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筆還牛
2011年國慶將近,秋意愈濃,湖北大學學生呂宇忙著要給“媽媽”買件御寒的衣服,回武昌積玉橋看望環(huán)衛(wèi)工“媽媽”鄢貞桂。
其實,鄢貞桂不是呂宇的生母,連后媽也不是……
離異半年前夫暴病身亡,13歲少年“媽媽”的痛
1995年,鄢貞桂來到武漢的積玉橋街做環(huán)衛(wèi)工。在前進路菜場,她認識了賣菜的呂杰智。同年年底,兩人結為夫妻。
兩個人都是再婚。鄢貞桂有個14歲的女兒李芬,留在天門老家。而呂杰智有個兒子,叫呂宇,當時3歲多,和他一起生活。
婚后,本想在武漢找個依靠的鄢貞桂才知道,呂杰智并非武漢市區(qū)人,在武漢并沒有自己的家。連新婚之夜那張搖搖擺擺的木板婚床,也是房東借給他的。更糟糕的是,3歲多的呂宇,身上每一件衣服都看不到底色,一張臉總是花得只看得見一雙眼珠在轉動。這一切,讓鄢貞桂有些失望,也有些無奈,不過,她并沒有更多地放在心上。她想,眼前的一切,不正說明這個家需要一個賢淑女人嗎?她得好好地愛這個孩子,養(yǎng)他長大。但是,她哪兒會想到,婚后第一天,她心酸地將呂宇摟進懷里要他叫“媽媽”時,呂字卻掙脫她的手,瞪著眼吼道:“我不認識你,你不是我媽媽,我沒有媽媽……”鄢貞桂大吃一驚,望著異常陌生的孩子,非常尷尬地放開手。此后,無論鄢貞桂想了多少辦法,比如,給孩子買糖果,買玩具,或者,買衣服,呂宇對她,還是愛理不理的,甚至是敵對的……
1999年,鄢貞桂將已年滿17歲的李芬接來武漢。這樣,原本狹窄的才一間房的出租屋里,就擠了一家4口。牙齒都與嘴巴相撞,何況同一間房里擠住著4個人?自然而然地,一家人的磕磕碰碰就多起來。呂宇從不叫“媽”,也從不叫“姐”,家里難有好吃的,一旦有了,他也要霸道地獨食。兒子糟糕到底的表現,呂杰智也不管,這樣,李芬就對“偏心”繼父的積怨越來越深,而這,又引起呂杰智的不滿。無論鄢貞桂如何調停,一家人還是無法親和起來。
2000年,呂宇8歲,這時段的他像所有同齡孩子一樣,也表現出極為頑劣的一面。他還是不叫鄢貞桂媽。他還不讓她和爸爸睡在一起。時不時,他還將鄢貞桂的衣服泡到泥水里。這年冬天,呂宇競幾次將臟水倒到床上鄢貞桂睡的這一邊。貧寒之家,就一張床單,這可菩了鄢貞桂,她只好在棉絮上墊上塑料布睡覺,再到第二天,來曬或烤床單。4年過去,呂宇進入青春期。這下,鄢貞桂才知道,她的痛苦其實才起步。她的“兒子”不僅是冷對自己,而且開始對抗與辱罵她,他會偷偷從她口袋里拿錢去打游戲,甚至將“姐姐”弄臟了的衛(wèi)生巾撿起來,再藏在她的枕頭下……
為什么一顆心換不回一顆心?鄢貞桂為此傷透了心。2004年2月,因一件小事,呂杰智對鄢貞桂發(fā)起了無名之火。想到這些年來的付出與磨難,鄢貞桂對這樁婚姻失望之極。當日子越過越心灰意冷時,兩人離了婚。月底,鄢貞桂搬出呂杰智所租的房子,帶著女兒來到尚隆苑小區(qū),做了一名物業(yè)人員。
離婚了。不見了呂宇那雙敵視的眼睛,鄢貞桂輕松了許多。她計劃著,未來的日子好好過。
鄢貞桂沒有想到,離婚才半年,卻突然傳來一條壞消息:呂杰智突發(fā)心臟病,不治身亡。
得到消息,鄢貞桂傻了眼:這喪事咋辦呢?她知道,前夫不僅在武漢無依無靠,而且,老家也沒什么親友,一雙父母老弱多病自己都料理不了。如果自己不料理喪事真是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給前夫守靈時,鄢貞桂才見到半年不見的“兒子”。在社區(qū)負責人的介紹下,她了解到,呂宇這個聰穎但頑劣的少年,自她走后就輟學了,每天跑到附近的網吧里去打游戲。網吧里,聚集著不少不良少年,慢慢地,他嘴里叼上了香煙,半夜三更游蕩在街頭巷尾,以嚇唬晚歸的孩子取樂……
聽了這些話,鄢貞桂心情沉重起來。
3天的時間過去了,借助于社區(qū)的幫助,呂杰智得以入土為安。喪事辦完了,筋疲力盡的鄢貞桂也回到尚隆苑。剛一躺下,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從床上坐起來:不對呀,我還不能就這樣回來了啊!前夫走了,空蕩蕩的出租屋里,還有個呂宇呀!這幾天真是忙得昏頭轉向了,怎么這事都忘了呢9 1他現在在哪里?吃的什么?又住在哪里?如果四處游蕩,又極有可能做出違法犯罪的事兒來呀!想起社區(qū)的人對呂宇的介紹,鄢貞桂越想,心揪的越緊了……
那么。怎么辦?回那個“家”去,帶回“兒子”?突然而艱難的選擇,就這樣擺在了鄢貞桂的面前。
牽兒回家護兒正道送子復:學,10年過后一聲“媽”
是的,完全可以不管,鄢貞桂想,因為,自己本無義務,而且,這是一個多么頑劣的孩子,他又是怎樣傷透過自己的心!過去9年的付出,都沒有能讓他開口叫聲“媽”。以后的日子,自己又能不能真正管教好孩子々做保潔,每月工資不到500元,實在沒有能力來養(yǎng)育別人的孩子啊,再者,女兒會不會同意自己這樣做?一但是,真不管嗎?他畢竟是個孩子呀,自己當了他9年的“媽”,當“媽”的還真與“兒子”計較?現在,他失學了,又染上了那么多不良習氣,再不管教,這孩子一生說不定就真這樣給毀了,社會上就真又多了一個不良少年……
想到這些,鄢貞桂立即起床,拖著疲憊的腳步,匆匆趕往自己原來的“家”。她想,她要接他到身邊來;她要讓沒有了父親的他,絕不能再沒有母親。
然而,“家”中,鄢貞桂沒有見到呂宇。
孩子去哪兒了?夜很深了,一彎冷月掛在窗外,找了整整一晚上鄢貞桂才在湖邊找到呂宇。
原來,父親的喪事辦完,呂宇就聽到房東說,到月底,房子的租期就滿了,如果不續(xù)租,就只能請他搬家。一個13歲的少年,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會居無定所,當晚上住在哪里如今突然成為一個問題時,他茫然不知所措了。到了傍晚,所有的人離去了。房間里越來越黑,呂宇害怕起來,就雙腳發(fā)顫地來到了街頭。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最后,他在沙湖邊停了下來,望著幽幽的湖水,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害怕與絕望,哭了起來……
“母子”倆相見,一時還是無話可說。呂宇兩眼含淚,但是或許是真不知如何稱呼眼前曾經的后媽,或許是出于性格的倔強與執(zhí)拗,他什么也不說。而少年的淚水,早已觸動一位母親柔軟的心靈,鄢貞桂一把將他摟進懷里,說:“兒子,不管你叫不叫我‘媽,媽都要將你帶回家。不怕,爸爸走了,媽媽還在,媽不會讓你流浪,媽要送你再去上學……”
聽著“媽媽”的話。呂宇仍不說什么,但是,在鄢貞桂拉起他回她的住處時,他9年來第一次沒有在她面前表現出反抗,而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回到“家”,鄢貞桂就叫呂宇沖洗了一下,睡自己的床。而她,將在社區(qū)里揀來的一張破草席鋪在水泥地上,來作自己的床了。第二天,鄢貞桂又來到了衣攤上,咬牙花了80塊錢,為呂宇挑選了兩套合身的衣褲。
幾年來,鄢貞桂都沒給自己買過衣服了,從天門家中帶來的一件腈綸長袖汗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