是聰明人，可是還有一個梁師都卻是個死硬派，怎么都不肯歸順大唐。此時，全國就他這么一個目標，自然就要把主意打到他的頭上。李世民先派遣夏州都督長史劉晏、司馬劉蘭成把梁師都所占據(jù)的夏州搞得一團亂，接著又干旱情緩解后的四月派遣右衛(wèi)大將軍柴紹、殿中少監(jiān)薛萬均正式討伐梁師都。梁師都雖拼力反抗，突厥亦全力來救，但終究不敵唐軍勇武，梁師都這最后一個割據(jù)政權(quán)終于宣告滅亡。

唐朝踢掉這最后一塊絆腳石之后，北伐突厥也就提上了日程表。李世民消除了大災影響之后，于貞觀三年(公元629年)八月終于認可了代州都督張公謹針對突厥的進諫，任命兵部尚書李靖為行軍總管、張公謹為副總管，籌備謀劃北伐突厥的一切事宜。到了十一月，一切計劃敲定之后，終于正式任命并州都督李世績?yōu)橥佬熊娍偣?、兵部尚書李靖為定襄道行軍總管、華州刺史柴紹為金河道行軍總管、靈州大都督薛萬徹為暢武道行軍總管、任城郡王李道宗為大同道行軍總管、幽州都督衛(wèi)孝節(jié)為恒安道行軍總管，以李靖為總帥，麾兵十余萬北伐突厥。問罪的借口則是突厥人援救了梁師都，破壞了兩國的和議。崛起的唐帝國正式對外發(fā)出了自己的怒吼!此次北伐諸將的陣容可謂超豪華，初唐頂級名將悉數(shù)登場。唐軍要北伐頡利的消息一傳出，突利自然大喜過望。頡利可汗雖然國勢日衰，可是比突利那還是要強得多，兩家結(jié)怨之后頡利就時不時地進攻突利，將突利壓得喘不過氣來。因此，突利立刻利用這個機會入朝覲見，向李世民稱臣，完全地投靠了唐朝。

東突厥是徹底衰落了，但俗話說“爛船還有三斤釘”。突厥現(xiàn)在的確很慘，可是頡利可汗還能帶兵威脅西突厥的葉護統(tǒng)可汗不敢東來迎親，其武力依然很可觀，不能小覷。而頡利也知道唐軍遲早要殺過來，因此對唐朝大軍的動向十分警惕?？墒?，出乎頡利意料之外的是，李靖身為統(tǒng)帥居然只帶三千人馬就從馬邑潛至惡陽嶺(今內(nèi)蒙古和林格爾)，然后趁夜幕降臨之際悍然突襲定襄城(即大利城，在今內(nèi)蒙古和林格爾西北二十里處)，給了突厥人一個新年的“驚喜”。這一下把突厥人打得措手不及，防衛(wèi)森嚴的突厥大本營被唐軍一鼓而下，在幾十倍突厥人的眼皮子底下將定襄城占領(lǐng)。唐太宗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加封李靖為代國公，并贊嘆道：“李

陵以步卒五千絕漠，然卒降匈奴，其功尚得書竹帛。靖以騎三千，蹀血虜庭，遂取定襄，古未有輩，足報吾渭水之恥矣!”僅此一戰(zhàn)，李靖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大師的身份便昭顯無遺。

首先，正月里天寒地凍，正是草枯馬瘦的時節(jié)。突厥人的戰(zhàn)馬均以牧草為食，而這個天氣最多只有之前預備的干草能夠作為食料，馬力削弱得很快。中原馬匹則是用大豆、麥子等喂食，天氣如何對馬匹的食物來源影響不大。馬匹對突厥人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削弱了馬匹等于砍掉了突厥人最為強力的武器，因此天時上唐軍占據(jù)了優(yōu)勢。李靖這三千人帶得也非常有學問：為潛行匿蹤考慮，人帶多了必然會暴露身份，因此只能帶三千人偷襲。李淵曾經(jīng)率兩千人改裝冒充突厥人，獲得過很大的成功。此次，李靖想必也使用了類似的方法摸到了惡陽嶺實施偷襲。當然，少了也不行，李靖孤軍犯險冀實完全是一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險棋。他原計劃偷襲定襄得手之后以三千人死守，利用突厥人因唐兵少而輕視的心理，把突厥人的主力牢牢地吸引在定襄，然后唐軍主力在外合圍，將其一舉殲滅，三千人馬足可保證最低限度的戰(zhàn)斗力。隋朝有達奚長儒兩千兵馬死斗沙缽略可汗十余萬突厥兵，血戰(zhàn)三晝夜；亦有李崇以三千步騎對突厥大軍，轉(zhuǎn)戰(zhàn)十余日。李靖出征之前，想必也做好了死戰(zhàn)到底的心理準備，才能如此堅決地突襲定襄吧!

李靖這邊計劃非常周詳，換了一般人也就上當了。不過頡利可汗也是聰明人，憑著以往的經(jīng)驗他知道沒那么簡單，李靖決不會是來送死的，因此做出了李靖身后必然有唐軍主力的推論，于是連忙率部北撤至磧口(今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北與沙漠交界處)。李靖一看計劃有變，當即立斷改變作戰(zhàn)方案，一面率部干其后尾隨，一面派遣了大批間諜對頡利部眾進行離間。頡利國內(nèi)本已不穩(wěn)，這一招果然見效，頡利親信康蘇密等立即挾持隋煬帝的蕭皇后及其孫楊政道前來歸降。此時，李世績率領(lǐng)的唐軍主力亦殺到。頡利可汗一見唐軍主力僅有十萬，于是大膽率主力與唐軍會戰(zhàn)于白道(今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北)，唐軍奮戰(zhàn)之下突厥慘敗，頡利只能率殘部退守陰山。李靖則率驍騎窮追不舍，二月八日，李靖與頡利大戰(zhàn)于陰山腳下，頡利又敗，只得北逃至鐵山(今內(nèi)蒙古固陽北)。

頡利知道再這樣打下去肯定要完蛋，可是突厥馬匹瘦弱，比速度一定會吃虧，根本逃不了多遠?，F(xiàn)在，唯一的活路就是逃往漠北。可是沿途荒無人煙皆是沙漠，憑突厥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根本不可能逃出。于是，頡利立刻派使者執(zhí)失思力入朝謝罪，表示愿意舉國內(nèi)附、親自入朝。這個做法自然是緩兵之計，使者從鐵山到長安相距千里，一來一回就要月余，唐朝使者來了之后再想法拖延一段時間，很容易就能將時間拖至四月。而中國農(nóng)歷的四月基本相當于現(xiàn)代歷的六月，此時草青馬肥、天氣回暖，突厥人便能恢復長途跋涉的能力，逃往漠北。此時，頡利尚有數(shù)萬死忠戰(zhàn)士、十余萬部眾，加以時日卷土重來并不是難事。

頡利的算盤打得挺好，中國歷朝歷代的皇帝也最容易在這上面犯迷糊。李世民雖然非常精明，但是頡利愿意親身入朝的說辭也使他相信了頡利是真心投降，于是派鴻臚卿唐儉、將軍安修仁為使者至頡利處慰撫，又派李靖迎接突厥部眾歸降?？上?，頡利這個算盤能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李靖，正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李靖與李世績一合計，覺得朝廷派使者來受降是個好機會，正好將計就計把突厥徹底打垮?？墒沁@事好說不好做，朝廷既然已經(jīng)同意頡利的請降，下面將領(lǐng)再去攻打等于抗旨，一般將領(lǐng)決沒有這種膽量。因此，當時李靖的副將張公瑾就表示反對，認為詔書已經(jīng)許降，使者又在突厥大營中，怎么能貿(mào)然去攻打呢?李靖卻當即立斷地說：“韓信攻滅齊國就是用這個方法，比起消滅突厥人，唐儉區(qū)區(qū)一個使者又算得了什么?”于是，李靖親自挑選一萬名精銳騎兵，帶了二十天的干糧趁夜急襲頡利大本營。李世績則率主力于其后進發(fā)，封堵突厥人北逃的要道磧口。

唐軍奔襲至陰山之時，正遇到一個數(shù)千帳的突厥部落。為了不暴露意圖，唐軍只好將全部俘虜裹挾隨軍。此時，頡利方面一看苦苦等候的唐朝使者來了，終于完全將心放下，徹底地放松了警惕。似乎冥冥中就是要讓唐軍取得這次勝利一般，天上又下起了大霧，等突厥人察覺之時，唐軍距突厥人的大本營僅有七里之遙。凄厲的報警之聲響徹夜空，突厥營地立時大亂，而唐軍卻如天兵天將一般猝然殺到，為首的一員猛將便是《隋唐演義》中的“大反派”、淤泥河亂箭射死羅成的蘇定方。頡利大驚失色，知道圖謀已被唐軍識破，連忙乘千里馬逃竄。首領(lǐng)逃竄使得突厥部眾軍無戰(zhàn)心，亂成一團，李靖趁機麾軍掩殺，斬首萬余級，俘突厥男女部眾十余萬，獲雜畜數(shù)十萬，殺隋義成公主，擒獲其子疊羅施。

頡利率親信一路逃至磧口，卻被李世績的唐軍主力等個正著，只能折而向西。突厥貴族酋長們眼見大勢已去，于是紛紛跪地請降，李世績俘虜了五萬余口突厥部眾而還。西逃的頡利一路奔至駐守靈州附近的沙缽羅設(這里沙缽羅是稱號，設是官名)阿史那蘇尼失處，企圖由此南下，往依吐谷渾。而屯駐靈州的大同道行軍總管李道宗聞訊后，一面派人威壓阿史那蘇尼失捉拿頡利，一面發(fā)兵北進。頡利非常精明，一見形勢不妙慌忙連夜逃遁，藏匿于荒谷之中。阿史那蘇尼失恐怕李道宗興師問罪，率兵搜捕，終于擒獲頡利。三月十五日，大同道行軍副總管張寶相進至阿史那蘇尼失營寨，將頡利執(zhí)送長安，阿史那蘇尼失亦舉兵歸降。

此戰(zhàn)后，東突厥汗國作為一個政權(quán)被徹底滅亡，唐帝國斥地自陰山北至大漠，赫赫武功使得“單干稽首，交臂藁街，名王面縛。歸身夷邸，襁負而至，前后不絕。被發(fā)左衽之鄉(xiāng)，狼望龍堆之境，蕭條萬里，無復王庭?！弊源?，唐太宗“天可汗”的名號響徹四方。此后約半個世紀(公元630～682年)，突厥人臣屬于中國。和碩·柴達木的突厥碑文上記道：“貴族子弟，陷為唐奴，其清白女子，降作唐婢。突厥之匐，棄其突厥名稱(或官銜)，承用唐官之唐名(或銜)，遂服從唐皇，臣事之者五十年。為之東征向日出之方，西征遠至鐵門。彼等之克國除暴，皆為唐皇。出力也。”原先被突厥人控制的西域，此時終于開始向新生的唐帝國招手，而為唐帝國打頭陣的，正是先前投降的突厥人。

得知李靖大破突厥的消息后，李淵感嘆地說：“當年漢高祖被匈奴圍于白登，終生沒能報仇，我兒子就能把突厥滅了，真不虧我把國家托付給他?！崩钍烂褚哺吲d地說：“當年迫于形勢向突厥稱臣，這些年我一直痛心疾首，志滅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如今只一戰(zhàn)就滅了突厥，可謂痛雪前恥了。”李世民下旨大赦天下，全國放假五天，李氏父子又召眾王、功臣在宮中夜宴狂歡。席間李淵自彈琵琶，李世民親自起舞，其欣喜若狂之態(tài)撲面而來。不過，真正的大功臣李靖就沒時間狂歡，他一回來，御史大夫蕭禹、溫彥博就上書彈劾，其罪名是“治軍無法，突厥珍

物，擄掠俱盡”。也就是說李靖的部下私分了戰(zhàn)利品沒有上繳國庫，至于是什么“珍物”如此受重視，就沒有記載了。這個罪名可大可小，嚴重些說就是貪污，碰到法家一派的皇上，砍頭都是有可能的。蕭禹、溫彥博二人都是唐儉的故交，是否有為唐出氣的意思不得而知。

李世民的處分很有學問，收到彈劾文書后，他駁回了將李靖交司法機關(guān)審查的提議，但又當面把李靖狠狠地責備了一番。這當兵打仗，又是出境作戰(zhàn)，古代可沒什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士兵劫掠簡直是正常現(xiàn)象，就連李世民自己在征高麗的時候，對士兵們劫掠的請求也不敢生硬地拒絕，而是變相大肆賞賜繳獲物資來代替。這要換了別人，估計當場會大聲喊冤。恰巧在隋朝也曾發(fā)生過類似的事，隋朝名將史萬歲立下大功之后卻被楊素所阻，朝廷沒有發(fā)下賞賜。結(jié)果史萬歲這老兄帶了幾百兵將入朝申訴，在朝堂上大肆發(fā)泄自己的不滿，惹惱了隋文帝，被砍了腦袋。李靖不單單是沒有封賞，甚至還有罪，比史萬歲冤多了。可他卻毫無辯解之詞，只是叩頭請罪，深刻自我批評，老老實實回家待罪去了。

過了一段時間，李世民下詔說，隋將史萬歲破突厥有功，不但沒得獎賞反而因犯法被殺，我不能學隋朝，李靖的功勞照賞，過錯就赦免了。于是，封李靖為左光祿大夫，賜絹千匹，真食邑通前五百戶。又過了一段時間，李世民親切接見李靖，說上次批評你是我受了小人蠱惑，現(xiàn)在我想通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跟著又賜絹二千匹，還給李靖升官，拜尚書右仆射。文武合一的風氣之下，唐代名臣常常是全才，所謂“上馬管軍，下馬管民”，李靖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此后唐朝便形成慣例，邊疆大將如果功績卓著便可以入朝為相，即“出將入相”的由來。

突厥珍物案其實是李世民對李靖忠心的一次考驗?；实蹖τ诔甲?，最看重服從，能力都是次要的。司馬公在資治通鑒開篇就明確提出，“才德均無是愚人，才勝于德是小人，與其用小人，不如用愚人?！彼^“德”，無非就是君君臣臣那一套。看來李靖深諳此道，不是只讀過兵書。這次“突厥珍物案”中，李靖表面上是勝利了，皇帝親自為他洗刷罪名，還委婉地向他道歉，但其實究竟誰是勝利者是不言而喻的。案件的結(jié)果是李靖升官為尚書右仆射，這個職位相當于丞相，有權(quán)參與國家大政。但據(jù)記載，他“每與時宰參議，恂恂然似不能言”，那就是凡事三緘其口了。至于原因，《舊唐書》認為是因為李靖“性情沉厚”，但其實這是他極有政治頭腦的表現(xiàn)。他身為國之大將就該是一個純粹的軍人，不應過多牽涉進朝堂政治當中。名將在歷朝歷代都是一柄雙刃劍，下場往往都不好。而李靖則真正做到了軍隊就是國家的武力，而不是政治斗爭中的工具。因此，李靖與李世民終其一生君臣知遇，成就了歷史上的一段佳話。(未完待續(xù))

(編輯筆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