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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視閾中的魯迅

      2011-04-07 13:46:09張德旺
      關鍵詞:魯迅革命馬克思主義

      張德旺

      (哈爾濱工業(yè)大學 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哈爾濱 150001)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視閾中的魯迅

      張德旺

      (哈爾濱工業(yè)大學 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哈爾濱 150001)

      魯迅通過學習研究馬克思主義,明確了中國革命和社會發(fā)展的方向,確立了唯物史觀的階級觀點,實現(xiàn)了向馬克思主義者的轉變。魯迅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貢獻:一是全面分析中國傳統(tǒng)文化,提出對其主導精神線索專制主義的原則;二是對外國文化放手實行“拿來主義”,分別采取占有、使用、存放、毀滅等政策;三是提出“民族革命戰(zhàn)爭的大眾文學”,構成了中共新民主主義文化綱領的雛形;四是提出應造出大群的新的戰(zhàn)士,他們必須實行與工農(nóng)大眾革命實踐結合。魯迅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活動有三個特點:自覺的主體意識、徹底的求實精神、毫無顧忌的原則性。

      魯迅;馬克思主義;中國化

      一個文化現(xiàn)象引起筆者的關注:一方面,毛澤東等中國馬克思主義者的代表人物對魯迅有中國新文化的“主將”、“旗手”,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思想家”,“共產(chǎn)主義者”,其“方向,就是中華民族新文化的方向”,其“精神是中華民族精神的結晶”等崇高評價;①見《新民主主義論》,載《毛澤東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2年,168頁;《進一步學習和發(fā)揚魯迅精神》,載《江澤民文選》(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169頁。另一方面,迄今為止國內(nèi)有關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諸多論著,卻毫不言及魯迅。②有代表性的論著如唐寶林主編:《馬克思主義在中國100年》,安徽人民出版社,1998年;莊福齡主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和歷史經(jīng)驗課題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歷史進程和基本經(jīng)驗》(上下冊),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宋士農(nóng)等主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通論》,山東人民出版社,2010年等。筆者淺見,后者不符合歷史實際,本文進行初步探討,請學術界指正。

      一、魯迅是否完成了向馬克思主義者的轉變

      海內(nèi)外很多學者持肯定態(tài)度;③有代表性的論著如林志浩:《魯迅研究》(上),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6年;張寧:《無數(shù)人們與無窮遠方:魯迅與左翼》,復旦大學出版社,2006年;王富仁:《中國魯迅研究的歷史與現(xiàn)狀》,福建教育出版社,2006年;孫晨:《魯迅與馬克思主義》,載《徐州師范學院學報》,1991年,第1期;李歐梵著,尹慧珉譯:《鐵屋中的吶喊》,岳麓書社,1999年等。一些學者持否定觀點,如美籍華裔學者周策縱說:“50年代中期胡適先生曾告訴我:‘魯迅是個自由主義者,決不會為外力所屈服,魯迅是我們的人?!裱元q在耳,恍如昨日也。”[1];還有的說魯迅由“全盤性反傳統(tǒng)”走向“虛無主義”,實際也完全否定魯迅向馬克思主義者的轉變。④原話是,魯迅“全盤性反傳統(tǒng)立場與他選擇性地接受了一些中國傳統(tǒng)道德價值的事實,兩者之間存有無可疏解的基本矛盾”,“這種徹底的絕望之感很輕易地使他走向‘虛無主義’……沒有什么是可信賴的、可相信的”。林毓生著,穆善培譯:《中國意識的危機——五四時期激烈的反傳統(tǒng)主義》,貴州人民出版社,1988年,263頁。筆者陋見,否定觀點不符合歷史實際。

      所謂一個人是某某主義者,主要是指其以那一種理論學說為自己的政治觀、人生觀、價值觀的指導思想。所以強調(diào)“指導”,因為在各種文化學說思潮交會撞擊激烈、新陳代謝迅速的近現(xiàn)代世界,特別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中國,存在諸多矛盾現(xiàn)象,在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已經(jīng)是馬克思主義理論對立物的學說如實驗主義、無政府主義等,卻在中國還有某種程度的反對封建主義甚至反對帝國主義的積極作用,與馬克思主義有反封建的同盟關系。這決定了近代中國以一種學說為指導思想,成為某種主義者,而絲毫不受其他思想學說影響者少見。魯迅就是如此,他是在反對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改造中國社會的現(xiàn)實斗爭中,吸收了中國古代、近代和西方近現(xiàn)代文化中的許多優(yōu)秀成果,并以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加以分析與改造,形成了自己博大深邃的思想。

      正如瞿秋白1933年指出的,魯迅“是經(jīng)歷了辛亥革命以前直到現(xiàn)在的四分之一世紀的戰(zhàn)斗,從痛苦的經(jīng)驗和深刻的觀察之中,帶著寶貴的革命傳統(tǒng)到新的陣營里來的”[2]。這里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觀察”等的一個重要方面,是魯迅通過馬克思主義的學習研究,解決了他在革命實踐中遇到的一系列重大根本問題。

      這首先是中國革命、中國社會發(fā)展的方向和前途問題。魯迅是在緊密結合對十月革命和蘇聯(lián)的不斷了解和認識中正確解決這個問題的。這表現(xiàn)在前期魯迅雖然有徹底反對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的堅定信念,有即使不能勝利,犧牲一切包括寶貴生命也要不懈戰(zhàn)斗的鋼鐵意志;也對中國前途光明、革命勝利充滿希望,在小說《藥》的結尾,革命者夏瑜的墳上出現(xiàn)了“一圈紅白的花,圍著那尖尖的墳頂”[3]447-448,表現(xiàn)出后繼者正在不懈奮斗;但對于革命斗爭的最終奮斗目標并不清晰:《野草》中屢屢描述戰(zhàn)士無私無畏,一往無前奮勇進擊,可是“好的故事”等展現(xiàn)的未來卻是朦朧的,就都表明了作者的這種思想狀態(tài)。這同李大釗在1918年發(fā)表的《Bolshevism(布爾什維克)的勝利》一文中熱烈擁護十月革命,宣布“試看將來的環(huán)球,必是赤旗的世界”,是有明顯差別的。但隨著對俄國十月革命的了解,魯迅態(tài)度日益明朗。1927年4月10日在廣州發(fā)表《慶祝滬寧克復的那一邊》一文,稱贊“俄國究竟是革命的世家,列寧究竟是革命的老手”,“深知道歷來革命成敗的原因,自己又積有許多經(jīng)驗”,毫不“因勝利而使腦筋混亂”,看清“敵人只是被征服了,而距消滅的程度還遠得很”。這實際是魯迅向以國共合作為基礎的國民革命陣營明確提出了學習俄國革命先進經(jīng)驗,警惕作為“革命的策源地”和“后方”的廣州發(fā)生嚴重危機的積極建議[4]162-163。

      同時,魯迅也關注有關蘇聯(lián)的反面介紹和評價。1928年,他購買了拉姆斯著《馬克思主義的謬論》和“國際政治囚犯救濟委員會”發(fā)行的《蘇俄の牢獄》,后者收入了被流放的社會革命黨、社會民主黨等反對派成員的書信。30年代初,魯迅又購買了幾種觀點不同的蘇聯(lián)游記[5]。1936年2月,魯迅婉拒了胡愈之轉達的莫斯科的赴蘇聯(lián)休養(yǎng)的邀請,最后說:“蘇聯(lián)國內(nèi)情況怎么樣,我也有些擔心,是不是也是自己人發(fā)生問題?”[6]胡愈之說,魯迅這“是指當時斯大林擴大肅反,西方報刊大事宣傳,他有些不放心。這也是他不想去蘇聯(lián)的原因之一?!保?]這有力證明,魯迅對蘇聯(lián)迫害政治異見者是有一定了解,也有一定看法的。

      但是,魯迅對蘇聯(lián)總體上肯定態(tài)度是堅決、鮮明的。他1932年在《祝中俄文字之交》一文中明確指出,蘇聯(lián)“確實生長了東西,給我們親見了:忍受,呻吟,掙扎,反抗,戰(zhàn)斗,變革,戰(zhàn)斗,建設,戰(zhàn)斗,成功”[3]462,“一個簇新的,真正空前的社會制度從地獄底里涌現(xiàn)而出,幾萬萬的群眾自己做了支配自己的命運的人”[3]462,其無產(chǎn)階級專政是“為了將來的無階級社會”[3]430;但他這期間又明確指出:“革命是痛苦,其中也必然混有污穢和血”[3]233。這表明,魯迅是從人類發(fā)展的歷史高度,肯定了蘇聯(lián)是資本主義的對立物,是科學社會主義的偉大實踐,從而表明了魯迅對于共產(chǎn)主義必將取代資本主義的堅定信念;同時對這個進程必然有曲折有清醒估計。今天,蘇聯(lián)已經(jīng)成為歷史,其30年代后期“大肅反”等嚴重問題也為人們知曉,但是,蘇聯(lián)在列寧、斯大林領導下很長時期內(nèi)是世界無產(chǎn)階級革命中心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也是一切實事求是的人們應承認的。有人以此為由,否定魯迅是“一個真正的獨立思想者”,實際否定魯迅向馬克思主義轉變,顯然不符合歷史實際。

      魯迅還通過學習馬克思主義克服了進化論的偏頗,確立了唯物史觀的階級觀點。從嚴復發(fā)表《天演論》之后,進化論就成了中國先進分子救亡圖強的思想武器。但其局限性也逐漸暴露,特別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和俄國十月革命勝利后引起了中國知識界的關注。魯迅則是被四一二政變中反革命勢力的極端殘暴所震動,開始全面審視這一問題的:“我一生從未見過有這么殺人的”[4]362,“我的一種妄想破滅了。我至今為止,時時有一種樂觀,以為壓迫、殺戮青年的,大概是老人。這種老人漸漸死去,中國總可比較地有生氣?,F(xiàn)在我知道不然了,殺戮青年的,似乎倒大概是青年,而且對于別個的不能再造的生命和青春,更無顧惜”[7]。他深刻感受到了階級斗爭的嚴峻殘酷,“我在廣東,就目睹了同是青年,而分成兩大陣營,或則投書告密,或則助官捕人的事實。我的思路因此轟毀……”[3]5從此,魯迅認清,任何人“在階級社會里,即斷不能免掉所屬的階級性”,“窮人決無開交易所折本的懊惱,煤油大王那會知道北京撿煤渣老婆子身受的酸辛,饑區(qū)的災民,大約總不會去種蘭花”[3]204。這構成魯迅掌握馬克思主義的一個重要標志。

      在同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的論戰(zhàn)中,魯迅進一步認真學習了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唯物論、文藝理論。他后來說:“我有一件事要感謝創(chuàng)造社的,是他們‘擠’我看了幾種科學底(的)文藝論,明白了先前的文學史家們說了一大堆,還是糾纏不清的疑問。并且因此譯了一本蒲力汗諾夫的《藝術論》,以救正我——還因我而及于別人——的只信進化論的偏頗”[3]6。魯迅特別強調(diào),“我從別國竊得火來,本意卻在煮自己的肉”[3]209。聯(lián)系魯迅同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奮斗目標一致,不難看出,魯迅不僅嚴格要求自己、也期盼整個革命文藝隊伍,都能通過論戰(zhàn)和學習,提高馬克思主義理論水平,進而推進中國無產(chǎn)階級文化健康發(fā)展的深刻用心。

      可見,魯迅是在積極參與現(xiàn)實反帝反封建的激烈斗爭中,在不斷解剖別人更不斷解剖自己的思想斗爭中,實現(xiàn)了瞿秋白在《〈魯迅雜感選集〉序言》中所說的,從進化論走向唯物論,從個性主義走向集體主義的偉大思想轉變,實際從激進小資產(chǎn)階級民主主義者轉化為共產(chǎn)主義者。

      魯迅本人實際承認自己是個馬克思主義者。這集中體現(xiàn)于他對瞿秋白在《〈魯迅雜感選集〉序言》中對自己“從進化論進到唯物論,從封建紳士的逆子貳臣進到無產(chǎn)階級和勞動群眾的真正的友人,以至戰(zhàn)士”的政治立場和世界觀轉化過程的評價的贊同。他贈瞿秋白錄清人何瓦琴句的對聯(lián)“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病重期間堅持編輯出版瞿秋白的譯作,都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視為他對這個評價的認同。魯迅還多次談到自己思想的轉變過程:“原先是憎惡這熟識的本階級,毫不可惜它的潰滅,后來又由于事實的教訓,以為唯有新興的無產(chǎn)者才有將來”[3]191;“先前,舊社會的腐敗,我是覺到了的,我希望著新的社會的起來,但不知道這‘新的’起來以后,是否一定更好。待到十月革命以后,我才知道這‘新的’社會的創(chuàng)造者是無產(chǎn)階級”,“現(xiàn)在蘇聯(lián)的存在與成功,使我確切的相信無產(chǎn)階級社會一定要出現(xiàn),不但完全掃除了懷疑,并且增加許多勇氣了”[8]18。這些話含義豐富深刻,實際是魯迅簡略勾畫出了自己從激進民主主義轉向共產(chǎn)主義政治立場的心路歷程。

      魯迅的這些轉變,在國內(nèi)外產(chǎn)生了廣泛影響,獲得了廣泛認同。中國共產(chǎn)黨及其領導的革命力量,以魯迅為文化戰(zhàn)線的杰出代表和領袖。1930年5月,中共中央負責人李立三約見魯迅,請他發(fā)表公開聲明支持中共中央;瞿秋白、馮雪峰同魯迅一起直接領導了左聯(lián)的反國民黨文化“圍剿”斗爭;身陷國民黨政府獄中的方志敏把《可愛的中國》等文稿托魯迅轉交中共中央,處境困頓的成仿吾請魯迅幫助找中共中央建立聯(lián)系。魯迅逝世后,毛澤東代表中國共產(chǎn)黨對魯迅作出了偉大的文學家、革命家、思想家、新文化旗手、共產(chǎn)主義者等崇高評價。國際無產(chǎn)階級文化界也視魯迅為自己的杰出代表。1931年8月10日,《文藝新聞》第2號刊登一則紐約通訊,報道有一百三十多個團體的二百多位代表參加的紐約工人文化同盟代表大會推選魯迅和高爾基、巴比塞、辛克萊等為大會名譽主席,宣布反對帝國主義戰(zhàn)爭,擁護國際文學會,援助礦工罷工等[9]37。魯迅逝世,法捷耶夫、富爾曼諾夫、肖洛霍夫等蘇聯(lián)作家得到消息后,立即趕到參加世界反侵略大會的中國代表團住處,對魯迅的逝世表示沉痛哀悼。法捷耶夫說:“我們不久前失去了偉大的無產(chǎn)階級文學奠基人高爾基,今天又失去了同樣偉大的作家魯迅,這是全世界勞動人民不可彌補的損失。魯迅對于人物的刻畫,對于事物的剖析,其深刻性幾乎是無可比擬的,俄國作家中只有果戈理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與他匹敵。但是,魯迅對勞動人民的熱愛,對人民的深刻信任,特別是對新生力量的信任,只有高爾基可以同他相比?!保?]48相反,國民黨政府則一再通緝魯迅,嚴厲查禁其論著。魯迅逝世后,一個以共產(chǎn)主義為敵的中國青年女作家公開提出“取締魯迅宗教”,聲稱“左派利用之為偶像,極力宣傳,想將這個左翼巨頭的印象,深深打入青年腦筋,刺激國人對共產(chǎn)主義之注意”[10],也從反面有力證明了這一點。

      已故日本學者竹內(nèi)好提出了一個極為深刻的問題:魯迅“怎樣地不變”,①參見竹內(nèi)好著、李冬木等譯:《近代的超克》,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5年,原話是:“我所關心的不是魯迅怎樣變,而是怎樣地不變。他變了,然而他沒變?!睂τ诒疚膩碇v,當是魯迅以什么始終如一的思想基點對待馬克思主義的追問。個人淺見,魯迅是以為中華民族和人類徹底解放、特別是為中國新文化建設貢獻一切的精神為基點對待馬克思主義的。這是魯迅接受馬克思主義的動力之源,是他一生不變的根本所在。這不但同魯迅轉變成馬克思主義者毫不矛盾,而且有力表明了魯迅這個轉變的歷史合理性與基礎堅實性。

      二、魯迅對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中國化的貢獻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一個重要方面是中國新民主主義文化革命理論的形成發(fā)展及其指導下的新民主主義文化的迅速興起,實際構成了中國革命一個成就顯赫并首先取得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壓倒性優(yōu)勢的重要領域。魯迅作為中國無產(chǎn)階級文化的旗手,發(fā)表了《答徐懋庸并關于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問題》、《對于左翼作家聯(lián)盟的意見》、《“硬譯”與“文學的階級性”》、《上海文藝之一瞥》、《辱罵和恐嚇決不是戰(zhàn)斗》等重要文章,對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的中國化作出了無可替代的獨特貢獻,構成了中國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體系形成發(fā)展史的一個特色鮮明不可或缺的突出發(fā)展環(huán)節(jié)和重要組成部分,②參見張德旺:《新民主主義文化觀形成過程探析》,載《學習與探索》,1994年,第6期。其中最主要的有以下四點:

      其一,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及其主導精神線索專制主義全面分析,并提出如何對待它們的原則和策略。

      魯迅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長期居主導地位的專制主義進行了前無古人、迄今仍無人超越的深刻批判。他用“吃人”揭示專制主義制度及其思想的本質,用“瞞和騙”、“卑怯”、“懶惰”、“無特操”、“精神勝利法”等準確形象地概括出了專制主義思想、制度造成的國民性或民族性格的痼疾。他明確指出這些影響已經(jīng)內(nèi)化成中國社會的“習慣和風俗”,“倘不將這些改革,則這革命即等于無成,如沙土建塔,頃刻倒壞”[3]224。至今仍可謂振聾發(fā)聵,啟人深思。

      魯迅深刻指出了專制主義痼弊及其影響的嚴重性、長期性、頑固性,“舊社會的根柢原是非常堅固的,新運動非有更大的力不能動搖它什么。并且舊社會還有它使新勢力妥協(xié)的好辦法,但它自己是決不妥協(xié)的”[3]235;中國常常是“改革一兩,反動十斤”[3]224。

      為此,魯迅明確提出:“對于舊社會和舊勢力的斗爭,必須堅決,持久不斷,而且注重實力?!保?]235他具體說明,這個實力首先是中國社會政治、經(jīng)濟制度的根本改造,“文化的大眾化”,“若是大規(guī)模的設施,就必須政治之力的幫助,一條腿是走不成路的”[11]350;還必須根本改造經(jīng)濟制度,如男女平等,首先就要使女子“得到和男子同等的經(jīng)濟權”[3]598;而在文化戰(zhàn)線更特別要有“韌”,強調(diào)“要在文化上要有成績,則非韌不可”[3]237。

      魯迅敏銳地抓住封建專制主義在革命隊伍中的影響指出,“有些手執(zhí)皮鞭,亂打苦工的背脊,自以為革命的大人物”[12]1000,“擺出奴隸總管的架勢,以鳴鞭為唯一的業(yè)績”,“表面上扮著‘革命’的面孔,而輕易誣陷別人為‘內(nèi)奸’,為‘反革命’,為‘托派’,以至為‘漢奸’者,大半不是正路人;因為他們巧妙地格殺革命的民族的力量,不顧革命的大眾的利益,而只借革命以營私”[8]529-530。魯迅非常清楚,這些是革命隊伍的內(nèi)部問題。他拒絕參加“國防文學”提倡者發(fā)起的文藝家研究會,尖銳批評它有“非常濃厚的含有宗派主義和行幫情形”,但仍明確肯定該會“是抗日的作家團體”[8]530。魯迅如此嚴肅地提出問題,絕非個人意氣,而是因為這是革命文藝隊伍中“代表著某一群”[12]1028的嚴重問題的苗頭,實際是向革命文化戰(zhàn)線乃至全國人民提出了高度警惕封建專制主義腐蝕革命隊伍的問題。1936年4月,馮雪峰從陜北到達上海,魯迅用幽默的語言對中國革命勝利后這些問題可能惡性發(fā)展表示了深切擔憂。①李霽野1936年12月在《憶魯迅先生》一文中說:“諷刺著‘革命文學家’對于自己的攻擊,先生故作莊重的向F君(指馮雪峰——引者)說,你們來到時,我要逃亡,因為首先要殺的恐怕是我。F君連忙搖頭擺手的說:那弗會,那弗會!”劉運峰編:《魯迅先生紀念集》(上),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年,366-367頁。魯迅鄭重強調(diào),把這些事實記錄下來,“其實也是留給將來的一點遺產(chǎn)”。②見《致曹靖華》,《魯迅書信集》(下卷)1003頁,整句話是,“我真想做一篇文章,至少五六萬字,把歷來所受的悶氣,都說出來,這其實也是留給將來的一點遺產(chǎn)?!睔v史的發(fā)展不幸為魯迅所言中。有學者更進一步指出,“那些極左人士讓人抹煞個性自由而屈從團體并不是真正的馬克思主義,反倒是魯迅的將個人的自由與團體的利益打成一片的追求,更切合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chǎn)黨宣言》中所說的‘每個人的自由是其他一切人自由的條件’的那個‘聯(lián)合體’”[13],個人淺見,這個論斷符合歷史實際。

      魯迅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絕非如一些學者斷言的“全盤否定”。魯迅指出,“我們生于大陸,早營農(nóng)業(yè),遂歷受游牧民族之苦,歷史上滿是血痕,卻竟支撐以至今日,其實是偉大的”[12]1064,“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雖是等于為帝王將相做家譜的所謂‘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梁”[8]118。對孔子,魯迅在批判其作為儒家學說消極面總代表的同時,仍肯定他的入世思想、進取精神,稱之為“‘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事無大小,均不放松的實行者”[8]521。魯迅熱烈贊揚這些寶貴精神正在一二九運動中發(fā)揚光大:“剛剛接到本日的《大美晚報》,有‘北平特約通訊’,記學生游行,被警察水龍噴射,棍擊刀砍,一部分則被閉于城外,使受凍餒,‘此時燕冀中學師大附中及附近居民紛紛組織慰勞隊,送水燒餅饅頭等食物,學生略解饑腸……’誰說中國的老百姓是庸愚的呢,被愚弄誆騙壓迫到現(xiàn)在,還明白如此”;魯迅充滿信心地斷言:“石在,火種是不會絕的?!保?]435

      魯迅批判傳統(tǒng)文化弊端是為了建設新文化。他指出,“革命當然有破壞,然而更需要建設,破壞是痛快的,建設卻是麻煩的事”[3]233-234;新的階級及其“創(chuàng)業(yè)的雄主”,“自然也有破壞,這是為了未來的新的建設。新的建設的理想,是一切言動的南針,倘沒有這而言破壞”,“不過是破壞的同路人”,“而言保存,則全然是舊秩序的維護者”[11]356。魯迅指出,“左翼文藝,只靠發(fā)宣言是壓不倒敵人的,要靠我們的作家寫出點實實在在的東西來”[14];“我們是要有東西的,因為這于我們有用”,“如果我們文學或科學上有東西拿得出去給別人,則甚至于脫離帝國主義的壓迫的政治運動上也有幫助”[3]237。

      其二,對外國文化實行“拿來主義”。

      魯迅明確提出對外國文化要實行“拿來主義”,就是“運用腦髓,放出眼光,自己來拿”,如同一個窮青年得到了一所大宅子,既不能采取“放一把火燒光,算是保存自己清白”的全面排斥;也不能“接受一切,欣欣然的蹩進臥室,大吸剩下的鴉片煙”,而是自覺地“占有,挑選”,“或使用,或存放,或毀滅。那么,主人是新主人,宅子也就會變成新宅子”[8]39-40。

      怎樣占有、挑選,使用、存放、毀滅呢?魯迅說,“看見魚翅,并不就拋在路上以顯其‘平民化’,只要有養(yǎng)料,就和朋友們像蘿卜白菜一樣的吃掉”;“看見鴉片,也不當眾摔在茅廁里,以見其徹底革命,只送到西藥房里去,以供治病之用”;煙槍和煙燈“除了送一點進博物館之外,其余的是大可以毀掉的了。還有一群姨太太,也大可以請她們各自走散”[8]39-40。顯而易見,魯迅用魚翅、鴉片、煙具、姨太太等各界民眾耳熟能詳?shù)拿~指陳外國文化中有益、有益同時有毒、毫無益處并且有害等各類成分,應分別采取大膽吸收使用、棄糟粕取精華、正當有序消滅的政策。魯迅還提出剜“爛蘋果”,“這蘋果有著爛疤了”,“倘不是穿心爛”,就要善于“剜爛蘋果”,吸收其有益因素加以利用[15]。這實際是最早明確提出了中國馬克思主義者正確對待一切剝削階級、特別是資本主義文化的理論原則,構成了中國共產(chǎn)黨在改革開放新時期正確處理中外文化關系指導思想的重要理論先導。

      魯迅指出,實行這種“拿來主義”首先要劃清我們主動“拿來”和外國任意“送來”的界限,終結西方列強給中國“送來”“英國的鴉片”、“德國的廢槍炮”、“法國的香粉,美國的電影,日本的印著‘完全國貨’的各種小東西”,對中國進行敲骨吸髓的經(jīng)濟掠奪和精神奴化的現(xiàn)狀。這實際是明確指出了國家政治、文化主權是對外國文化實行“拿來主義”的前提。這個問題的真正全面解決是新中國成立之后,如毛澤東所說的:“我們進入大城市的時候所必須首先采取的步驟”,就是“不承認國民黨時代的一切賣國條約的繼續(xù)存在,取消一切帝國主義在中國開辦的宣傳機關,立即統(tǒng)制對外貿(mào)易,改革海關制度”等,“在做了這些以后,中國人民就在帝國主義面前站立起來了”[16],才有對外國文化的真正的“拿來主義”。

      魯迅強調(diào)說明,中國人民要“沉著,勇猛,有辨別,不自私”,發(fā)揚“漢唐氣魄”,高度自信獨立自主地對待外國文化,而絕不照搬任何外國。他熱情肯定蘇聯(lián)社會主義建設成就及其代表人類發(fā)展方向的重大意義,但在回答美國記者斯諾“你認為俄國的政府形式更加適合中國嗎?”的問題時,仍堅定回答:“沒有疑問,我們可以向蘇聯(lián)學習。此外,我們也可以向美國學習。但是,對中國來說,只能有一種革命——中國的革命。我們也要向我們的歷史學習?!保?7]這是何等深刻全面的文化自覺!

      其三,提出了動員全國文化界奮起抗日的“民族革命戰(zhàn)爭的大眾文學”的綱領性口號,直接推進了中國共產(chǎn)黨新民主主義文化革命理論的發(fā)展和成熟。

      魯迅指出,“民族革命戰(zhàn)爭的大眾文學”是“無產(chǎn)階級革命文學的一大發(fā)展,是無產(chǎn)階級革命在現(xiàn)在時候的真實的更廣大的內(nèi)容”;其首要之義是必須堅持無產(chǎn)階級領導權,“決非革命文學要放棄它的階級的領導責任,而是將它的責任更加重,更放大,重到和大到要使全民族,不分階級和黨派,一致去對外”[8]590。他說明,“‘民族革命戰(zhàn)爭的大眾文學’主要是對前進的一向稱左翼的作家們提倡的、希望這些作家們努力向前進”,“也可以對一般或各派作家提倡的、希望的,希望他們也來努力向前進”;“但這不是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標準”,它應該也可以與包括“國防文學”等在內(nèi)的抗日口號“并存”[8]533。

      魯迅指出新文化必須是“民族”的、“大眾”的,把兩者都提到了文化革命綱領的政治高度和理論高度。他認為新文化必須是“民族”的,就是在政治上要反對帝國主義,當前就是使“一切文學家,任何派別的文學家在抗日的口號之下統(tǒng)一起來”,“文藝家在抗日問題上的聯(lián)合是無條件的,只要他不是漢奸,愿意或贊成抗日,則不論叫哥哥妹妹,之乎者也,或鴛鴦蝴蝶都無妨”[8]530。魯迅強調(diào),堅持“民族”的新文化原則,還要珍惜中國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文化,他指出;“新的階級及其文化,并非突然從天而降,大抵是發(fā)達于對于舊支配者及其文化的反抗中,亦即發(fā)達于和舊者的對立中,所以新文化仍然有所傳承,于舊文化也仍然有所擇取”[11]355,“唯有明白舊的,看到新的,了解過去,推斷將來,我們的文學的發(fā)展才有希望”[3]301,在學習借鑒外國的“新法”同時,還要“加以中國舊日之所長,還有開出一條新的路徑來的希望”[3]6019;因為“古文化裨助著后來,也束縛著后來”[8]339;當然“這些采取,并非斷片的古董的雜陳,必須溶化于新作品中”,“恰如吃用牛羊,棄去蹄毛,留其精粹。以滋養(yǎng)及發(fā)達新的生體”[8]23,從而使我們的新文化“跨過那站著的前人,比前人更加高大”[11]185。

      魯迅大力倡導新文化必須是“大眾”的。他深刻指出,是勞動人民創(chuàng)造了文化:“我們祖先”,“那時大家抬木頭,其中一個叫道‘杭育杭育’”,“就是創(chuàng)作”,“倘若用什么記號記下來,這就是文學”;勞動人民口口相傳的文學創(chuàng)作是新文化的一個重要來源,攝取民間文學的營養(yǎng)“而起一個新的轉變”的事例,“常見于文學史上”[8]94。魯迅號召:“應該多有為大眾設想的作家,竭力來做淺顯易解的作品,使大家能懂,愛看,以擠掉一些陳腐的勞什子”[11]349。魯迅強調(diào),新文化創(chuàng)作應采用大眾通俗易懂、喜聞樂見的形式,如連環(huán)圖畫所以能早已坐進“藝術之宮”,“在藝術史上發(fā)光”,根本原因就在于“大眾是要看的,大眾是感激的”[3]448-449。魯迅這些論斷,不僅是對五四以來文化大眾化問題一系列討論的科學總結,也為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中國共產(chǎn)黨正式提出新民主主義文化革命系統(tǒng)理論提供了理論基礎,實際構成了新民主主義文化綱領的雛形,至今對我們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有重大指導作用。

      其四,應當造出大群的新的戰(zhàn)士。

      魯迅多次大力呼吁“我們應當造出大群的新的戰(zhàn)士”[3]236。聯(lián)系他是在左翼作家聯(lián)盟成立大會上講這些話的,可以看出他強調(diào)的是建設一支無產(chǎn)階級文化隊伍。他指出,這支隊伍新的戰(zhàn)士應該有較高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理論水平,“能操馬克思主義批評的槍法”;有一切“目的都在工農(nóng)大眾”的革命的人生觀和價值觀;特別應該積極參加革命實踐,“和革命共著生命,或深切地感受著革命的脈搏的,(最近左聯(lián)提出了‘作家的無產(chǎn)階級化’的口號,就是對于這一點的很正確的理解)”[3]236,“和實際的社會斗爭接觸”,勇于承擔“各種卑賤的,麻煩的工作”,經(jīng)受革命不可避免的“痛苦”、“污穢和血”等考驗[3]233-238。

      魯迅尖銳指出,當前左翼文化隊伍中存在的不適應革命事業(yè)發(fā)展需要的缺點,“我覺得文人的性質,是頗不好的,因為他智識思想,都較為復雜,而且處在可以東倒西歪的地位,所以堅定的人是不多的”[12]663,“尤其是所謂‘文學家’,左翼興盛的時候,以為這是時髦,立刻左傾,待到壓迫來了,他受不住,又即刻變化,甚而至于出賣朋友……作為倒過去的見面禮。這大約是各國都有的事。但我看中國較甚”[12]685。魯迅特別反對“分裂,高談,故作激烈等等”[12]685,因為“單關在玻璃窗內(nèi)做文章,研究問題,那是無論怎樣的激烈,‘左’,都是容易辦到的;然而一碰到實際,便即刻要撞碎了。關在房子里,最容易高談徹底的主義,然而也最容易‘右傾’”,甚至成為“新的運動的反動者”[3]233-234。這些觀點,同后來毛澤東指出的,知識分子“往往帶有主觀主義和個人主義的傾向”,“其中一部分,到了革命的緊急關頭,就會脫離革命隊伍,采取消極態(tài)度;其中少數(shù)人,就會變成革命的敵人”等著名論斷的思想內(nèi)涵基本內(nèi)在一致[18]。這表明,實際是魯迅在中國馬克思主義發(fā)展史上最早提出中國革命知識分子必須與革命斗爭實際密切結合的理論原則,不僅當時有力推動了中國革命知識分子的健康成長,至今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也有直接根本的指導作用。

      三、魯迅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活動的突出特點

      一是自覺的主體意識。魯迅接受、運用馬克思主義,是基于他始終如一的“我以我血薦軒轅”的愛國主義思想和“俯首甘為孺子牛”的一切為人民大眾的徹底獻身精神;基于他自覺集中身體力行并不斷升華中華民族優(yōu)良傳統(tǒng),特別是“沒有絲毫奴顏和媚骨”的人格力量;基于他對為中國民族獨立人民解放不懈奮斗的歷史經(jīng)驗及其發(fā)展規(guī)律的全面冷靜考量。魯迅在沒有成為馬克思主義者之前,在《費厄潑賴應該緩行》等論文中深刻闡釋的痛打落水狗的徹底革命精神,對個性獨立、思想自由的執(zhí)著堅持,就已經(jīng)大大突破了激進民主主義革命派的思想界限,接近了馬克思主義的理論高度。所以,魯迅成為近代以來空前的中華民族主體意識的杰出代表,對包括馬克思主義在內(nèi)的任何思想學說,都不是頂禮膜拜,而是“放手拿來”,為中國人民所用,在實踐中吸收、檢驗、改造,使其成為中國人民推進中國民族解放和現(xiàn)代化建設的思想武器。他既同形形色色的封建地主階級復古倒退、資產(chǎn)階級崇洋迷外等思潮及其代表人物展開了堅決斗爭,也對革命陣營內(nèi)部各種錯誤思潮、特別是有封建專制主義底色的教條主義等錯誤傾向進行了嚴厲批判。他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理論和價值觀解剖別人,同時更嚴格更高標準地解剖自己。在魯迅身上,極為全面深刻地體現(xiàn)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就是代表西方最先進文化成果的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優(yōu)秀文化的交會融合,表現(xiàn)出中國人民一方面接受馬克思主義作為自己革命、建設、改革的指導思想,一方面以獨特的精神力量、政治智慧等豐富發(fā)展馬克思主義的內(nèi)在文化底蘊。

      二是徹底的求實精神。魯迅接受、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并推進其中國化,是在對中國國情不斷深刻認識、全面把握的基礎上進行的。在這個關系中國革命全局的基礎性問題上,魯迅的認識達到了當時包括李大釗、陳獨秀等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者,胡適、梁啟超等資產(chǎn)階級代表人物所未能達到的思想深度,瞿秋白稱之為“最清醒的現(xiàn)實主義”。無論是中國“最黑暗的壓迫和剝削制度”及“政治經(jīng)濟關系”;來自帝國主義及其幫兇的“劊子手主義和僵尸主義的黑暗”,還是來自“滿清士大夫、老新黨、陳西瀅們”種種錯誤甚至反動思想,“小私有者的庸俗、自欺、自私、愚笨,流浪賴皮的冒充虛無主義,無恥、卑劣、虛偽的戲子們的把戲”等等,都“不能逃過他的銳利的眼光”。魯迅坦承自己讀馬克思主義的書不多,而主要是通過實踐理解、掌握馬克思主義的:“《資本論》不但未嘗寓目,連手碰也沒有過。然而啟發(fā)我的是事實,而且并非外國的事實,倒是中國的事實,中國的非‘匪區(qū)’的事實”[19]。他尖銳指出,要特別警惕“每一新制度、新學術、新名詞,傳入中國,便如落在黑色染缸,立刻烏黑一團,化為濟私助焰之具”[3]480的危險。特別難能可貴的是,魯迅言行一致,用自己不懈奮斗、忘我犧牲的實際行動及其杰出文化成就,樹立了一個中國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巨匠的輝煌豐碑。如有學者指出的:“魯迅所以有別于那些善變的人物,正因為他的思想力量是以偉大的人格力量作為基礎。沒有人格力量印證和血肉融化的思想,那思想也就變得蒼白無力?!保?0]魯迅從而使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特別是中國文化革命實際的結合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理論高度。

      三是毫無顧忌的原則性。這集中體現(xiàn)在魯迅堅持真正做到了馬克思主義所要求的為無產(chǎn)階級和人類解放事業(yè)堅持原則,在重大問題上絕不妥協(xié)的“毫無顧忌和大公無私”[21]。這源自他“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政治立場和堅持真理的科學態(tài)度,是他深刻認識中國歷史和現(xiàn)狀的文化自覺。他始終對中國各個政黨都認真分析、采取不同態(tài)度。對國民黨的反動腐朽政策,魯迅針鋒相對,堅決反抗,徹底揭露。對中國共產(chǎn)黨,他堅決擁護其理論綱領、政治理想,自覺地為其綱領路線忘我奮斗,公開宣布,“中國目前的革命的政黨向全國人民提出的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政策,我是看見的,我是擁護的,我無條件地加入這戰(zhàn)線”[8]529;他還積極承擔了替國民黨監(jiān)獄中的著名共產(chǎn)黨人方志敏轉送重要文稿給中共中央,幫成仿吾接上黨組織關系等本屬于黨內(nèi)人員的重要事務。但對中共某些組織及其領導人存在的來自蘇聯(lián)斯大林模式和中國政治、文化痼疾的種種錯誤影響,魯迅堅持原則進行了不懈斗爭,如前述“兩個口號”中的論戰(zhàn)等。在這一點上,他不參加黨組織無形中構成了自由發(fā)揮斗爭意志的獨特優(yōu)勢。因為如果參加了黨組織,其成員就必須遵守黨的組織紀律,就會出現(xiàn)個人無條件服從組織,即使堅信自己的意見正確,也要按照組織原則行動的情況。魯迅這個特點主要是用實際行動體現(xiàn)出來。

      魯迅曾在1935年9月12日就蕭軍是否參加“左聯(lián)”的問題答復胡風說:“現(xiàn)在不必進去”,“近幾年,我覺得還是在外圍的人們里,出幾個新作家,有一些新鮮的成績,一到里面去,即醬在無聊的糾紛中,無聲無息”[22]211。有些人以此說明魯迅反對別人參加共產(chǎn)黨,證明魯迅對共產(chǎn)黨的否定態(tài)度,如胡適斷言:僅憑此信,20世紀50年代“魯迅若不死,也會斫頭的”[23]。筆者認為這些判斷不符合歷史實際,因為魯迅講的“不必進去”是“指蕭軍參加‘左聯(lián)’事”[22]212,希望他不要攪進各種糾紛,集中力量搞出創(chuàng)作實績,而不是反對蕭軍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魯迅表述的是對當時周揚等“左聯(lián)”領導者的宗派主義等錯誤言行強烈反感,但魯迅同時又清醒地肯定,這種反感是革命陣營內(nèi)部矛盾,是革命同志之間的不同意見。他在同一封信接著說明;“我的意見,在元帥(指周揚等——引者)看來,一定是罪狀(但他和我的感情一定仍舊很好的),但我確信我是對的。將來通盤籌算起來,一定還是我的計劃成績好”[22]211。所以,這封信絕不是魯迅否定中國共產(chǎn)黨、否定自己同共產(chǎn)黨關系的證據(jù),而是魯迅真正站在黨的路線和中國革命事業(yè)長遠根本利益的立場處理問題的表現(xiàn)。

      綜上所述,作為馬克思主義者的魯迅對中國現(xiàn)代文化的發(fā)展所面臨的諸多基本問題,如前進方向、發(fā)展方針、主體構建等提出了一系列重要理論觀點,構成了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理論寶庫獨具魅力的重要組成部分,至今還有待我們進一步開掘、消化和運用,以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大眾化、當代化的宏偉事業(yè)。

      [1]謝泳.胡適還是魯迅[M].北京:中國工人出版社,2003:35.

      [2]瞿秋白.“魯迅雜感選集”序言[G]//魯迅雜感選集.北京:中國致公出版社,2009:15.

      [3]魯迅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

      [4]魯迅全集:第8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

      [5]姚錫佩.魯迅力求了解蘇聯(lián)的真相——魯迅藏書研究[J].魯迅研究月刊,1995,(12):53-55.

      [6]嚴家炎.魯迅晚年思想尋蹤[J].香港:明報月刊,2002,(9).

      [7]魯迅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

      [8]魯迅全集:第 6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

      [9]葛濤.魯迅文化史[M].北京:東方出版社,2007.

      [10]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中華民國史組.胡適來往書信選:中冊[M].北京:中華書局,1979:329.

      [11]魯迅全集:第7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

      [12]魯迅書信集:下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6.

      [13]高旭東.高旭東講魯迅[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158-159.

      [14]茅盾.我走過的道路:上[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78.

      [15]魯迅全集:第5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298-299.

      [16]毛澤東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434.

      [17]魯迅博物館,魯迅研究室,《魯迅研究月刊》編輯部.魯迅回憶錄:散篇:下冊[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1583.

      [18]毛澤東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641-642.

      [19]魯迅書信集:上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6:444.

      [20]王元化.思辨短簡[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191.

      [21]黎澍.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論歷史科學[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355.

      [22]魯迅全集:第13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

      [23]耿云志,等.胡適書信集(1950—1962):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1262.

      [責任編輯 王 春]

      Lu Xu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arxism in China

      ZHANG De-wang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Harbi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Harbin 150001,China)

      Through the study of Marxism,Lu Xun found the direction of the Chinese revolution and social development,and established a class point of view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and he had realized his conversion into the Marxist.Lu Xun made contributions to Marxism in China as follows:1.After his comprehensive analysis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he proposed the principles of absolutism of leading spirit clue;2.He performed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principle of taking-in foreign culture,such as possession,use,storage,destruction and other policies;3.He proposed"the popular literature of national revolutionary war,"which constituted a prototype of the CPC program of new democratic culture;4.He suggested that a new large group of soldiers should be created who should be implemented with the practice of revolutionary workers and peasants.Lu Xun's promoting the activities of Marxism in China had three significant features:subjective consciousness,thorough and realistic spirit and principles of boldness.

      Lu Xun;Marxism;sinicization

      D231

      A

      1009-1971(2011)04-0061-09

      2011-05-09

      張德旺(1946-),男,河北景縣人,教授,從事五四運動史、中國共產(chǎn)黨文化思想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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