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陽
你似乎從沒預料到,這輩子能和劉若英相遇。畢竟,劉若英是一個來自臺灣的大明星,而你只是一個普通的鄉(xiāng)下農婦。
你們相遇,是在一個秋天的下午。那天,陽光很好,你正在地里拔蘿卜。遠遠地,公路邊停著一輛小車,一個穿黑色風衣的女子,戴著墨鏡。你當然無從知曉,她就是劉若英,那個當紅的大明星。
她站了一會兒,向車里的人打了個招呼,便徑直向你這兒走來。但在你眼里,她只不過皮膚白皙,衣著光鮮,和很多城里人一樣,來水庫度假。所以,你漫不經心地瞅了一眼后,繼續(xù)低下頭專心拔你的蘿卜。
大姐,你好———她已經來到你家的田埂上,摘去墨鏡,笑盈盈地看著你。你好!你有點不習慣地回道。你確實遲疑了一下,一種受寵若驚時的不安于心頭一閃而過。你見過很多城里人,但像這樣友善熱情的,你還是第一次遇到。
接下來的時間很愉快。你選了兩個鮮嫩的蘿卜,在旁邊的小溪里洗干凈,遞給了她。她則在田埂上找了處干凈的地方坐下,剝下一截長長的蘿卜皮,一邊吃一邊和你聊天,高興得手舞足蹈。
聊著聊著,你才知道她剛才叫你大姐虧待了你。你們同歲,只是你灰頭灰臉,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十來歲,她卻比實際年齡小十多歲。你問,你不是本市的吧?她則淺淺地笑,說,我是臺灣的。
哦,怪不得你聲音這么好聽呢。你也跟著笑,露出一口好看的潔白的牙齒。你當然不知道她因為聲音而外號叫“奶茶”,更不知道奶茶是什么意思。在你的眼里,世界上只分為城里人和鄉(xiāng)下人,有錢人和窮人。
臨走時,她喚助手拿來照相機,說要和你合影。她親昵地摟著你時,你心不在焉地笑著。你在想身后那一大堆蘿卜,今晚一定要洗出來,明天拉到城里,趁著鮮嫩勁兒,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的。
照完相,她一個勁地夸蘿卜清甜可口,又問助手要了一張票,客氣地說,今晚在市體育館有演出,送一張嘉賓票給你,大姐你一定要去。你接過票,順手塞在口袋里,懵懵懂懂地點頭,說,一定去,一定去。
你終于趕在天黑前,將地里的蘿卜用板車拉回了家。做好飯,喂了豬,關了雞,然后和丈夫在院里的水井旁洗蘿卜。一邊洗一邊和丈夫說下午的事情,說著說著,你突然怔住了,在身上擦了擦手,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票,對著燈光瞅,娘哎,這張票1280元!
你丈夫是個老實人,向來對你百依百順。黑黢黢的山路上,農用車風馳電掣,心急火燎地向市區(qū)駛去。
體育館人山人海。
你讓丈夫在外面等你,丈夫有些不滿,嘟著個嘴,卻不敢說話。
一個城里的男人在門口攔住你,說出一千塊錢買你的票。你猶豫了一下,咬咬牙,甩開那男人的手,隨著人流進去了。檢票的看了你半天,然后畢恭畢敬地把你領到一大堆省市領導中間坐下。你很后悔今晚沒有好好打扮打扮,你怕給她丟臉,因為看著周圍森林一般的海報,你知道她叫劉若英,是個唱歌的有錢的臺灣人。
舞臺上五光十色,各路人馬粉墨登場。吶喊聲,歡叫聲,海嘯般將你吞沒。你對誰都不感興趣,一眼不眨地盯著舞臺,期待著她的上場。
一個小時過去,你的倦意漸漸襲了上來,你強打著精神,繼續(xù)等待。一個半小時過去,你哈欠連天,眼皮越來越沉。兩個小時過去,在觀眾山呼海嘯的尖叫聲中,作為壓軸節(jié)目,劉若英一襲白裙,美麗動人,唱響了她的經典作品《為愛癡狂》。
這時,你的頭微微仰著,嘴巴張得窯洞一般大,靠在舒適的嘉賓席上,鼾聲震天地睡著了。
(王勇摘自《東莞日報》
2010年3月2日圖/周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