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瑛
(暨南大學 文學院,510630;華南農(nóng)業(yè)大學 人文與法學學院,510640)
自1847年《呼嘯山莊》出版后,學界對它的討論就沒有停息過。從最初的不被理解,到后來被奉為天才之作,《呼嘯山莊》雋永的藝術(shù)魅力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人們對其主題、形象、結(jié)構(gòu)、敘事特色、作者的影響等方面進行了深入的探討,其中不凡卓越的見解。本文另辟蹊徑,從隱含作者敘事謀略角度,探析隱含作者在《呼嘯山莊》這一敘事文本中的交流模式,作為探索《呼嘯山莊》藝術(shù)魅力的另一入口。
小說敘事本身就是一種語言交流藝術(shù)。20世紀50年代初,羅曼·雅各布森用下列圖表表示言語交際的發(fā)生過程;
語境(指稱功能)
內(nèi)容(詩歌功能)
說話人(表情功能)……………………受話人(呼吁功能)
接觸(寒暄功能)
代碼(元語言功能)[1]
申丹認為這個圖表的意義在于強調(diào)了語言是人際間的交流系統(tǒng)[2]69。作為語言的敘事,首先是一個交流行為,一般認為,是作者通過語言文本透露信息給讀者。1978年,美國敘事學家查特曼在其著作《故事與話語》中提出了敘事交流圖:
敘事文本
從上述可以看出,它強調(diào)隱含作者的交流功能,而真實作者和真實讀者被排除在文本之外。就文本內(nèi)的交流而言,隱含作者才是文本信息的真正發(fā)出者。查特曼的敘事交流圖迅速得到敘事學界的認可,用來分析敘事交流的基本要素和模式。
上述圖示中的“隱含作者”是韋恩·布斯在其著作《小說修辭學》(1961)中首次提出的概念,對布斯而言,隱含作者是作者在創(chuàng)作時設(shè)置的“第二自我”,也是讀者根據(jù)作品推測出來的作者形象,包括作者編碼和讀者解碼的雙向交流過程[3] 80-81。隱含作者的概念提出以后立即受到敘事學理論界的廣泛關(guān)注,并備受爭議。根據(jù)申丹的考證,對隱含作者的理解要么偏向“隱含”,被認為“以文本為基礎(chǔ)的建構(gòu)物”;要么偏向“作者”,忽視讀者的解碼過程[4]38-51。根據(jù)布斯和申丹的闡述,隱含作者是作者在創(chuàng)作作品時建構(gòu)的作者形象,他不同于生活中的作者,又同真實作者有著難以割舍的聯(lián)系。隱含作者只對這一部作品負責,而現(xiàn)實中的作者對其所有作品負責。對隱含作者的關(guān)注,“有利于看清作品本身與‘真實作者’在某些表述上的差異”,“有利于引導讀者關(guān)注同一人的不同作品所呈現(xiàn)的不同立場”,它“反映了作品的規(guī)范和價值標準,‘因此可以用作倫理批評的一把尺子,防止闡釋中潛在的無限相對性?!盵4] 53-54也就是說,《呼嘯山莊》是女士艾米莉·勃朗特的心血,《呼嘯山莊》的隱含作者跟女士艾米莉·勃朗特有千萬的關(guān)系,但卻不等同于女士艾米莉·勃朗特,只是創(chuàng)作《呼嘯山莊》的一個作者鏡像。女士艾米莉·勃朗特是一輩子隱居在英國約克郡,勃朗特三姐妹之一,其貌不揚但才華橫溢的詩人、作家,是只享受了29個天年的孤獨的女孩子,是熱愛自然喜歡幻想的女孩子,《呼嘯山莊》是她創(chuàng)作的作品之一。但《呼嘯山莊》的隱含作者與女士艾米莉·勃朗特有些不同,前者與讀者(涵括不同地域不同時代)產(chǎn)生情感上的交流與互動,也比后者更愿意表現(xiàn)自我形象,前者是后者展現(xiàn)、形塑出來的小說編碼者。小說發(fā)表的時候艾米莉使用了一個男性化的筆名Ellie Bell,但它不是隱含作者,而是作者托名,它指代的還是生活中的女士艾米莉·勃朗特。作為小說創(chuàng)作的真正心理推動者,是隱含作者而非生活中的作者在與讀者進行情感的隱秘交流。
《呼嘯山莊》的隱含作者是如何實現(xiàn)與讀者的交流呢?本文認為,設(shè)置可靠的敘述者是取得讀者認同的重要策略。查特曼曾經(jīng)對隱含作者與敘述者的關(guān)系做過描述:“隱含的作者和敘述者不同,他什么也不告訴我們。他,或者更確切地說,它,沒有聲音,沒有直接進行交流的工具。它是通過作品的整體設(shè)計,借助所有的聲音,它為了我們理解而選用一切手段,無聲地指導著我們。”[5]也就是說,隱含作者是從文本的整體控制和設(shè)計達到交流的目的。隱含的作者敘述者的可靠與不可靠是依據(jù)敘述者與隱含作者的關(guān)系來劃分的。韋恩·布斯認為與隱含作者的態(tài)度、觀念、情感、評價保持一致的的敘述者是可靠的,這種敘述者是“作為潛在作者的戲劇化代言人的可靠敘述者”[3]238,反之與隱含作者倫理、價值觀念相悖的則是不可靠的敘述者。不可靠的敘述者往往會失去讀者的信任。由于敘述者的可靠與否是讀者依據(jù)敘述者與隱含作者關(guān)系做出的判斷,因此隱含作者在對待敘述者的話語方面必須慎重其事。在《呼嘯山莊》中,出現(xiàn)了不同層次的敘述者,這些敘述者都以誠實可靠的面貌出現(xiàn),講述他們的見聞和經(jīng)歷。故事的第一層敘述者由一時的厭世者洛克烏向受敘者講述他聽到和經(jīng)歷到的故事;第二層敘述者是管家丁恩太太,受敘者是洛克烏,第三層敘述者是小說中的人物,他們講述自己的經(jīng)歷和表明自己的心理,受敘者是丁恩太太。這三個層次的敘述者中關(guān)鍵是洛克烏與丁恩太太,作為作者第二自我的戲劇性呈現(xiàn),他們在倫理價值觀念表現(xiàn)出高度的一致。這些不同層次的敘述者共同構(gòu)建了隱含作者在文本內(nèi)的交流模式。
洛克烏不是故事的參與者,他不能干預故事的進程。沒錯,他在故事之外,是個地道的故事外敘述者。故事外敘述和故事內(nèi)敘述是杰拉爾·熱奈特“根據(jù)敘述層次上的位置提出的一對術(shù)語。他以普雷沃的小說《瑪儂·萊斯戈》為例來說明這對術(shù)語。這部小說以虛擬的勒儂古侯爵所寫的《一個貴族的回憶錄》的形式出現(xiàn),在這《回憶錄》中嵌入了人物格里厄講述的故事。熱奈特說,在這個作品里,‘勒儂古先生撰寫虛構(gòu)的《回憶錄》是第一層次上完成的(文學)行為,可稱為故事外的;《回憶錄》中所講述的事件(其中包括格里厄的敘述行為)是第一敘事的內(nèi)容,因此稱為故事的或故事內(nèi)的’?!凑斩x,第一敘事的敘事主體是故事外的,而第二敘事(元敘事)的敘述主體是故事內(nèi)的。’”[6] 331洛克烏是故事的第一敘事者,處于故事之外。隱含作者顯然非常重視他,甚至比小說中的人物還重視。因為人物是她講述的對象,而洛克烏不僅是對象,更是講述故事的主要助手,她依賴洛克烏的幫助,有了他,故事才得以美妙地展開。他必須被賦予很多美好的品質(zhì)。他首先是個品質(zhì)優(yōu)良的年輕紳士,是個絕好的結(jié)婚對象,就像管家丁恩太太所說,要是小卡瑟琳能夠嫁給她,她的幸福日子就有了保證。向洛克烏這樣誠實的受過良好教育的年輕人是值得信賴的,他很有教養(yǎng),富有同情心,還算富有,雖然有一定程度的厭世傾向,希望大自然可以治愈他的城市厭倦病,可這正好說明他是個誠實可靠的人物,他厭倦的,不過是俗世的種種令人厭惡的素質(zhì)罷了,與世隔絕的大自然的純凈與美好正好可以使他疲憊的身心得到休整。隱含作者幾乎不動聲色地塑造了值得信賴的洛克烏的形象。洛克烏的話,讀者大可以放心,他不會添油加醋,他是個有教養(yǎng)的年輕人啊,即使最初的看法不正確,他也會適時糾正作家的錯誤,他會客觀地報道他聽見的、看見的事件的。
洛克烏被賦予誠實可靠的人品,表現(xiàn)出其價值與倫理觀念與隱含作者一致性。為其作為可靠的敘述者身份奠定了基礎(chǔ)。另外,洛克烏的敘事地位極為優(yōu)越,他被暗暗放置在了一個與讀者同一個水平線上的位置。也就是說,他與讀者一樣,起先對呼嘯山莊和畫眉田莊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對這個地方的環(huán)境和人物一無所知:他在用一雙讀者的眼睛在觀察和經(jīng)歷?;蛘哒f,他就是《呼嘯山莊》的讀者,與正在閱讀小說的你和我一同進入這個陌生的地方,他看到的想到的東西,就是你我看到的想到的東西,也是隱含作者希望讀者看到的東西。
為了使洛克烏取得與讀者一致的位置,隱含作者謹慎地選擇了時間。故事時間是1771年到1802年,主人公希克厲來到呼嘯山莊的時間和他的死亡時間。隱含作者采納了洛克烏的時間,這個故事外敘述者不是在閱讀手稿,也不是在編輯故事,更不是事后的回顧,他不具備了解故事的優(yōu)先權(quán)。故事從他到山莊的那一刻講起,這也是讀者進入故事的時間,洛克烏和讀者在同一個起點進入故事。故事展現(xiàn)的一切,是隨著洛克烏的時間而展開的,是他依次所看見的、聽到的。這樣做的好處,一是設(shè)置懸念,保持讀者足夠的好奇心,吸引讀者閱讀的興趣;二是取得讀者情感上的認同,因為洛克烏的心理變化,正是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所經(jīng)歷的。如果敘述中有任何的未卜先知的成分,洛克烏將失去與讀者并肩觀看的地位,失去讀者的信任。三是方便對往事的追溯。??藚柕墓适虏贿^是洛克烏聽來的故事罷了,對于聽故事,讀者是不會苛求時間的限制的,只要不是預敘,把未來發(fā)生的事件提前敘述出來就好了。何況,敘述者嚴格遵守了時間的閾限,他不講述超過他經(jīng)歷時間的故事。也就是說,對于敘述者來說,故事正在發(fā)生,或者他在經(jīng)歷,見識??藚柕热耍换蛘咚诼牐《魈诮o他講故事。雖然在第15章他提到“現(xiàn)在我把我那位鄰居的故事從頭到尾聽完了。我就用她親口講的話把故事繼續(xù)下去,只是稍微壓縮些?!盵7]表面看來這是追敘,但實際上時間仍然在敘述者的經(jīng)歷時間之內(nèi),因為敘述者的回溯時間與敘述者聽故事的時間間隔很短,只有一個星期而已,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其后的敘述時間保持了與敘述者經(jīng)歷時間的一致性。
其次,洛克烏不對故事品頭論足,最多有些感慨罷了。這也和讀者保持一致,在還不完全知情的情況下,任何匆忙的結(jié)論都有些為時過早。一般來說,讀者希望獲得尊重,作為一個同行者,對自己的同伴進行指手畫腳的教誨顯然是不明智的做法,洛克烏良好的修養(yǎng)滿足了讀者的這種心理需求。
隱含作者顯然很欣賞具有良好的教育和修養(yǎng)的故事外敘述者形象,這使人們可以對敘述者本人的所見所聞保持一種信任的態(tài)度,就如對隱含作者的信任一樣。但是,畢竟故事不是敘述者親身經(jīng)歷,不過是他聽來的一個故事罷了。讀者可以信任他的人品,對他的智商也表示敬意,但是,也許對故事外敘述者講故事的那個人不值得信任呢?他是否會因為他的真誠和對人的信任受蒙蔽?或者,那個對他講述故事的人只是為了他的健康著想,或者只是為了替他解悶,編撰了這么一個故事?
隱含作者顯然洞悉了上述問題。她不能讓讀者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故事的第二個層面上的敘述者必須也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物。首先她的人品不會有問題,不是一個性格有缺陷的人物;其次她目睹了所有的事件,是事件的可靠的見證人;再次她可以取得所有小說人物的信任,以便了解所有人物的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總之她既然可以取得故事外敘述者的信任,必定也能夠取得讀者的信任。隱含作者必須給讀者這種信心。管家艾倫·丁恩太太正是這么一個絕妙的人選。
有論者認為艾倫·丁恩太太是個不可靠敘述者。理由是“她畢竟只是主人家中奶母的女兒,沒有接受過專門的教育,她的學識總是有限的,她對事物的看法也難免片面。她作為一個女仆,只能以世俗的道德標準來判斷人物的是非正邪。而且由于她的視角受到限制,她只能通過觀察人物的外在行為,對人物的言行舉止做出種種猜測,這不可避免會產(chǎn)生誤解。從這方面來講,耐莉的一些評價和態(tài)度同樣是不可信的。”[8]這種理由是站不住腳的。“難免片面”并非“就是片面”,“世俗標準”也非就是錯誤觀念,“外部觀察”也非“不可避免會產(chǎn)生誤解”??匆粋€敘述者是否可靠,關(guān)鍵是看其與隱含作者的態(tài)度是否一致。這就需要從文本的角度進行分析。
如優(yōu)待故事外敘述者洛克烏一樣,隱含作者特別優(yōu)待艾倫·丁恩太太,賦予她很多優(yōu)良的品質(zhì)。丁恩太太慈和但不軟弱,健談但不嘮叨,勤懇、正直、對東家忠心不二又敢于直言,一心只為主人好,而且有主見,風度還有幾分優(yōu)雅,符合讀者對一個好管家應(yīng)具有的品德的所有想象。對于這么一個品行端正的人,讀者會先有幾分好感的。誰能夠比一個無微不至、事無巨細都要操心、又對人友好的的管家更熟悉內(nèi)情呢?當然也許她的談吐有些過于文雅,不太符合一個沒有受過教育的人的身份,但是我們考慮到,她的受敘者是洛克烏,一個年輕的文雅的紳士,她當然也會盡可能選擇文雅一點的詞匯來表述,這是人之常情;另外,她伺候的幾位東家都是能夠閱讀的人,在《呼嘯山莊》中,閱讀是開化智慧的事情。有著一個藏書豐富的書房的林頓先生一家優(yōu)雅的風度是很受她仰慕的,她長期跟他們生活在一起,語言自然會受到他們的影響。如果我們看看哈里頓·歐肖閱讀前后氣質(zhì)的變化,我們就不難理解丁恩太太有些文雅的措辭了。在接觸書籍的教誨之前,他粗野任性、愚昧無知;在知識的開化下,他文雅可愛,風度翩翩了。丁恩太太喜歡后一種形象,她本人自然也努力朝文雅的方向進化。而能夠閱讀的讀者,當然更愿意與措辭得體的丁恩太太打交道。在這里,我們可以認為,具有優(yōu)雅風度的丁恩太太與隱含作者對認為行為與談吐的要求是一致的。
當然這還不能使讀者完全信任丁恩太太。就算丁恩太太見證了兩個家庭所有的故事,她怎么可能既是第一人稱敘述者,又是一個全知敘述者呢?這是一個悖論。全知敘述和第一人稱敘述是兩種不同的敘述視角。阿布拉姆斯在《文學術(shù)語匯編》中把全知敘述者定義為“敘述者通曉所有需要被認知的人物和實踐,他可以隨心所欲地超越時空,從一個人物轉(zhuǎn)到另一個人物,按照他的選擇傳達(或掩飾)人物的言語行動。他不僅能夠得知人物的公開言行,而且也對人物的思想、情緒和動機了如指掌”[6] 321。我們把全知敘述視為上帝的視角,一般使用第三人稱敘述,全知就是他的權(quán)威,無處他不能關(guān)注到,無時他不能體察到?!安捎玫谝蝗朔Q‘我’進行敘述的最大好處,首先在于真實感強?!盵9]但第一人稱敘述是不自由的,只能受限于 “我”的視角,報道“我”的所見所聞所思,“我”之外的任何報道都會被視為僭越,從而失去敘述者的可靠性。既然丁恩太太使用了第一人稱敘述,就只能敘述她所知道的事情,第一人稱的局限限制了敘述者過分的語言擴張。但隱含作者巧妙地解決了這個問題。敘述者用第一人稱敘述,報道的內(nèi)容卻是全知的,而且不會絲毫減弱讀者對敘述者的信任。隱含作者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隱含作者并沒有費太多力氣就做到了這一點。既然第一層面上的故事外敘述之下還有丁恩太太的第一人稱敘述,那么,在這第二個層面上再設(shè)置第一人稱敘述,由人物自己講述他們的故事,問題不就解決了嗎?隱含作者并沒有讓敘述者越權(quán),卻達到了對事件的立體的全方位認識,讀者對此也不會有任何異議,也就是說,第一人稱的全知敘述并沒有動搖敘述者的可靠性。
上文說過,丁恩太太是個值得信任的管家,連惡魔般的??藚栂壬夹湃嗡@歸因于她為人的善良,她有一顆慈愛的心。在??藚柡苄〉臅r候,那時他在呼嘯山莊受到冷遇成為了笑柄,艾倫·丁恩太太也還只是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藚柹×耍〉煤苤?,艾倫負責照顧他,這使他感激,也為日后??藚枌Χ《魈ㄩ_心扉講述自己的內(nèi)心想法埋下了伏筆。同樣,由于受到丁恩太太無微不至地照顧,卡瑟琳、小卡瑟琳、伊莎貝拉都對丁恩太太絕對信任,從而放心對她講述她們各自的故事。這樣,小說出現(xiàn)了第三層次的敘述者,人物敘述者,人物直接出場,用第一人稱講述自己的故事,受敘者都是丁恩太太。丁恩太太就與洛克烏一樣具有了雙重身份,既是故事的第一人稱敘述者,又是受敘者。在講述敘述者本人的所見所聞時,用第一人稱敘述;在講述別人的故事,需要進入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時,讓人物直接出場剖白人物自己的心理,即使用人物的第一人稱敘述;如果人物不會直接對丁恩太太傾訴,如小??藚柕囊徊糠止适拢陀尚∠?藚柹磉叺呐蛿⑹?,這樣,對于丁恩太太不在場的事件,丁恩太太只是一個轉(zhuǎn)述者,并沒有逾越第一人稱敘述者的界限,但由于事件來源的可靠,丁恩太太在敘述其不在場的事件時,同樣獲得了在場的權(quán)威。也就是說,丁恩太太的全知地位,是由第一人稱敘述建立起來的。這里要區(qū)分兩種第一人稱敘述,即在第二層面上的丁恩太太的第一人稱敘述者和第三層面上的人物第一人稱敘述,正是這兩個層面的第一人稱敘述共同構(gòu)建了丁恩太太的全知視角,故事獲得了強烈的在場感,吸引了讀者的注意力并贏得讀者的信賴。
詹姆斯·費倫把敘事作為一種修辭,他說“作為修辭的敘事這個說法不僅僅意味著敘述使用修辭,或具有一個修辭維度。相反,它意味著敘事不僅僅是故事,而是行動,某人在某個場合出于某種目的對某人講一個故事。”[10]也就是說,敘事是作為一種交流存在。那么,采取何種方式講述故事至關(guān)重要。而“中外學者都傾向于對作者的道德觀形成較為固定的看法。而由于種種原因,作者在創(chuàng)作不同作品時可能會采取大相徑庭的立場,或遵循或違背社會道德規(guī)范”[4] 161。研究某一作品的特定隱含作者,可以打破常規(guī)和定見,較好地把握敘事的奧秘。就如《呼嘯山莊》所示,可靠的敘述者在隱含作者與讀者之間搭建了值得信賴的橋梁,隱含作者依賴可靠的敘述者實現(xiàn)與讀者的交流與對話,雙方的溝通親切友好。在通暢的溝通的基礎(chǔ)之上,讀者對作品的解讀建構(gòu)了不同的闡釋框架,如女性主義、精神分析學、人性論等等。研究隱含作者的敘事調(diào)度方式以及對讀者的影響,是一個非常值得繼續(xù)探究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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