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莉
唐五代時期敦煌尼僧生活
王維莉
由于敦煌的特殊歷史背景,唐五代時期敦煌佛教一直比較興盛,而且尼僧眾多。她們既有居住寺院又有居住在家的情況,因此這些尼僧不僅過著寺院生活,而且參與世俗生活,同時擁有很高的社會和家庭地位。
唐五代;敦煌;尼僧;生活
尼僧是敦煌婦女中一個較特殊的階層,郝春文先生寫過《唐后期五代宋初敦煌僧尼的社會生活》一書,探討了唐后期五代宋初敦煌僧尼的生活方式及其它相關問題,姜伯勤先生在《敦煌寺戶制度》中也有所論述,筆者受其啟發(fā),在前人的基礎上,搜集有關資料,對唐五代時期的尼僧生活略作探討。
由于尼僧的來源不同,根據(jù)出家前的家庭經(jīng)濟情況,可分為上、下、貴、賤幾個等級。上層貴族出家婦女一般在寺內(nèi)以其顯貴的出身,擔任釋門要職,處理日常事物。如張議潮的姐姐了空為法律,張議潮的孫女清凈戒為普光寺法律,張議潮的侄女戒珠為靈修寺阇梨,張淮慶(曹議金之妹夫)之姐姐及女兒都曾為普光寺法律,曹議金的侄女也曾為大乘寺法律,曹元忠之姨性真為安國寺法律,索龍藏的姑姑及妹妹也曾任靈修寺法律。這些上層貴族出身的尼僧除了從事夏安居、布薩、自恣、修習、說戒等宗教活動,參加各種齋會和法事活動外,還把持著對尼寺的管理權利。 S.1776《后周顯德五年(公元958年)某寺法律尼戒性等交割常住什物點檢歷狀》載:“……佛屏風陸扇。蓮花座壹。銅杓子壹。銅澡灌壹?!盵1]說明上層貴族更有機會接觸到來自國家和民間的捐贈。因此所享受的生活條件也當在普通尼僧之上。
另外,尼僧出現(xiàn)之初,多出于貴族,基于這種特殊身份與地位,她們在創(chuàng)建尼寺時得以獲得大量捐贈與賞賜,其中有土地和財物,這些為尼寺經(jīng)濟發(fā)展提供了原始資本。土地出租使得尼寺獲得了多余勞動力,為尼寺經(jīng)濟發(fā)展提供了人力保障,因此尼僧的寺院生活都有很好的經(jīng)濟基礎。有的尼僧甚至能“自用黃金買地居”,可見囊中頗有積蓄。同時還可以為他人做法事賺取額外的經(jīng)濟收入,如P.2837背《辰年支剛剛等施入疏十四件》載 “布壹丈,施入修造。右弟子所施意者,己身染患,圣力加持,似得減損。今投道場,請為念誦。辰年正月卅日女弟子王氏疏?!?;“胡粉半兩,施入修造。鏡一面,施入行像。右所施意者,為慈母舍化以來,不知神識,今投到場,請為懺念。二月八日女弟子十二娘疏?!?;“發(fā)五箭施入修造。右女弟子所施意者,為弟西行,愿無災難,早得回還。今投道場,請為念誦。二月八日女弟子無名謹疏?!盵2]
一些普通百姓出身的尼僧,由于經(jīng)濟地位低下,她們除了參加課誦、布薩、夏安居、講經(jīng)、各種齋會和法事活動外,還要侍奉管理階層的尼僧、干些尼寺的雜活以及參與寺院經(jīng)濟的勞動。
在唐五代信佛的婦女中,只有少數(shù)正式出家,大部分不能斬斷塵緣,遁入空門,就在家中齋戒修行,成了閨中女“居士”。就敦煌而言,由于出家尼僧眾多,寺院有限,因此尼僧主要和家人一起居住,這在當時成為敦煌獨具特色的現(xiàn)象。如P.6005背《釋門帖諸寺綱管令夏安居帖》稱:“諸寺僧尼自安居后,若無房舍,現(xiàn)無居住空房舍,仰當寺綱管即日支給。若身在外,空閑房舍,但依官申狀,當日支與。”這說明有部分僧尼在寺院沒有居住房舍,而很可能是居住在家或別的什么地方,所以她們相當于世俗僧尼。左朝芹認為“女尼的生活在唐時期很大程度上已經(jīng)世俗化了。她們大都有自己的房舍、土地和財產(chǎn),靠自己的勞動過活,有的女尼還與家人住在一起,過著世俗生活,她們的戶口也登記在世俗家庭的戶籍中。”[3]其中有不少是官宦人家有文化的女子,她們的生活環(huán)境和文化修養(yǎng)為她們熟悉宗教理論創(chuàng)造了條件。她們?nèi)杖諈⒍U打坐、誦經(jīng)悟道,有的如癡如迷,廢寢忘食,也有的心領神會,深得三昧。這成為唐代婦女尤其是上層婦女的一種時髦。如日本京都有鄰館藏敦煌文書51號《唐大中四年(公元850年)十月沙州令狐進達申報戶口牒》中,令狐進達戶有“妹尼勝福、妹尼勝□、妹尼照惠、妹尼淵□”。[4]令狐乃當時敦煌大族,且戶中的尼僧有婢侍奉,所以這些尼僧應當是上層貴族家庭之出家女。她們出家后,和普通尼僧一樣從事夏安居、布薩、自恣、修習、說戒等宗教活動,參加各種齋會和法事活動。
另外唐五代敦煌尼僧中,還有許多來自普通百姓家庭的下層婦女。如S.4710《唐年代未詳[公元9世紀后期]沙州陰屯屯等戶口簿》中,陰屯屯戶有“女尼定嚴”;張豬子戶有“妹尼鬘鬘”;劉再榮戶有“女尼缽缽、妹尼覺意花、女尼□娘、侄尼金吾、侄尼鷹鷹、侄尼瘦瘦”。[5] P.4989《唐年代未詳[公元九世紀后期]沙州安善進等戶口田地狀》中,安善進戶有“妹尼印子年卅”,傅興子戶有“姊尼福勝年卅三”。[6]這些尼僧也大都生活在家中,和世俗家庭中的其他成員一樣從事社會生產(chǎn)和家庭生產(chǎn)勞動。S.2228《辰年(9世紀前期)麥布酒付歷》:“又張老與尼邊買布一匹四十二尺,至折麥壹碩伍斗兩家合買,其布納官用。各半”。[7]可見三尼僧分別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及買賣活動。許多貧困家庭的婦女為了減輕家庭負擔紛紛出家,在不影響家庭生產(chǎn)力的情況下,她們還可獲得一部分經(jīng)濟收入,為家庭經(jīng)濟作出一定的貢獻。
在唐五代佛教空前繁盛的情況下,僧尼的社會地位和家庭地位都比較高,并且敦煌地區(qū)的女尼較多?!袄纾?65—875年一件名籍(S.2669)中記載,267個女尼中有265人是敦煌人,只有兩人來自鄰近地區(qū)。”[8]S.4444《大乘寺尼名錄》[9]和P.2944《大乘圣光寺等尼名錄》[10]都記載有詳細且名目較多的尼僧名單,尼僧在當時應該很受國家和社會的重視。以皇家為首的貴族官僚經(jīng)常給予尼寺大量的饋贈,使得尼寺蓬勃發(fā)展,當然尼僧也支持他們的政權。有的政權機構中還設有國師,以宗教的名義統(tǒng)治民眾,二者是相輔相成的。另外還有尼僧還俗參政的特殊現(xiàn)象,如武則天曾在感業(yè)寺出家為尼,后入朝為唐高宗皇后,并創(chuàng)建武周王朝。之后,佛教獲得迅速發(fā)展,這與武則天的尼僧經(jīng)歷是分不開的。
尼僧與家庭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所以尼僧的宗教活動及其自身行為對其家庭其他成員的宗教信仰可能產(chǎn)生很大影響,當時世俗民眾都比較崇信佛教,所以尼僧的這種中介作用使其在家庭中具有很高的地位。基于這些事實,尼僧在家庭中的地位高于在家世俗女子。尤其是上層貴族出身的尼僧,她們由于尼僧身份給家族帶來雙重貢獻而倍受家族重視。關于此,敦煌文獻及石窟資料中多有反映。于莫高窟供養(yǎng)人題記中見,不少修建洞窟的家庭或家族都把已出家的家庭成員姓名法號甚至親屬名字列上。如首任歸義軍節(jié)度使張議潮功德窟題記中,有“姊師登壇大德尼法律了空”的題名。莫高窟94窟張淮深功德窟中,窟中除有其叔張議潮、父張議潭和母、叔母等的題名外,還有“妹師登壇大德尼德勝一心供養(yǎng)”“妹師感儀尼花……一心供養(yǎng)?!盵11]108窟張淮慶功德窟中,有殘存題名“故妹普光寺法律尼念定”“女普光寺法律尼最勝喜”。[12]55窟曹元忠功德窟中,窟中除有曹氏家族的在家成員外,還有“故姨……法律尼臨壇大德性真一心供養(yǎng)”“外甥……法律臨壇”[13]的供養(yǎng)像題名。
家族的碑文中亦有尼僧的出現(xiàn),P. 4460《陰處士碑》中“即有尼法律智惠性等,月中桂影,已厭鮮花,云外天堂,修持有路?!?。[14]這種現(xiàn)象一方面體現(xiàn)了這些大族家庭仍把出家者視作本家或本族的一員,同時以家中有“臨壇大德”“律師”“寺主”而引以為榮,另一方面說明了敦煌尼僧與家庭、家族互為依存關系,而且在本家庭或家族中具有一定的地位,受到了極大的尊重。
敦煌文書中亦有許多大族尼僧的邈真贊,也能說明她們的家庭地位。P.3556《后周敦煌郡靈修寺阇梨尼張氏戒珠邈真贊并序》言其卒后“六親哀切,恨珠溺于深源;九族悲號,痛光沉于大夜。”[15]P.3556《后周故普光寺法律尼清凈戒邈真贊》載“法律闍梨者,即前河西一十一州節(jié)度使張?zhí)VF孫矣。天資別俊,應是多奇。貌超洛甫之姿,影奪巫山之彩。雍雍守道,亞南越之佳人;穆穆柔儀,比西施之雅則?!文蜕仙n降禍,喪及仙顏。孤兄泣斷于長波,賢姐悲流于逝水。”[16]死后世俗家人請人為其畫像寫贊,說明這些尼僧生前對其家庭或家族有著特殊的貢獻和影響,在本家庭或家族中享有較高的地位。據(jù)《亡尼文》載“……然今所申意者,為亡尼某七功德之所崇也。惟亡尼乃內(nèi)行八敬,外修四德,業(yè)通三藏,心悟一乘,……”[17]也可看出尼僧當時在家族心目中的地位。綜上所述,唐五代時期的敦煌尼僧,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都因其給本家庭或家族作出了特殊貢獻而倍受尊重。
通過以上論述,可以清晰看出唐五代時期敦煌地區(qū)尼僧的寺院生活和世俗生活情況,以及她們對社會和家庭所做的貢獻,從而使我們更進一步地了解這一時期敦煌地區(qū)尼僧的生活史。由于材料有限,及本人能力的不足,對這一時期尼僧的生活面貌分析得尚不夠透徹全面,還需要更深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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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6]唐耕耦,陸宏基.敦煌社會經(jīng)濟文獻真跡釋錄(第二輯)[M].北京: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印中心,1990:462,470,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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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0]唐耕耦,陸宏基.敦煌社會經(jīng)濟文獻真跡釋錄(第四輯)[M].北京: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印中心,1990: 250,250-252.
[11] [13]敦煌研究院.敦煌莫高窟供養(yǎng)人題記[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6:3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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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6] 唐耕耦,陸宏基.敦煌社會經(jīng)濟文獻真跡釋錄](第五輯)[M].北京: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印中心,1990:181,178.
[17]黃征,吳偉.敦煌愿文集[M].長沙:岳麓書社,1995:9.
ClassNo.:K243DocumentMark:A
(責任編輯:宋瑞斌)
OntheLivingSituationofNunsfromTangDynastytoWudaiDynastyinDunhuangDistrict
Wang Weili
Because of the special historical condition, the Buddhism in Dunhuang District has been booming from Tang Dynasty to Wudai Dynasty .And there are lots of nuns lived in that district. They not only lived in the nunnery but also lived in the worldly life, and these nuns possessed higher social and family status. This paper tires to analyzes the living situations of nuns at that time.
Tang Dynasty and Wudai Dynasty;Dunhuang district;nuns;living situation
王維莉,在讀碩士,西北師范大學,甘肅·蘭州。郵政編碼:730070
1672-6758(2011)01-0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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