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性失憶
近來我像是成了“回憶控”,常常被一點細節(jié)觸動,就陷入傷感回憶。
“你太不成熟?!笔炫瓻lva指點我:“選擇性記憶,你懂嗎?要把記憶的權(quán)力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舉某港產(chǎn)肥皂劇為例:女主角車禍后扮失憶,選擇不記得未婚夫,而只記得更有feel的前男友,得以成功退婚。Elva說這招放之四海皆準——而在辦公室,選擇性失憶堪稱一項生存技能。
Elva如此言之鑿鑿,必是身體力行者。在我的哀求之下,她滿足了我的好奇心。
她說去年公司尾牙,之后轉(zhuǎn)戰(zhàn)KTV,女上司醉入佳境,向她傾訴了自己的一些私事(鑒于Elva良好的職業(yè)道德,此處她對我省略5000字)。她聽得跌宕起伏,亦深知其間暗藏“殺身之禍”,第二天遇到女上司對前夜談話內(nèi)容的試探,她打太極飄過:“我醉得更離譜,居然枕著別人大腿睡了一覺!”然而,記憶的味道有時還是會像剛從火鍋店出來似的附著在你身上。有一次大家挑選去哪家餐廳吃飯,Elva條件反射地說千萬別去那家泰國菜。女上司唰地看了她一眼。她當然記得,上司說過那是她的傷心地?!吧洗挝覌屓ツ莾?回來就鬧肚子?!盓lva在匆忙間揀了個理由,不知道那一臉鄙夷狀是否能逃過上司的法眼。
這個差點斷送她職業(yè)生涯的穿幫事件說明,要遺忘,就要忘得徹底。
聽了Elva的這個故事,我贈了一句話給自己:“世界這么亂,裝純給誰看!”我何嘗沒有過選擇性失憶過呢?曾經(jīng)召集了幾個部門對一個產(chǎn)品推介活動進行評審,銷售部和研發(fā)部的頭頭在會上熱烈地掐架,而且都掐得很邊緣,和會議關(guān)系不大?;顒咏Y(jié)束后寫總結(jié)匯報給大老板時,有人暗示我把這事兒也“順帶提一下,以便今后能加強會議的專業(yè)性”。我一臉茫然:“什么事?不好意思哦,我只記得和會議有關(guān)的內(nèi)容。”我可不想被“借刀殺人”。
在公司,隨時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把不應該記得的事,準確地鎖起來:在飯?zhí)靡驗楦吒叨拥哪衬?只記得她穿的裙子很美;在電梯里遇見失婚的某某,只記得他最近入手了一輛好車;迎面而來我曾當槍手幫他寫發(fā)言稿的某某,只用記得淡如水地點頭
職場生存守則:記憶是為了更好地失憶。
文/亦桑
地下的美好11月
基努·里維斯同學有部片子叫《甜蜜11月》,以至于我聯(lián)想起11月,就有美好的感覺。因為,11月的北京,一來暖氣,地下室的好日子就來了。
有北漂史的成功人士,似乎沒住過地下室都不好意思跟80后、90后們痛陳革命家史。當初看這些勵志故事的時候,我完全沒想過非得擠在這個城市給首都添堵,只是上帝關(guān)閉了所有的門,最終給我剩下這一扇窗。單位提供了宿舍,我去看了一眼,眼前一黑:完全封閉的地下,屋子散發(fā)著一股毒蘑菇的味道——可不是嗎,浴室的門上都長蘑菇了但若是租房,微薄的工資也只能像我的朋友小L那樣住膠囊公寓,跟七八個人共用廚房和衛(wèi)生間,成為一個標準的蟻族。
我的屋子大約有六七平米,住兩個人,兩張床兩張桌子兩個凳子,滿滿當當。剛進去的七月是地下室最為潮濕的月份,桌子的木頭抽屜上慢慢滋長出了綠色的霉,鞋子、木梳子甚至竹筷,都霉斑點點。我住久了擔心身上也滋生了一種讓人不愉悅的蓊郁氣味,像下雨天頭發(fā)窠里的感覺。
每個周末我都要把被子拿到前院里晾著,把褥子攤在乒乓球臺上。要趕早,晚了就沒地方了。晾完被子出門,時時關(guān)注著天氣,不會下雨吧?隔壁小W的被子就曾經(jīng)被淋透,她沒收,繼續(xù)晾了幾天,居然又神奇地干了。我一想起這事,就忍不住笑得渾身發(fā)顫。周末每逢下雨,便問候她:你晾被子了嗎?
不過,在蒸籠似的北京夏天,地下室里絲毫感覺不到熱浪,依然需要蓋著厚棉被。門外是繁華的三里屯和工人體育場,回到屋里是徹底的黑暗與寂靜,即使是奧運與國慶,也完全感受不到轟隆隆的炮仗聲,隔絕了這個時代的一切。非常喜歡抱回新曬的被子,感覺上面灑滿了陽光的味道。回家時,想著自己正在收被子的路上,便生出滿心的歡喜。
領導常給我們講前輩們苦大愁深的奮斗史,似乎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經(jīng)歷過的,才算是偉大而艱難的時代。勵志雜志上還有馮侖馮總的一篇《偉大是熬出來的》。我不知道自己怎樣才能熬出來,寫一部《杜拉拉升職記》,編一部《喜羊羊與灰太狼》,還是在地下通道唱歌等著上春晚?我每天都很早爬起來上班,不是因為太熱愛工作,只是有強烈的渴望,要到地面上來。
到了11月,潮濕退去,又來了暖氣,地下室就像一個溫暖的窩,衣服掛在屋子里就可以干,我像一只地鼠一樣儲存了很多食物,滿足地蝸居在地下。
小W直到男朋友畢業(yè),才到單位附近與人合租了個兩居室。她當晚給我發(fā)來短信:抬頭能看到窗外的星星,胳膊能感受到微風,住在地面上真好。
我能想象出她嘴角的微笑。我們都有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童年,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少年,直到長大后,不得不經(jīng)歷屬于我們自己的偉大而艱難的時代——以前我們真的不知道,世界上原來有這么簡單的美好。
文/雅惠
偷窺不算偷
BBS上有一位女網(wǎng)友發(fā)帖稱,懷疑自己患了憂郁癥,因為她每天看到電腦上的攝像頭,總感覺里面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窺視,擔心自己彎腰走光,或像如花一樣挖鼻孔的照片,會通過視頻流傳到網(wǎng)上,成為供人觀賞取樂的娛資我看完后的第一反應,是懷疑這位女網(wǎng)友就是粉絲無數(shù)的蒼井空。
這是一個偷窺與被偷窺的時代。網(wǎng)絡上有個新段子是這樣的:某女不無憂郁地向朋友透露,自己很可能就要紅了,因為她前一天剛丟了一個U盤,8個G的。
弗洛伊德說,人的偷窺欲望源自童年時對自己身世來歷的好奇。如果這種好奇心沒有得到充分的滿足,就會瘋狂地窺探他人的隱私。我的成長經(jīng)歷跟這個說法似乎確有幾許暗合之處。八九歲的時候,正是似懂非懂的年齡,我們都把性視作傷風敗俗之事,以至于有同學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家的長輩從來就沒做過那種“壞事”。為了進一步了解這種“壞事”的邪惡性和危害性,我們幾個同學還組織了一次行動——晚上到河邊的草叢里偷窺一對談戀愛的青年男女。
然而,也許是我們偷窺的對象不夠浪漫,也有可能是我們等候的時間不夠,事情并沒有像我們想象的那樣進行。當聽見那個拘謹?shù)哪星嗄隂]話找話地問他的女朋友“你見過大老鼠嗎”的時候,匍匐在草叢中的我們已經(jīng)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來。于是,我平生的第一次偷窺,就在喝問聲中以匆忙逃離而草草收場。
多年以后,看美國電影《大地雄心》,看到妮可·基曼趁湯姆·克魯斯昏迷不醒拿開蓋在他私處上的碗偷看,以及湯姆·克魯斯偷看她換衣的情節(jié),我才知道,原來偷窺之心,人人有之。
中國歷史上也不乏偷窺事件。北宋年間,大臣石延年某天五更上朝,看到兩個舉子被關(guān)在監(jiān)牢里,就問看押的人因為何事。獄卒答道,昨夜鄉(xiāng)間有人娶媳婦,這兩個舉子在新房外面鉆孔偷窺,被巡夜的人看到抓了起來。石延年可憐兩人進取功名不易,赦免了兩人,但作了名叫《調(diào)二舉子》的詩罵他們,大意是:如果不是我老人家可憐你們,你們這一生就完了!人家男女洞房,關(guān)爾等何事?最可恨的就是像你們這樣長了一雙賤眼的人,總是想去偷窺別人,占人便宜。
《三國演義》里,貂蟬假意周旋于董卓和呂布之間,醋意大發(fā)的呂布潛入董卓的臥室偷窺,父子兩人的矛盾就此被徹底引爆。從名義上說,貂蟬是呂布的義母,這種偷窺,顯然不是出于對自己身世來歷的好奇,恐怕要屬于心理學中所說的“人格還沒有成熟,欲望被深深壓抑”了。
文/青絲
委屈大獎賽
有一位女士,孩子剛滿月,她就把奶給斷了,因為她要喝咖啡。她說,我太屈得慌了,為了孩子,我都一年沒喝咖啡了。她表妹勸她說:咖啡對自己的骨骼也不好呀。她說:我一邊喝咖啡,一邊喝鈣奶。剛丟了工作的表妹就覺得受刺激,以后就不再找她,而是和一個過去來往并不密切的女同學熱乎起來。
女同學守著一個小報攤,表妹就常常到她那里聊天,評價原來單位里那些“男盜女娼”的同事,還說自己的表姐,“矯情得都沒有人性了”。有的時候,女同學忙不過來,表妹還幫著收錢遞報紙什么的。
有一天,表妹跟女同學說:我恨呀,他媽的閑死我了。女同學就說:你看你,你老公多有能耐呀,一月一萬多塊呢。我們兩口子緊忙慢忙也掙不了這么多。表妹很真誠地說:姐呀,你不了解一個沒有工作的人有多難受。女同學說:你可以再找一個工作,反正招工的地方多得是。表妹嘆了口氣:唉,讓我去當售貨員?或者像你這樣賣報紙?我好歹也表妹再到女同學那里去訴苦,女同學當捧哏就不那么熱心了。
這個女同學很喜歡我兩歲半的兒子。我老婆每次帶兒子打她那里過,她都要“帥哥帥哥”地喊。就這樣,我老婆漸漸和這個女同學成了朋友。上述故事就是她告訴我老婆的,她還評價那個表妹,“矯情得都不知道怎么張狂了”。
有一天,這個女同學跟我老婆討論起房價。我們租的是平房,她家住的也是平房,但不是租的,而且,她還有一間房子租出去了。女同學說,哎,什么時候拆遷才能拆到咱這里呀。我老婆沒有吱聲,女同學又說,現(xiàn)在呀,這房租真是太低了。我老婆就說,是呀是呀。女同學看看我老婆,欲言又止。兩個人中間冷了場。晚上,我下班回家,老婆還在生悶氣,我說算了算了,下回別跟她聊這些沒用的。老婆于是大聲對我喊:這房租還得他媽多高呀,外地人來北京能掙多少還活不活了呀!
我老婆一個人在家里帶孩子,煩悶無聊是可想而知的,所以沒事就給老家的親戚朋友打電話,還要人家來北京玩兒。她當然是隨口說的。但是今年夏天我一個表妹卻來了,她和我老婆以前還是同學。她遇人不淑,在家老挨打,就偷偷跑出來,想讓我?guī)退曳莨ぷ鳌5俏掖_實幫不上什么忙,所以呆了一個多星期就走了。
走的時候,我去送她。表妹說我老婆天天跟她抱怨我工資低?!昂孟窦蘖四愣辔频?可是你一月工資有我和你妹夫半年掙得多了。事實上,我的工資并不高,與表妹家的收入比也沒有那么夸張。但我沒法解釋,就只能賠笑臉。
文/李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