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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爾加斯·略薩:一只啄食腐肉的“兀鷲”

      2011-04-13 04:18:29陳春生張意薇
      關鍵詞:兀鷲略薩馬爾克斯

      陳春生,張意薇

      (1.贛南師范學院中文系,江西贛州 341000;2.海南工商職業(yè)學院海南???570203)

      巴爾加斯·略薩:一只啄食腐肉的“兀鷲”

      陳春生1,張意薇2

      (1.贛南師范學院中文系,江西贛州 341000;2.海南工商職業(yè)學院海南海口 570203)

      巴爾加斯·略薩獲得2010年度諾貝爾文學獎對人們重新聚焦拉美文學具有重要的意義。略薩以文學介入生活、介入政治,具有小說家與政治家的雙重文化身份。他如一只啄食社會腐肉的兀鷲,用文學對抗社會黑暗、腐朽的獨裁政治。在對拉美社會權力結構精細的描繪中,他以虛構小說的方式將理想與現實兩個世界對舉連通;從而在立體的藝術世界中,掃蕩著現實社會生活的荒謬,呼喚人類的尊嚴。

      略薩;拉美文學;政治美學;結構現實主義

      一 摘得桂冠:拉美文學的又一奇葩

      2010年度諾貝爾文學獎頒給了巴爾加斯·略薩,對于中國讀者來說,這個具有秘魯與西班牙雙重國籍的拉美作家與09年獲獎的赫塔·梅勒帶給人們的陌生感大不相同,略薩獲獎前不僅是一位具有世界性聲譽的作家,而且在中國也是較早引起了學術界關注的拉美作家之一。20世紀70年代末,略薩就被介紹到中國,90年代大陸有兩家出版社出版了他的文集,對他人生經歷與小說創(chuàng)作的關系,他的小說美學思想的追求以及獨特的藝術創(chuàng)新精神的研究達到了一定的深度。略薩開創(chuàng)的“結構現實主義”創(chuàng)作手法(他自稱“通管法”)對中國尋根文學以及后來的先鋒文學思潮都產生過不同程度的影響。

      從新世紀諾貝爾文學獎頒獎史的角度審視略薩獲獎,可以看出2010年度諾貝爾文學獎頒獎意義非同一般。

      首先,在文學全球化日益明顯的今天,瑞典文學院的評委們再次以世界性的眼光關注歐洲以外國家和民族的文學,自1945年始,拉美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有:米斯特拉爾(智利,1945)、阿斯圖里亞斯(危地馬拉,1967)、聶魯達(智利,1971)、馬爾克斯(哥倫比亞,1982)、帕斯(墨西哥,1990),加上略薩,共有6位。略薩的獲獎使諾貝爾文學獎在間隔二十年后,人們再次將目光聚焦于拉丁美洲文學,這些不同風格和流派的作家,構成了不同時期拉丁美洲文學史的典型個案,將這些作家連接在一起,就能從“世界文學”或“總體文學”的高度來了解拉美大陸的文學史,也可以完整地了解拉美的社會史、政治史。

      其次,新世紀以來,諾貝爾文學獎獲獎作家往往爆出“冷門”,很多作家在獲獎前,其作品只是在較小范圍內傳播,一般讀者很少關注作家的創(chuàng)作以及他們作品中對社會、人生的深刻思考。而略薩是一位被諾獎多次提名的作家,他的作品在世界范圍內擁有廣大的讀者,因此略薩進入諾貝爾文學獎圣殿最重要的意義是,它使得最近幾年爭議不斷的頒獎得到了更多的正面評價,略薩的獲獎是諾貝爾評選委員會對最近幾年選擇頒獎作家視域狹隘、作家冷僻以及委員們自身趣味偏狹的一種糾正。

      再次,略薩的獲獎表明瑞典文學院不會忽略那些在文學上不斷銳意創(chuàng)新的作家,也不會忽略經歷時間洗禮依然閃耀著藝術光芒并具有藝術生命力的作品。它增加了一般讀者對諾貝爾文學“理想主義傾向和最出色的”頒獎標準的深切了解,在諾貝爾文學獎在文學與大眾之間架構了一座相互溝通的橋梁。

      作為拉美文學兩巨匠的馬爾克斯和略薩是研究拉美文學不可回避的兩座高峰。當1982年瑞典文學院通過對馬爾克斯的授獎而從世界文學視野肯定了魔幻現實主義的時候,結構現實主義文學雖為人關注,但還未進入諾貝爾文學獎的視野。這次略薩獲獎,可以說是對20世紀拉丁美洲文學創(chuàng)新的另一具有影響流派——“結構現實主義”的肯定,有助于人們在探究拉丁美洲文學全貌時獲得一個更加完整的印象。馬爾克斯聽聞略薩獲獎,高興地說:“我們終于一樣了!”

      略薩雖比馬爾克斯小九歲,但成名的時間較早,風頭也一度蓋過馬爾克斯。兩人是1967年略薩去委內瑞拉領取第一屆加列戈斯文學獎(拉美最高文學獎)時相識的。此時《百年孤獨》才剛出版兩個月,盡管該書出版引起拉美文壇轟動,但進入歐洲讀者的視界尚需時日。略薩結識馬爾克斯后,決定放下手中工作,研究比他名氣小的作家。略薩將1967年以前馬爾克斯全部創(chuàng)作作為一個系統(tǒng)進行整體性的考察,并用一個專有名詞稱作家為“拉丁美洲的弒神者”。1971年,略薩完成了40萬字的博士論文《加西亞·馬爾克斯:一個弒神者的故事》。在《虛構的現實》這一部分,對作家人生經歷與創(chuàng)作心理之間隱秘聯(lián)系的分析,幾乎達到了心理學分析批評的高度。

      略薩從世界文學的角度對這位剛剛走紅作家的未來進行了準確的預言。略薩認為馬爾克斯小說中那種超越民族、超越地域的世界性主題,即專制、獨裁、貪腐給人類精神和心靈帶來的傷害深刻而準確的描繪,將會使之成為一位具有世界性影響的作家,略薩進而指出,獨裁的結果便是導致整個拉美民族游離于世界主流價值之外,陷入永遠無法擺脫的孤獨之中。獨裁、專制、腐敗不僅是拉丁美洲的病癥,也幾乎是整個人類社會必須警惕的公害。

      略薩曾問馬爾克斯“我們?yōu)槭裁磳懽?”馬爾克斯說從事寫作除了因為不會做別的事并且想讓自己的朋友更加喜歡自己外,小說還承擔著一種職能,這種職能就是對現狀的一種破壞性力量,“我不知道有哪種優(yōu)秀文學作品是用來贊頌已經確立的價值的,在優(yōu)秀文學作品里,我發(fā)現總有推毀已被確立的、被強加的東西和促進建立新的生活方式和新的社會制度的趨勢。總之,是改善人們生活的趨勢?!保?]略薩肯定了這種立場:既然拉美大陸到處是苦難,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作為一個有責任感的作家,就應該理直氣壯地撕破面紗,充當現實的弒神者。對加西亞·馬爾克斯小說中那種與眾不同的重復:重復的人物、情節(jié)、人名、地點、舉止和行為等等,略薩以一個作家的體驗和思考,令人信服地指出:這是“對生活的一種循環(huán)的、漸進地、強化的審視”,而這種孤獨和死的循環(huán)往復,是人類遭受的一種可笑的、可悲的因而也是一種可怕的折磨,恰似普羅米修斯的五臟六腑被兀鷲啄食,痛苦異常,且永無休止。這種描寫的意義何在?略薩指出,這是對人類多舛命運的深刻揭示。其實,弒神者,也是略薩自身的寫照,正因為他和加西亞·馬爾克斯在精神氣韻上的相同之處,才能如此獨到地感受加西亞·馬爾克斯作品后面蘊含的深意。其實,除了潛心文學外,略薩也直接參與政治生活。1989年,他參加秘魯總統(tǒng)競選,遺憾的是敗給了日裔人藤森。

      二 多重文化身份:政治性作家的文學生涯

      略薩全名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Mario Vargas Llosa)。1936年生于秘魯阿列基帕市,父母離異后,略薩與母親隨外祖父在玻利維亞的柯恰潘巴生活。1945年回到秘魯,定居在皮烏拉。1946年,父母復婚后又遷往秘魯首都利馬。1950年,青春年少的略薩奉父命進入了普拉多軍校。1953年,進入圣馬科斯大學,在求學期間,他深深地迷上了文學,廣泛涉獵世界文學名著,畢業(yè)后還和別人合作編輯出版了《寫作手冊》和《文學》兩本雜志,且開始涉足戲劇,曾創(chuàng)作神話劇《逃亡》。在皮烏拉地方民間藝術節(jié)小范圍演出后很受歡迎。1958年,他創(chuàng)作了短篇小說《挑戰(zhàn)》,獲得《法國雜志》在秘魯舉辦的短篇小說競賽獎,同年出版了短篇小說集《首領們》,小說反思了心智健全的少年為何在斗毆和殘殺中浪費青春,將矛頭直指社會。同年,略薩獲得了西班牙馬德里大學獎學金,可惜進校不久,便因經濟原因輟學。隨即前往法國并在法新社和法國電視臺謀得職位??梢哉f,如果不離開馬德里大學,略薩可能是一個優(yōu)秀的學者,但富有濃厚藝術氣息的巴黎,成了他作為一個優(yōu)秀文學家以及評論家的重要機緣。略薩在巴黎大量閱讀了雨果、巴爾扎克、大仲馬、薩特等人的著作,并結識了一批僑居巴黎的拉美作家,如古巴的卡彭鐵爾、危地馬拉的阿斯圖里亞斯、阿根廷的博爾赫斯等。之后,略薩又僑居倫敦、巴塞羅那等地。

      略薩真正成名作是1962年完成的《城市與狗》,小說開始展示了作家獨樹一幟的“結構現實主義”創(chuàng)作方法,小說以秘魯的萊昂西奧·普拉多軍校生活為題材,不斷轉換視角,打破時間線索,自由拼接故事情節(jié),似乎眼花繚亂,但又精彩紛呈。小說語言的意象簡潔而深刻,充滿智慧,一出版就獲得了“小叢書獎”(一種給予西班牙語小說的最佳獎)和批評獎(1963)。由于小說對軍政當局的大膽揭露和批判,激怒了軍方,他們在軍校組織燒毀了剛出版的1000本小說,并宣布略薩是學校和秘魯政府的敵人。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軍政府的禁戒反而加大了這本書的傳播速度和范圍,也讓略薩更加有名氣了。

      1964年,盡管《城市與狗》引發(fā)的政治風波還沒有平息,略薩還是回到秘魯。他在落后的的叢林地區(qū)考察生活,歐洲都市的繁華與秘魯鄉(xiāng)野的貧苦,兩相對比中呈現的巨大反差強烈震撼了他的心靈:“秘魯有一個比我通過普拉多軍??吹降母鼮閺V闊的、更為可怖的世界?!睂ΜF實認識的深化加強了作品的現實干預力度。為此創(chuàng)作了小說《綠房子》(1966年),小說以叢林地區(qū)一個叫“綠房子”妓院的興衰變化為描寫主線,構思獨特,反映了拉美社會“虛假的、惡毒的、將要腐爛的社會結構”,這個社會“放散著一種致命的毒氣”?!熬G房子”是一個時代發(fā)展變化的縮影,折射了20世紀20年代以來秘魯的社會現實。小說的處理手法類似塞爾維亞作家安德里奇的《德里納河上的橋》,即以一個與我們生活密切相聯(lián)系的事物為載體,展示不同時代的不同風俗以及時代變化發(fā)展的軌跡。小說中蘊含著強烈的政治批判意識,考慮到第一部小說帶來的麻煩,略薩將小說送到西班牙出版,并受到了西班牙語文學界的好評。

      略薩是一個勤奮而多產的作家,幾乎每隔三年就有小說問世,而且都能產生較大的影響。他主要創(chuàng)作的小說如下:長篇小說《酒吧長談》(1969),《胡利亞姨媽與作家》(1977),《世界末日之戰(zhàn)》(1981),《馬伊塔的故事》(1984),《誰殺死了帕羅米羅》(1986),《安第斯山的利圖瑪》(1993),《堂里格維托的筆記本》(1997),《另一個街角的天堂》(2002),此外他還有大量的劇本、散文、談話錄等。1992年,他加入了西班牙國籍,1994年因為其創(chuàng)作的出色成就,獲得了西班牙最高文學獎——塞萬提斯文學獎。晚年的略薩一直筆耕不輟,直到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略薩豐富的履歷,成為我們研究他多重文化身份和小說主題、藝術技巧相互聯(lián)系的一個重要切入點。在他的創(chuàng)作歷程中,主動接受其他民族文化和文學的滋養(yǎng),感受多種文化的沖擊,與本民族的文化底色相融合,思考人類的前途。從文化養(yǎng)成上講,他深受西班牙文學傳統(tǒng)的影響,而旅居歐洲多國的經歷,又讓他具有更為寬闊的文學視野。他的創(chuàng)作既扎根拉美大地,又能超越本民族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的影響和制約,能在全球化視野中審視民族的命運和人類的未來。正是在多元文化的熏陶,略薩評價生活的尺度,不再是局限于本國的現實,而是從人類社會發(fā)展的高度,思考積弱的祖國如何擺脫專制奴役,如何在民主、自由、獨立的價值觀念之下,融合到世界文明進步的大潮之中。

      三 挺身弒神:以創(chuàng)新的理念反叛現實

      略薩漫長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涉及的文學體裁非常廣泛,如小說、詩歌、散文隨筆、戲劇、文學評論、政論雜文等。在迄今為止出版的十部小說中,《城市與狗》、《綠房子》和《潘上尉與勞軍女郎》等尤具代表性。從創(chuàng)作技法以及藝術風格上說,他用所開創(chuàng)的“結構現實主義”方法營造了一種相當獨特的敘事風格。一個杰出的作家,他同時是一個思想家,一個具有獨特美學追求的藝術革新意識的大師。略薩能夠取得令人矚目的成就,主要取決于他所堅守的理想和追求,和勞苦大眾站在一起,和世界文明發(fā)展的潮流站在一起。略薩提倡“不妥協(xié)”的文學,主張“文學要抗議,要控訴,要批判”,其小說批判的鋒芒直指獨裁統(tǒng)治、教會和貪贓枉法的官僚。但是,他的小說與傳統(tǒng)批判現實主義作家給我們的審美感受是不一樣的,他用一種陌生化的處理方法帶給我們一種別樣的審美感受。

      略薩進入拉美文壇的時候,正是拉丁美洲文學以“爆炸性”姿態(tài)引起全世界讀者關注的年代,他成了推動拉丁美洲文學進入世界主流文學的重要作家之一。由于殖民的原因,拉丁美洲文學引渡自歐洲大陸,確切地說,其美學準則受西班牙文學、尤其是塞萬提斯的影響很大。

      塞萬提斯認為,現實主義就是要模仿自然和反映現實,但要把模仿建立在想象與歷史真實的基礎上,也就是說作家在摹寫客觀現實的同時,不能忽略作家的主觀想象。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雖在歷史真實中混入大量的想象,但我們依然認為它是現實主義的作品。也就是說,這種現實主義并不強調典型環(huán)境、典型人物以及細節(jié)的真實性,而是注重是否能在細節(jié)的的背后發(fā)掘出象征意義,這才是更高層次的真實。在1995年獲塞萬提斯獎的演講中,略薩通過盛贊塞萬提斯及其代表作《堂吉訶德》闡釋藝術創(chuàng)作中想象與真實間存在的張力:“通過藝術創(chuàng)作,人類可以沖破自身條件的限制,找到一種永生的形式;但與此同時它又把我們打得粉碎,因為它讓我們意識到與構思出這樣英雄偉業(yè)的巨人相比是何等渺小。如何能犯下如此弒神之罪呢?怎么可能以這樣的方式向神的創(chuàng)造挑戰(zhàn)呢?由于塞萬提斯寫出了這個奇情異想的紳士故事,就使得西班牙語有可能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為我們用這一語言寫作的人設立了最高標志,他還革新了小說這個種類,賦予小說以復雜性和細微的特點,其范圍之廣闊如同給小說以生命的這個世界那樣具有破壞性和建設性?!保?]

      “結構現實主義”的美學原則發(fā)源于塞萬提斯,而其近源則可追溯到1911年西班牙畫家畢加索所創(chuàng)造的“立體主義”。這個美術流派主張,將一切物體的形狀加以解體,再由藝術家憑自己的主觀真實觀念重新組合,畫家可以在畫面上表現事物的不同側面。略薩以及結構現實主義作家就是將這種繪畫理論移植到小說創(chuàng)作當中來,就形成了非常獨特的“結構零件說”:“現今小說總想用一條渠道、一個角度去表現現實,而我卻相反,我主張創(chuàng)作總體小說,即雄心勃勃地從現實的一切方面、一切表現上來反映它?!彼拿缹W追求是,“觀察現實的角度是無限的。盡管不可能一切角度都涉及,但是表現現實的角度愈多,小說就愈出色?!泵佤斨u家桑切斯在談到結構現實主義的特點時,概括性地指出,“現實的再創(chuàng)造就是指作者的再創(chuàng)造,作家在認識和體驗了現實之后,把現實中合適的成份(零件)和令人感興趣的成份(零件)提煉出來,在不歪曲原素材的前提下,重新組合一個世界、社會或者人物,這種方法既取材于現實又區(qū)別于現實?!?/p>

      略薩從塞萬提斯那里獲得思想資源,打破舊有的藝術程式;在藝術革新的呼聲中,置換文學作品的陳舊內核也成為必然要求。在略薩對馬爾克斯的研究中,指出“弒神者”首先要揭下拉丁美洲獨裁者的虛偽面具。為了維護獨裁統(tǒng)治,統(tǒng)治者將自己裝扮成超越世俗的神——冷漠、傲慢,高高在上地睥睨萬物,但是獨裁者傲慢且不近人性的背后是兇狠殘暴、昏聵無能,他們虛弱卻裝出強大,他們膽怯卻沉醉在虛幻輝煌的歷史中。獨裁的形成與殖民統(tǒng)治密切相關,略薩將獨裁極權等拉丁美洲大為流行的政治文化現象與殖民災難聯(lián)系在一起批判——恰恰是殖民者對拉丁美洲大陸巧取豪奪、胡作非為才使得拉丁美洲陷入了持續(xù)的動蕩之中。極權者的暴虐帶來了社會的災難,正是統(tǒng)治者獨裁貪腐,人民的權利才無法得到保障。那么作為一個作家,就應該義不容辭地將民眾的這種社會處境和苦難根源進行披露,以呼吁人民起來反抗,打碎這種不合理的制度?!@是真正的文學作品所應具備的內涵,這種對統(tǒng)治者橫征暴斂、獨裁專制的揭露,無疑是弒神精神的另一面。略薩賦予了馬爾克斯弒神者的意義和并成為拉丁美洲的這場弒神活動的聲援者,意味著他對文學與政治的雙重反叛。

      其實,略薩在巴黎即已接受了薩特等人的存在主義的觀念,即文學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干預社會。如何達到干預的目的呢?就要對社會生活進行全景式的、總體上的勾勒。既然是多角度、多層面的描寫,每一個側面可能有不同命運遭際的人物,也就是沒有一個人具有總體上的代表性和典型意義,因此略薩小說中的人物,往往只是作家描寫復雜社會生活的一個側面,只有不同層面、不同人物的命運和生活經過作家的扭結才能實現這種立體感。由此,結構現實主義很少設置貫穿小說全篇的主人公,也很少安排類似的人物活動在同一個層面上,而是讓人物活動在不同的側面上或者一個集團、一個群體之中。略薩自己也說,“我塑造的是一群人物的故事而不是一個人物的故事,主要角色是以小集團出現的。”

      因此,略薩的結構現實主義,可以理解為:既然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是豐富多彩的、復雜多變的,文學作品也應該表現這種豐富多彩、復雜多變,否則就無法反映現實社會生活的復雜性、多樣性。小說表現現實的角度和層次愈多,就越真實,要想寫出偉大的小說,就應該盡可能多層次、多角度去把握現實,表現現實。了解了結構現實主義以及略薩的美學追求,我們對他小說中紛亂的線索和多層面的情節(jié)就能理解了,也能感受那種總體結構帶給我們的藝術沖擊力。

      以《胡麗亞姨媽與作家》(1977)為例,小說共20章,作家別出心裁地以單數和雙數來結撰小說的構架,單數各章講述胡麗亞姨媽和作家的戀愛故事,以及劇作家卡瑪喬在利馬電臺積勞成疾的遭遇,而雙數章節(jié)則選擇了故事發(fā)生過程中的一些不相關的故事,表面上看寫富人的奢侈,窮人的痛苦,但是將這些獨立的小故事和姨媽的故事連接在一起,就能看到一個時代的生活概貌和人物悲劇性命運的場景。這些故事、場景作為另外的敘事線索和時代背景出現,就構成了總體小說的特征。

      四 如椽大筆:美學理想的文學樣態(tài)與藝術實現

      在《城市與狗》中,略薩開始用一種獨到的眼光審視專制制度如何將人培養(yǎng)成狗的尖銳現實。軍校學員偷竊試卷行為敗露,校方對全體學生進行嚴密的監(jiān)控,終于一個綽號叫“奴隸”的學員用告密換取了一次外出自由,偷竊者事件的主謀“美洲豹”為了報復“奴隸”,竟尋機將其打死,學生詩人阿爾貝托出于正義,向學校當局檢舉了“美洲豹”,但嚴酷的現實讓正義者體驗到了專制社會的冷酷與黑暗,學校當局將真相徹底遮蔽。阿爾貝托基于人善良的天性所做出的微弱的反抗,在強大的專制權力面前不堪一擊。

      從創(chuàng)作手法上講,由偷試卷引發(fā)的學員之間的分裂、猜忌和報復等情節(jié)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情節(jié)延展,而是起到串連各生活片段和場景的“部件”作用,這些“情節(jié)”魔方一樣鑲嵌在小說總體框架中。也就是說,傳統(tǒng)小說技法中將事件本身的開端、發(fā)展、高潮、結局作為推進小說情節(jié)延展的結構程式雖然在小說布局中依然存在,但是已經化為拉開情節(jié)背后日常生活場景的帷幔,帷幔之后的廣闊社會舞臺和生活百態(tài)才是作者的用意所在。

      略薩自己那段軍校生活的青春歲月無疑使作家對專制的暴虐記憶深刻,在對軍校生活的表現中,他細致地展示專制制度如何讓本性純良的青年逐步失去理想、信念和獨立思考的能力,成為聽命專制統(tǒng)治者的工具。小說中的教官并不多,但他們每天像幽靈一樣到處游走,對人對事冷漠無情,除了兇狠的吼叫,就是無處不在的懲罰。對他們的刻畫,看似浮光掠影,但讓人感到校園內無孔不入的監(jiān)控。除了表現這種壓抑窒息的校內養(yǎng)成環(huán)境,校外活動則是對學校專制文化氛圍的補充,而相對單純的家庭關系和天然純真的愛戀,軍政統(tǒng)治下人們生活壓抑,家庭破碎的窘境就被凸顯出來。本應最充滿活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年輕人感受不到青春的歡樂,即使遭遇冤屈,也無法申訴。這種生存圖景傳達給我們的是看不到出路的痛苦、絕望。

      略薩的另一部長篇小說《潘塔萊昂上尉和勞軍女郎》,則不是一首青春和正義的挽歌,他將主人公替換為統(tǒng)治階級內部中的一位“模范人物”——潘塔萊昂上尉。這位忠于職守軍人,從不吃喝嫖賭。但是愈是靠近統(tǒng)治核心的人愈容易物化專制機器一個部件,而成為沒有思想的軀殼。這是一部融合了西班牙文學傳統(tǒng)的小說,在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西班牙塞萬提斯式的表現手法,在崇高莊嚴的故事敘述中,充斥著社會的荒誕、人生的無聊和命運的乖戾。由于邊疆區(qū)駐軍條件艱苦,士兵紀律松弛,強奸事件屢發(fā)不止。為了平息士兵的欲火,潘上尉不得不接受一個荒謬的政治任務,上級要他以商人的身份組織軍中慰安所。潘上尉以一種軍人的使命感和責任感,盡職盡責履行任務。他一臉正氣地穿梭于風月場所,遴選具備資質的婦女,用科學統(tǒng)計方法計算服務隊的規(guī)模,并嚴格按章辦事、及時上報情況、統(tǒng)籌管理經費。但潘上尉最終成了軍中丑聞的犧牲品,被發(fā)配到北部高寒地區(qū)工作,而服務隊的妓女則被將軍和神父據為己有。在這里,勞軍情節(jié)既是象征的,也是現實的。潘上尉的越是認真負責就越滑稽荒誕,這種藝術表現上的張力寄予著略薩對軍界的腐敗、荒唐的尖銳的諷刺;這種軍中見不得光的丑惡正是整個秘魯社會腐敗、墮落的真實縮影。略薩一輩子痛恨專制威權政權,在1993年自傳《水中魚》尖銳地指出,威權政府是一個專斷而愚蠢的“政父”,秘魯在這樣專制獨裁的威權統(tǒng)治下,“政府就是國家,執(zhí)政者管理國家如同管理自己的私人物品,更確切地說是戰(zhàn)利品”,[3]48而且在“政父”的統(tǒng)治下,全體民眾都失去了信心,“人們生活在互不信任、互不了解之中,生活在不滿與偏見之中,生活在暴力的漩渦里。”[3]223

      略薩的這種頗具創(chuàng)新現代意味的手法催生了人們對目前政治體制帶給人的痛苦和災難的深刻思索。他所展現的豐富的秘魯當代社會生活的多彩畫卷,傳達出一種鮮明的政治傾向。他意在與軍政當局進行徹底的“決裂和反抗”,對秘魯政府進行“抗議揭露和批判”。小說中,軍政獨裁的秘魯已經成為扭曲人性的強大異己力量,作為一個具有民主精神的作家,略薩站在世界潮流面前揭露了這種政治體制的荒謬,以文學創(chuàng)新的方式,完成了政治上的與專制政權的不合作,高揚著自由的旗幟。

      略薩曾在其政治性論文《頂風破浪》中指出,“小說的任務就是要抓住現實中的丑惡現象加以揭露和抨擊,以便加速舊世界的崩潰?!薄拔膶W作品是對社會現象不妥協(xié)的武器,是預言舊世界行將崩潰、新世界即將到來的先聲。”他認為“作家的天職就是反抗,在道義上有義務成為社會的反抗者?!保?]

      五 小結:文學與政治聯(lián)姻的啟示

      我們一度倡導文學的“去政治化”,即文學要擺脫政治的干擾從而獲得藝術上的自主性,讓文學性或藝術性成為文學作品的價值所在。但是略薩以其創(chuàng)作實績告訴我們,真正具有價值的文藝作品往往和政治扭結在一起,聯(lián)結文學與政治的紐帶不是強制律令,而是作家的人道精神和對現代社會價值的追求。也就是說,只要不將文學敘事單純化為“政治正確”之類的宏大敘事,將文學虛構簡化為圖解政治的蒼白模式,文學不應該拒斥和政治的“聯(lián)姻”。

      在略薩的作品中,他激發(fā)起文學承擔社會使命的這一重要職能,將民主政治的意識置于文藝作品的中心,沒有簡單構筑理想社會的烏托邦幻景,卻一直前進在追逐自由理想的路上。諾貝爾文學獎給略薩的頒獎詞是贊譽他“對權力結構制圖學般的細膩描述和他對個人的抵制、反抗和挫敗形象的尖銳刻畫”。政治追求是人類群體生活中一個重要向度,政治美學是人對自身生存的這一向度的美學觀照。文學作為一種特殊的意識形態(tài)形式漂浮在人類精神領域的上空,在被一定的歷史結構決定和制約的同時并未放棄自身的改變歷史的雄心,而只有具有思想深度和歷史內容的作品,才能推動社會的進步和歷史的轉折。

      略薩富有時代感和現實意義的藝術描寫,揭露了秘魯社會現存秩序的非人性質,表現了他所處的社會的專制腐朽以及荒謬怪誕,這種對非人化歷史的批判,不是從形而上的藝術理念中派生,而是和現實的政治斗爭相關聯(lián),因而兼具歷史的和時代的精神。他以其文學創(chuàng)作的實績,將自己對現代社會理想的訴求融入藝術的典型和“虛構的真實”中,指出獨裁的軍政府無法成為秘魯國家未來的擔綱者,并希圖據此引導一場大范圍社會政治的變革。處于軍政府獨裁統(tǒng)治下的拉美社會,利益歸屬無限向軍政府傾斜,于是,統(tǒng)治階層處在毫無監(jiān)管機制的運作之下,不僅腐朽墮落、濫施淫威,甚至到了荒謬、離奇的程度?;谶@種社會狀況以及略薩對時代精神的精準把握,他將復雜的歷史事件進行形象化、藝術化的處理,試圖追尋歷史事件的背后的深層動因,在藝術的世界中重建時代話語的意義維度,并通過一種塞萬提斯式的莊嚴中的反諷,對人們進行一種政治的、倫理的暗示,歷史是毀滅與文明的雙向過程,對丑惡以及荒謬的鞭撻和超越,沉重的現實終將指向更為理想的彼岸。“個人的抵制、反抗”將并非僅以“挫敗形象”徒勞地湮滅在歷史進程中,他們成為促成舊有的權力結構坍塌、階級關系更替乃至整個社會歷史轉型的重要力量。

      [1]林一安.加西亞·馬爾克斯研究[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154.

      [2]巴爾加斯·略薩.巴爾加斯·略薩在接受1995年塞萬提斯文學獎時的演說詞(選登)[J].趙德明,譯.外國文學動態(tài),1996(10):37.

      [3]略薩.水中魚[M].趙德明,譯,長春:時代文藝出版社,1996:48.

      [4]孫家孟.結構上的美學實驗——論略薩的創(chuàng)作技巧[M].北京:北京旅游出版社,1989:287.

      Mario Vargas Llosa:A“Vulture”Pecking at the Carrion of Society

      CHEN Chun-sheng1,ZHANG Yi-wei2
      (1.Department of Chinese,Gangan Normal College,Gangzhou341000,China; 2.Hainan Vocational Institute of Industry and Commerce,Haikou570203,China)

      The Nobel Prize for Literature in 2010 is awarded to Vargas Llosa,which is greatly significant for people to refocus on Latin American literature.As Llosa’s literature involves life and politics,he has the dual cultural identity of both a novelist and a statesman.He is like a vulture pecking at the carrion of society,fighting against social darkness and corrupt dictatorship by means of his literature.In his vivid description of the social power structure in Latin America,Llosa manages to connect the worlds of idealism and reality in a fictional manner,thus having swept the social absurdity and called for human dignity in the stereoscopic world of art.

      Llosa;Latin American literature;political aesthetics;structural realism

      I3/06 < class="emphasis_bold">文獻標識碼:A

      A

      1674-5310(2011)-05-0024-05

      2011-05-16

      陳春生(1963-),男,湖北羅田人,文學博士,贛南師范學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張意薇(1984-),女,黑龍江海倫人,文學碩士,海南工商職業(yè)學院教師,主要研究方向: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

      (責任編輯:胡素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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