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 弓
縣長坐在主席臺上,還沒輪到他講話。未到時間,便閑坐一旁,聽。藤制的椅子真舒服,高高的靠背,寬寬的扶手,底座也富有彈性。
不好,書記講到哪兒了?縣長的腦子發(fā)漲,臺下的聽眾也變得人頭疊著人頭了——糟糕,是瞌睡蟲來了!
頭深深往前一點,猛地提起,清醒了,看看周圍,看看臺下,人們都在忙碌地記錄著,似乎并沒有誰注意他。也許是書記的講話太重要了,瞌睡的失態(tài)感稍有減輕??蛇@種清醒是短暫的,最多只能維持十秒鐘,更大的瞌睡隨后襲來。
頭又深深一點,猛地一提,頻率僅五秒。試著將頭靠在靠背上,挺舒服,一下子便可進入夢鄉(xiāng)??傻诎松窠?jīng)告訴他:不行,我一睡著就要打鼾!這是妻子告訴他的。猛地將頭一甩,一陣掌聲,將瞌睡蟲揮遠了。
這時,他看見后排的一個代表,似乎是水產(chǎn)公司的一個辦事員,論級別,還未上等級,正把頭歪在一旁,跟鄰座交頭接耳談著什么,不時發(fā)出陣陣笑聲,十分放肆,那笑聲仿佛他坐在主席臺上也能聽到。
這是違反會議規(guī)定的!
不好,瞌睡蟲又回來了。深深地點頭之后,放眼后排,朦朧之中,那個水產(chǎn)辦事員大概該說的說了,該笑的也笑完了,索性將頭往后一靠,閉上了眼睛,肯定是睡著了。不然那嘴巴怎么會大大地張著?
他是多么地自由,我能么?不知怎么,臺上的縣長竟然羨慕起這臺下未上等級的辦事員來了。
約莫過了十多分鐘,縣長不知點了幾次頭之后,又是一陣掌聲,清醒了。再把目光投向后排,那個辦事員顯然也醒了,只見他擦了擦惺忪的睡眼,張開血盆大口,打了個響亮的呵欠,幾乎蓋過了書記的麥克風(fēng)聲。隨后眼皮又耷拉下來了,看,他又要睡了。
縣長本想插話制止一下,可想想又不妥。這時,辦公室主任把頭伸向麥克風(fēng)前:“請同志們留意聽,書記的報告十分重要,散會后還要好好討論?!?/p>
那就不能再睡了。好,這個辦事員干脆站起來,來個“向后轉(zhuǎn)、齊步走”,出去了??h長望著那空空的位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唉,都怪漁業(yè)局的老李,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他干完一切打算睡午覺時,把報告拿來,一個中午的寶貴時光便交給了這份發(fā)展?jié)O業(yè)生產(chǎn)的報告了。假如中午有半個小時的休息,他堂堂一個縣長,怎么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出這種洋相?
哦,那個辦事員又回來了。縣長一看表,整整出去了一刻鐘。
他是多么自由啊。
散會的時候,按慣例由他這個縣長來作總結(jié)。除了講述書記報告的重要,要求與會者回去之后作好討論之外,他還想批評一下開會時交頭接耳及中途外溜的現(xiàn)象,顯然是針對后排那個辦事員的。但不知怎么,他突然又不想說了,而改為重申會議紀(jì)律:“一、二、三、四……”
【原載2010年6月14日《羊城
晚報·花地》】
插圖 / 有備而來 / 春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