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
走廊里的“通緝令”
夏小菡太粗心,許久都沒有修補電腦系統(tǒng)漏洞,那些張狂的病毒,便因了她這張破損的網(wǎng),紛紛地鉆進來興風(fēng)作浪,直到把公司的局域網(wǎng)攪了個天翻地覆,幾近癱瘓。夏小菡差不多是個電腦白癡,除了會用它處理一些來信,給客戶傳送幾份文件,對電腦網(wǎng)絡(luò)的知識,便一無所知。所以起初走廊拐角處的信息板上,看到那張懇請“招病引毒”的某位Lady或Gentleman趕緊殺毒、將門堵住的告示的時候,夏小菡只是一笑,便走開了。
之后的兩天里,夏小菡也只是覺得自己的電腦速度有些慢,常常死機,或者打開的網(wǎng)頁莫名其妙地給關(guān)上了,當時并沒有想到是病毒在電腦體內(nèi)行兇作惡。直到第三天,夏小菡偶爾想起來殺毒,可是,這病毒愈殺愈猛,到最后連正版的殺毒軟件都給攻擊了。
夏小菡坐在癱瘓的電腦前,有些沮喪,想問同事如何處置這臺無法運轉(zhuǎn)的電腦,又怕別人笑話。
心內(nèi)煩悶,便習(xí)慣性地去走廊上偷得片刻安閑。轉(zhuǎn)到拐角處的時候,無意中朝信息板上瞥了一眼,不過是片刻,夏小菡的臉便紅了。三天前那張告示的左側(cè),又加了一則“通緝令”,上面寫道:IP地址為XXX的同仁,麻煩能否殺殺你電腦里肆虐橫飛的病毒?倘若癱瘓了,干脆重裝一個好的系統(tǒng)。公司的兄弟姐妹們,因為你為病毒大敞的方便之門,正在水深火熱之中苦苦地掙扎……
當天下了班,人走盡的時候,夏小菡正打算查電話號碼,找一家“電腦醫(yī)院”的人來重新修理一下電腦,突然聽見有人一下下有節(jié)奏地敲著門。夏小菡一驚,回頭便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倚在門口,笑呵呵地望著夏小菡。夏小菡看著他略帶幾絲得意的笑,一時有些詫異。待他朝夏小菡晃晃手中的幾張光盤,夏小菡終于明白,自己還是被這個叫沈俊北的家伙給成功“通緝”到了。
義務(wù)電腦維修工
夏小菡坐在沈俊北的旁邊,看他細心地幫自己重裝了系統(tǒng)、驅(qū)動、殺毒軟件、防火墻,以及許多重要的軟件??吹贸觯蚩”笔莻€極有耐心的人,對她提出的每一個幼稚問題,都一一地詳細作答。
不知是喝了茶的緣故,還是與沈俊北在一起,時間過得太快,等到一切安裝完畢,夏小菡的肚子竟咕咕提起了意見。還沒等夏小菡開口,沈俊北便笑道:“怎么,不打算請我這義務(wù)的電腦維修工去吃頓晚餐嗎?”
那晚,夏小菡破例陪沈俊北喝了點酒。兩個人走著去坐公交車,等了許久,都不見來,沈俊北便提議:“要不,我們拼車,先護送你回去,否則,萬一這半路上,你中了‘病毒,我這維修工便沒有盡到全職了?!毕男≥仗ь^,迎著黃昏微醉的路燈看向沈俊北,月光輕紗一樣灑落下來,將兩人溫柔地罩住。
從此,他們就算熟識了,或者是比周圍的同事,多了那么一點的好感。這種感覺,像是夏日里站在樹陰下品一支雪糕,吮一口,清涼自上而下,清泉般滌蕩身心。
夏小菡起初并沒有意識到這樣的改變,只是喜歡在每日乘坐電梯的時候,將數(shù)字11改成12,而后在電梯口的拐角處停留片刻,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掃一眼走廊里那些虛掩的門和門后晃動的人影,便安心地一步步走下樓去。
愛情,棲身在木馬中
這樣過了一個多月,有一天下班后,夏小菡加了半小時的班,起身要走時,一扭頭,卻看見沈俊北正悠閑地坐在自己的背后,翻看著一份報紙。夏小菡嚇了一跳,脫口而出:“你為何來也不告訴我一聲?”沈俊北笑:“為什么非要告訴,你見過哪個病毒偷襲你電腦的時候會提前給你打個招呼的?”
夏小菡笑得喘不過氣來,忍不住打掉沈俊北故意高高遮住半個臉的報紙,笑道:“那你究竟是‘backdoor里溜進來的病毒,還是偽裝的特洛伊?或者,就是那小小的‘蠕蟲?”不過是一個玩笑,沈俊北卻歪頭很認真地想了片刻,說:“我想,我是那偽裝的特洛伊吧!闖入你腹地的時候,你都沒有發(fā)覺棲身在木馬中的我。”
這算是沈俊北對夏小菡最直白的表達吧!在這個明文規(guī)定不允許同事間發(fā)生愛情事件的公司里,愛情,似乎也唯有像病毒一樣,棲身在木馬之中,方能抵達對方的心靈深處。
這樣秘而不宣的愛情,起初夏小菡并不覺得苦,反而喜歡。當然不能像普通的情侶那樣出去逛街游玩,但也不乏小小的樂趣。譬如在上班之前,朝沈俊北的QQ里發(fā)一個剛出爐的新鮮面包的圖片,再搭一袋牛奶,告訴他,樓下的快餐店會在他抵達辦公室的那一刻,便將早餐送達;譬如在工作的間隙,用悅耳的手機鈴聲,騷擾沈俊北一下;譬如在走廊里碰見后,將寫下相思的紙條,迅速地塞一張給他……
但還是被同事發(fā)現(xiàn)了,并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到老總的耳中。老總在一次會后,單獨將夏小菡留下,說,如果傳言是真的,那么,或者離開工作,或者離開沈俊北,你選其一吧!
下班后,夏小菡在“藍色經(jīng)典”酒吧里等沈俊北。遠遠地,看到沈俊北走過來,手里搖著一束百合花,笑著,雙唇向上翹著,似乎在唱一首歌。這讓夏小菡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沈俊北也是這樣一臉的輕松。甚至如今老總對他們兩個人的愛情下了最后的斷語,沈俊北的神情里,也不見絲毫的憂傷。或許他對這份愛,從來都比她要拿得起放得下吧。
等我回來,好不好?
一個月后,公司派沈俊北去上??疾焓袌?。臨行前,他們又在“藍色經(jīng)典”酒吧見面,依然是那張靠窗的桌子,但心境已經(jīng)是截然不同。
這次夏小菡沒有給沈俊北滔滔不絕的機會,在他坐定后,還沒有來得及喝一口杯中的紅酒,就直截了當?shù)卣f:“工作和我,你更愿意選擇的,一定是前者吧?”
沈俊北舉杯的手,停在半空,愣愣地看著夏小菡,許久都沒有說話。夏小菡將頭別過去,看著窗外料峭的春天,想起百花怒放,而自己的愛情卻被一份工作打得千瘡百孔,那么些漏洞,怕是連補丁都下載不及,就被病毒給攻擊掉了。
夏小菡沒有聽沈俊北的解釋,便叫waiter買了單。沈俊北跟至門口,攔住她,說:“小菡,等我兩個月后回來,好不好?”
夏小菡終究沒有等沈俊北兩個月后回來,便去了那場面向大齡白領(lǐng)的愛情招聘會。她坐在聘主的位置上,看著眼前的紅男綠女,穿著華麗的衣飾,一個個求賢若渴又自命不凡的模樣,突然間就覺得可笑,想著若是沈俊北也來,又會是哪般模樣?
夏小菡希望這場變相的相親,早早地結(jié)束,與其在這里看一群陌生男女大玩時尚秀,不如回自己的小屋,喝一杯綠茶。她想著便起身,打算從后門溜走,剛轉(zhuǎn)過身去,便看見沈俊北手捧一束玫瑰,微笑著朝自己走過來。
夏小菡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yīng),呆愣在原地,直到沈俊北站到她的面前,說:“夏小菡小姐,我可不可以應(yīng)聘你這里電腦軟件殺毒工程師的職位?如果不行,那么,讓我做一只小小的木馬吧,只要你愿意打開城門放我進去?!?/p>
夏小菡想要別過臉,不去理他。沈俊北卻轉(zhuǎn)過身來,再一次正對著她。夏小菡的眼淚,終于嘩嘩流了下來。
在沈俊北沒有絲毫變化的笑容里,夏小菡終于明白,去年夏天的那場中毒事件,原是沈俊北故意為之。他從一開始,就是早有預(yù)謀,就像他策劃的開拓華東市場的事件,不過是借此讓兩人的愛情,在溫暖、清新的上海,可以四季花開。
(蘭花草摘自《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