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啟龍
上初一那年,我偶然看到在一家報紙上的征文啟事。當(dāng)時,我的眼睛一亮,我多么想讓自己的文字變成鉛字啊。進了初中,我就成了班級甩不掉的“尾巴”,每次考試都被老師批評。我想讓老師同學(xué)看看,我真的不差,小學(xué)老師還表揚過我的作文呢。
在一個安靜的夜晚,我偷偷地從床上爬起來,把自己認(rèn)為最好的一篇習(xí)作謄抄完畢,折疊好,裝進事先貼好郵票的信封里。第二天,我又起個大早,趁沒人時把信投進郵筒,就像完成了一個重大儀式。
我現(xiàn)在還能想起來,稿子寄出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白天黑夜地夢想郵遞員拿著一張報紙走進學(xué)校大喊我的名字,旁邊的老師同學(xué)眼珠子都掉出來了。然而,一切似乎并沒有改變。在時間的打磨中,我的心情也慢慢平靜,幾乎忘記了這回事。
一日,當(dāng)我吃完午飯回到教室時,看到有好多同學(xué)正圍著班長說笑??吹轿疫M來,有人用手指著我大聲說:“看,咱班的大作家來了!”班長也沖到我跟前,握住我的手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們因你而驕傲!”
“怎,怎么了!”
“怎么了?”班長臉一揚,“你的文章發(fā)表了!”
“??!”我忽然有一種被拋到半空中的感覺,“真的嗎,真的嗎?”笑聲再次轟然而起,還有同學(xué)樂不可支地使勁敲桌子。
“真的!”班長說著把一封已經(jīng)開口的信扔到我手上。我匆匆打開,里面真的是我那篇文章,只是第一頁多了幾個字:“退回,繼續(xù)努力!”
那個下午我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晚上回到家,媽媽正在廚房里做飯??吹綃寢專胰滩蛔鑶杩奁饋?。媽媽慌忙問我發(fā)生了什么。聽清事情的原委后,她什么也沒有說,繼續(xù)擺弄鍋底下的柴火。
過了一會兒,她拿起灶臺上的火柴,抽出一根輕輕一劃,一個如豆的火苗立即躥起來。“孩子,吹滅它!”我不明白媽媽究竟要干什么,茫然地望著她。母親催促我,“快,吹滅它!”我對著火苗,噗的一聲,火熄了,只剩下一縷裊裊升起的青煙和一截?zé)沟哪竟?。母親又指著鍋底正在燃燒的柴火,對我說:“來,吹滅它?!蔽翼槒牡貜澫卵箘盼艘豢跉?,狠狠地吹了過去。鍋底下,那火如澆了油似的,熊熊燃燒起來。我抬頭看著母親搖了搖頭:“火太大了,吹不滅。”
沉默片刻,母親說:“火柴一口氣就吹滅了,而柴火越吹越旺,你知道為什么嗎?”
我重重地點頭,心里的重?fù)?dān)也卸掉了。終于,在上初三的時候,我發(fā)表了第一篇文章。繼而,第二篇,第三篇也見刊了,我成了學(xué)校名副其實的“小作家”。
母親鍋底下的那堆火讓我明白,我之所以受到譏諷,是因為我的“柴火”還不夠多。只要有實力,別人的譏諷就是“助燃劑”,會讓你燒得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