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浮生

剩女養(yǎng)成記

小Q的初戀是個型男。在我們這等凡夫俗子狂熱追捧耐克、阿迪時,這廝已經(jīng)開始收藏帆布鞋了。兩只手修整得比女生還干凈,這點讓慣于觀察男人雙手的小Q格外心動。此外,他還具備“三高”——“身高”(完美的1米83)、“學(xué)歷高”(重點大學(xué)里的數(shù)學(xué)專業(yè))和“情商高”(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小Q迷得七葷八素),以及“四不”——“不主動、不拒絕、不承諾、不負責”。

后來,小Q目睹型男與一個同樣腳蹬帆布鞋的女生在自習(xí)室里卿卿我我后,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和不到半瓢的眼淚,就從自我暗示的單相思中解放出來了。分手時,小Q以為型男會把兩天前從小Q處收到的Kenzo香水還回,但是他沒有。型男果然與旁人是不同的。

小Q平生收到的第一束鮮花,來自一個外表普通、略顯羞澀的小男生,教授眼里的博士苗子,同學(xué)眼里的優(yōu)等生,不良嗜好0,戀愛次數(shù)0,唯一的減分項目是家境略顯貧寒。他愛的是小Q的端莊嫻靜、大方得體,即俗稱的淑女范,小Q也很被他的一往情深、認真執(zhí)著所打動,但也猶疑著與他在一起,將來會不會輸在起跑線上。眾閨蜜也分為兩派:一派愛情至上,勸說小Q遇到喜歡的人不容易,緣分來了不要輕言放棄,共苦同甘的生活同樣有樂趣;另一派現(xiàn)實為重,為小Q假想了悲慘的二人世界:東拼西湊的首付、貸款月供的房子、不敢想象的車子、生得起養(yǎng)不起的孩子。

就這樣,小Q也成了一個“不主動、不拒絕、不承諾、不負責”的人,并將這種狀態(tài)成功維系到研究生畢業(yè)。之后,小男生選擇棄考博士,到東南沿海創(chuàng)業(yè)。小Q別無選擇地按照父母安排回到家鄉(xiāng),并從此踏上了相親的不歸路。

此后的幾年,堪稱一部大齡女青年的血淚史,拿小Q的話說,就差在頭上插根稻草上秤稱了,這秤還不是公平秤。“直腸男”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直問小Q,你父母將來能幫我調(diào)動工作嗎?在他的雙目炯炯之下,小Q羞愧地低下頭:“恐怕不能。”“敏感男”本來與小Q還算相看兩不厭,只因小Q一次下車時不小心關(guān)車門聲音稍大,認為她定是心有不滿。“幽默男”是讓小Q刻骨銘心的極品男之一。在小Q朋友的婚禮上,此男給滿桌子的女生幽了一默:“有一個蝙蝠俠,死后去見上帝,上帝許諾他一個愿望。他說,我想留著翅膀,還想要天使的白色,此外還想嘗嘗鮮血的滋味。你們猜,最后他變成了什么?”接著自問自答:“猜不到吧,是衛(wèi)生巾!哈哈!”留下了滿桌子的面面相覷。這回輪到小Q再未與他聯(lián)系。

上次與小Q通電話,她向我牢騷:“你沒看《婚姻保衛(wèi)戰(zhàn)》嗎?男人才是真正的專一!不管什么年紀,都喜歡20多歲、漂亮、有身材的女人?！?/p>

文/米小蘭

閱人

非主流傻瓜

我的初中同學(xué)趙蓋茨曾是個化學(xué)奇才兼傻瓜。據(jù)說他小學(xué)三年級時發(fā)高燒把腦袋燒壞了,所以情商有點低。但他熱愛學(xué)習(xí),上課有千奇百怪的問題,化學(xué)競賽還取得不錯的成績,深得老師寵愛,加上除了喜歡傻笑之外基本人畜無害,這讓他的初中平安度過。

后來我們進了同一所高中。趙蓋茨的名氣隨著癡氣開始擴散,到后來全校皆知。首先是他對化學(xué)的熱情,比如往班長的飯盒里倒硝酸,以及往學(xué)校的噴水池里扔鈉——不過效果并不明顯,因為并不能從實驗室偷出太多。他還經(jīng)常在校園里隔著十幾米遠喊他認為是熟人的名字,比如我。然后一路狂奔過來,很認真地講甲的一只兔子放在乙家里寄養(yǎng)然后被吃了的故事,同時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緊盯著我的臉,讓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他說他的偶像是化學(xué)家拉瓦錫,我隨口說那個人在法國大革命時被砍了腦袋,他馬上回去翻了翻課本,又特意跑過來跟我說,他要改成崇拜中國化學(xué)家侯德榜。想必他覺得政治正確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的作文分數(shù)雖然低,但還不至于不及格。

后來他考入了一所高校的化學(xué)系,大一時他上課總是自帶馬扎,坐在第一排之前,聚精會神地盯著老師的臉。但到了下學(xué)期,他開始迷戀上了游戲,幾乎不再上課,熱衷于抄作業(yè)。并且常常在后半夜爬起來干吃方便面,“咔嚓咔嚓”的聲音很是驚悚。于是大一結(jié)束時,他的七個舍友迅速搬走了,班里其他人也不愿意和他同宿舍。他幾乎未能畢業(yè)。

看完印度電影《三個傻瓜》(又譯作《三傻大鬧寶萊塢》)之后,我想起了他。

《三個傻瓜》是印度2009年的票房冠軍,講述了一個天才和他的兩個舍友與權(quán)威、刻板的教育體制對抗的故事。天才主角走了狹窄的小路,卻取得了圣人般的成功。而趙蓋茨作為一個天才和傻瓜的集合,最終變成了平庸的傻瓜。

湯姆·漢克斯在《阿甘正傳》里演了個傻瓜得奧斯卡影帝,達斯汀·霍夫曼在《雨人》里演了個傻瓜也得了影帝,而肖恩·潘演《我是山姆》,傻得十分傳神,卻沒得過獎。原因大概是,阿甘成了百萬富翁,雷蒙也是個數(shù)學(xué)天才,而山姆只是單純傻而已。

只有成功的傻瓜,才是一碗可口的勵志大補湯。

文/閆晗

世相

酒不醉人

平素滴酒不沾,每遇朋友請客、同學(xué)小聚,我總會接到一項光榮任務(wù)——送喝醉了的人回家,且不容我有絲毫的推托,理由是:誰讓你不喝酒呢?

不喝酒,是因為我的酒量差,一小瓶啤酒就能讓我面紅耳赤,心跳加速。何況,我也沒有念念不忘、日夕為之痛苦的女人,更無懷才不遇、高才屈居下位之感,無須借酒以澆胸中塊壘。所以在酒宴場合,熟識我的人都是把我當作女賓看待,直接用可樂或果汁招呼。如此一來,我送醉漢回家不僅安全,還可以順帶做一做知心大姐,安撫一下酒醉之后的躁動心靈。

醉漢分好幾種。一種是玉山將傾,軟癱如泥。這種比較好送,丟上車,直奔目的地即可。早年我開摩托車送一位喝醉的朋友回家,為了避免他坐不穩(wěn)摔下來,我找來一根繩子捆在他的腰間,把他和我綁在一起,他如熟睡的嬰兒般配合。還有一種是越扶越醉,胡言亂語,且如同復(fù)讀機一般不斷重復(fù)。

有一次送一個喝醉的同學(xué)回家,走到一半,他就不肯再走了,一定要我陪他找個地方再喝幾杯。見我不允,他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金項鏈,把手伸到人行天橋外面,聲稱我若不去,就把金項鏈丟下去。這可把我嚇壞了。萬一他第二天什么也記不起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見財起意劫了他的東西呢!我趕緊求爺爺告奶奶地應(yīng)承他,讓他把手收回來。看到我的狼狽相,他哈哈大笑,得意地說,開個玩笑就把你嚇成了這樣,真好玩。自此之后,我對這位同學(xué)敬而遠之。

縱使成功地把人送到了家,若是遇到不明事理之人,還要做替罪羊。有一次送朋友回家,酩酊大醉的他把自家的柜子當成了衛(wèi)生間,拉開門就小便。為此我遭他妻子嘮叨了兩年,怪我灌醉了她的丈夫,害她洗了一個星期的被子。

《圍城》中,方鴻漸被“同情”趙辛楣灌醉,得美人送回家,但這屬于被喝醉。不過通常來說,喝醉的人往往都帶有潛在的目的性,所謂酒醉心明白。我曾經(jīng)送一位老板回家,他經(jīng)營著不小的生意,替他跑腿的一個同學(xué)經(jīng)常在背后揩油,但數(shù)額又不到翻臉的程度。老板心中懷恨,某日在酒醉的掩護下,狠狠揍了同學(xué)一頓。而且最妙的是,雖然雙方都是心知肚明,但到了第二天,大家又裝作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

文/青絲

城事

穿PRADA的上海人

我爸感嘆說,世博會給了上海人為自己正名的機會。

我爸有位老友,攜老伴帶孫子來看世博,下了火車死活要訂賓館不肯來我們家住。幸好我爸老當益壯,一手拖人一手拉行李把他們請了回來。一進門,他們就驚訝地說:“哎呀,現(xiàn)在上海人住得比當年好多了!”他們對上海小老百姓的住房印象還停留在20多年前,祖孫三代擠在一間亭子間里,兒子討了老婆回來就搭個閣樓做新房,一到三伏天的傍晚,弄堂里就會出現(xiàn)穿著三角內(nèi)褲赤膊沖涼的男人,旁邊是他們大汗淋漓生煤爐做晚飯的媳婦。如此生猛可怖的居住環(huán)境,難怪人家情愿住賓館也不愿來打擾呢。

晚上老朋友坐一起話當年。我爸這位老友以前是單位里的貨車司機,每兩個月都要跑一次上海,每次都受托帶很多東西回去,從膠鞋到電吹風(fēng),從吊燈到熱水瓶,最常帶的食品是大白兔奶糖。20多年過去了,代購變成從法國買LV、去美國買蘋果,大白兔奶糖也變成張藝謀新片《山楂樹之戀》里老三送給靜秋的禮物,這回來上海幾天,還真想不到買點什么回去做紀念。幸好有世博,我爸那老友說要買個“藍色福娃”回去做紀念,他小孫子則逢人便展示他那敲過30個章的世博護照。

世人都知道上海人善于精打細算。過去說是家里請客吃飯從不讓人吃飽,五戶人家共用一個電表分攤電費的復(fù)雜程度絕對是重腦力勞動;現(xiàn)在又有人說,迎世博政府按戶給上海市民發(fā)交通卡和世博門票,致使離婚率直線上升——這不是妖魔化嘛!

其實上海最大的變化是對外來人士的態(tài)度。過去上海人見鄰居家來客,常規(guī)動作就是使一個眼色、壓低聲音問:“鄉(xiāng)下來人了?”見到外國人,又是一律45度角仰視。90年代,沒有什么比孩子在美國公司工作更體面的事了,女兒嫁給外國人也是無比風(fēng)光的喜事?，F(xiàn)在的上海人就淡定多了?！耙獯罄@兩年經(jīng)濟不行,很多年輕人都來上海打工了?！背鲎廛囁緳C都會對你這樣深度報道。

反而老外現(xiàn)在都很熟悉中國文化。這世博館就跟開飯店似的,生意越好越吸引人。說是有外國館員看見隔壁館排長隊,自己國家零等待,忍不住拉起客來,用生硬的普通話說:“哥們兒,走過,路過,不要錯過?！?/p>

當然,人家的好東西可也真不少。世博志愿者的統(tǒng)一綠色制服,大家都戲稱為小白菜。意大利館工作人員一身迷人的PRADA,成為必看景點之一。有中國人在意大利館做工作人員,說是要趕在世博結(jié)束、PRADA上交前去相親。上海人越來越時尚了,不穿睡衣上街,穿PRADA相親。

有調(diào)查機構(gòu)將上海評選為最性感的城市?？催^一個電視節(jié)目,街訪路人喜歡上海的理由。上海姑娘們內(nèi)心好強大啊,她們說:“喜歡上海,不需要理由?！?感謝上海電視臺“風(fēng)言鋒語”欄目對本文寫作提供的幫助。)

文/上上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