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大頭

杜輝

1.好友設(shè)套

太行山下有個石槽村，村里有個單身漢叫李木，李木為人老實厚道，村里不論哪家有了困難，他都會主動幫助，出錢出力，不圖回報。有時好心被騙，吃虧上當(dāng)，他也無怨無悔，為此還落下一個外號：冤大頭。

年前，李木賣了一頭豬，得了千把塊錢，他在鎮(zhèn)上轉(zhuǎn)了一個上午，買了點年貨，待到日頭當(dāng)頂之時，他走進一家飯店，點了兩個菜，要了一壺酒，自斟自飲。就在他自得其樂之時，忽然發(fā)覺旁邊有人在盯著他看。他側(cè)過臉去，和那人的目光一對，只見那男人和他差不多年紀，長相英俊，眉目清秀。

那男人朝李木一笑，然后走過來，在他對面坐下，雙手抱拳道：“剛才聽店主叫你的名字，敢問兄弟，你就是石槽村的李木嗎？”

見李木點頭，那男人突然“啪”一拍桌子，興奮地叫道：“原來真的是你，本人久仰大名，心懷傾慕，早就想結(jié)交你這位朋友，可惜沒有機會，想不到今天居然在這兒遇上了！”

那人一驚一乍，弄得李木一頭霧水，只聽那人自我介紹道：“本人姓王名天秋，你叫我天秋吧。我是個民辦教師，平生別無所好，最愛品讀有格調(diào)的文章，結(jié)交有情義的人士。我聽到許多有關(guān)你無私助人的事跡，對你敬佩得五體投地。在如今的社會，像你這樣的人，著實是鳳毛麟角呀！”

李木被夸得暈暈乎乎的，不知如何應(yīng)對，耳中又聽得天秋大聲道：“老板，多上幾個菜，今天我請客！”

接著，兩人熱絡(luò)地聊了起來，等到吃飽喝足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以兄弟相稱了。該結(jié)賬了，天秋在身上左掏右掏，就是沒掏出一個子兒，他急得直翻白眼，說：“咦？錢呢？明明……”

這時李木已經(jīng)交完錢回來了，他握住天秋那雙還在不停忙活的手，說道：“今天能認識你，我太高興了，希望咱們還能再見面……”

天秋走后，店主對李木說：“這小子明顯是在宰你。是他請的客、點的菜，你干嗎掏錢？”

李木正色道：“你這話就不對了，對朋友要以誠相待，人家怎么會貪這點小便宜呢？”

店主撇撇嘴，說：“什么朋友？你認識他嗎？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呀……唉……”

幾天之后，天秋不請自到，登門拜訪來了。李木當(dāng)即買酒買肉，熱情招待，兩人一直喝到日頭西斜，天秋才打著飽嗝，告辭而去。此后天秋隔三差五出現(xiàn)在李木家里，李木一如既往盛情款待?？纱謇锶藚s看不下去了。

村里有個德高望重的老五伯，是李木的遠親，他指著李木的鼻子訓(xùn)斥道：“你的錢是大風(fēng)刮來的還是大街上撿來的？別人宰你不奇怪，可你自己心甘情愿伸長頸子讓人宰，怪不得別人叫你冤大頭，我看一點都沒冤枉你！”

村民們也隨聲附和，勸李木多長點心眼，可李木卻說：“五伯，我知道您是為我好，大家都是為我著想，但你們想多了，天秋不是那樣的人！人家登門是客，我能不接待嗎？朋友之間不能太計較錢的事。”

老五伯氣得一跺腳走了，但等到天秋再來的時候，老五伯領(lǐng)著村民把他堵在了村口，斜眼看著他說：“看你氣色不錯呀，李木家的肉很好吃吧？有來有往才是人情世故，你什么時候也請咱李木一回？”

天秋不慌不忙地拍拍衣兜說：“巧了，我今天來就是請李木兄弟去鎮(zhèn)上最大的酒店吃一頓的。”就在這時，李木氣喘吁吁地趕到了。

老五伯把李木拉到一邊，吹胡子瞪眼睛地下了死命令：“這次你絕對不許再掏錢！當(dāng)冤大頭也得有個限度，那種人讓他出點血受點疼，再惦記著割你的肉時，他就得思量思量了。記住我的話了沒有？”

李木只好點頭答應(yīng)，但心里覺得老五伯多此一舉。他認為天秋今天既然有言在先請自己，恐怕自己想出錢也沒有機會了，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平時海量的天秋，今天卻酒量大減，等吃得差不多時，他竟醉得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李木連搖帶喊叫了半天，天秋卻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李木只得苦笑了一下，把手伸進自己的兜里。

李木不放心就這樣離開，他把天秋扶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往地上鋪了些草，讓天秋躺好，然后脫下外套蓋到他身上，自己坐在地上守著。就在他要打瞌睡的當(dāng)口，天秋突然一躍而起，目光炯炯地盯著李木，沒頭沒腦地蹦出一句話：“你聽說過錦毛鼠三試顏查散的故事嗎？”

見李木茫然搖頭，天秋微微一笑道：“錦毛鼠就是大俠白玉堂，他有意結(jié)交書生顏查散，為了試探對方的心胸，他佯裝落泊，屢吃白食。顏查散毫無怨言，傾盡囊中所有，后來兩人結(jié)為生死兄弟，演繹出一段千古佳話！”

李木聽得一愣一愣地問道：“這和我有關(guān)系嗎？”“當(dāng)然有！”天秋說道，“我早聞你為人實在，但我還得親自試一試，因為關(guān)系他人終身，我必須慎之又慎！”

李木越聽越糊涂，呆呆地看著天秋。天秋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說：“兄弟，你的桃花運降臨了！”

2. 嬌妻出墻

天秋說，他有個遠房表妹名叫閏月。幾年前閏月外出打工，愛上了一個能說會道的男人。不料那男人是個尋花問柳之徒，閏月發(fā)現(xiàn)之后，憤然與他分手。哪知這男人竟倒打一耙，把她說成水性楊花見異思遷的女人，害得閏月成為被人唾棄的對象。

閏月受此打擊，便不再相信任何男人。轉(zhuǎn)眼她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父母不斷央人給女兒說媒，但閏月總是只見一面便徹底回絕，問她對男方哪一點不滿意時，她的回答始終是四個字：不夠老實。

作為表兄，天秋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就在不久前，天秋和一幫朋友聚餐時，聽到關(guān)于李木的事，朋友們以嘲笑的口吻議論這位冤大頭，但天秋聽了卻不由心中一動：世上還有如此老實之人？如果傳言不假，倒是天作之合。于是天秋找機會和李木結(jié)識，經(jīng)過幾次三番試探，結(jié)果令他頗為滿意。

聽了天秋的講述，李木不知是喜還是驚，好半天才說：“竟會有這種事？你表妹那樣挑剔，怎么會看得上我？”

天秋說：“閏月現(xiàn)在唯一的要求，就是找個實在的男人，從這個角度看，你是最適合的。三天之后，就在這里，我會帶閏月來和你見面?！?/p>

等見到那位閏月姑娘，李木又驚又喜，閏月長得實在太好看了：細皮嫩肉，粉面桃腮，如同一朵嬌嫩的鮮花；但她的神情卻很冷漠，柳眉微蹙，眼睛低垂，看都不看李木一眼。

李木本來就很緊張，見閏月這副表情，慌得他語無倫次，不停地擦汗。

閏月離開之后，李木覺得肯定沒戲了。哪知第二天，天秋便找到李木，滿臉笑意地向他表示祝賀，說是閏月相中了他，要他找媒人上門提親。李木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說：“天秋，你不是拿我尋開心吧？”

天秋臉色一沉，說：“這是什么話？我把你當(dāng)至交兄弟，對你掏心掏肺，你怎么能……”李木一把握住他的手：“對不起，天秋，你別在意，我實在是太興奮了，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天秋微微一笑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說真的，閏月是個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如果不是受的心理傷害太深，恐怕她不會這么容易接受你，說到底這也是你們之間的緣分。好了，你就準備辦喜事吧。”

春光明媚的四月，李木把閏月娶進了門，村里人感嘆不已：真是憨人有憨福?。?/p>

婚后，李木對閏月好得不得了，白天做好飯遞到她手中，晚上打好水放到她腳下，連跟閏月說話都低聲細語的。盡管閏月對他始終缺乏熱情，但李木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畢竟自己也真正有個家了。

可過了沒多久，李木就打算外出打工賺錢。一來辦喜事跟親戚借了不少錢，二來李木一心想讓閏月過上好日子。他把想法跟天秋一說，天秋不住點頭道：“不錯，男人嘛，就得撐起一個家。我有個朋友在城里搞裝修，我可以推薦你去他那里干。”

李木說：“我就是不放心閏月，她一個人在家，她在村里連個熟人都沒有。”

天秋拍著胸脯說：“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經(jīng)常過來看看，照應(yīng)一下，有力氣活我也會幫忙干了，你在外面安心賺錢就行了?！?/p>

李木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嘆道：“能結(jié)識你這樣的朋友，真是我的幸運?！?/p>

很快，李木安心地外出打工了。一天晚上收工前，李木不小心弄傷了手指，活是不能干了，只得提前回家。回到村里，已經(jīng)是半夜了，門是從里面閂著的，李木砰砰敲門，叫閏月來開門。

房里突然傳出慌亂的響動，分明夾雜著一個男人的聲音。李木愣了一下，頓時，全身血液涌上腦門，發(fā)瘋般用力踹門。隨著門板轟然倒下，李木沖進屋里，猛地抬起頭，看清了那對衣不蔽體、狼狽不堪的男女。

李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慢慢走上前，死死盯著那個男人，發(fā)出囈語般的聲音：“天秋，是你……”

3. 再遭傷害

天秋低著頭站在那里，房間里死一般沉寂，只有李木急劇的喘息聲。突然，李木發(fā)出一聲怒吼，操起木棍朝天秋猛撲過去。

閏月不顧一切搶上前，用身體攔在兩人中間。她披散著頭發(fā)，沖李木大聲叫道：“你要傷他，先打死我！”

李木怒目圓睜，惡狠狠地瞪著閏月。閏月毫無懼色，冷冷地與他對視著。李木的雙手開始發(fā)抖，木棍咣當(dāng)一聲掉落在地上。

閏月掉頭向著天秋，撕心裂肺喊了一聲：“你還不快走！”

見天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閏月緩緩閉上眼，淚水沿腮簌簌滾落。

這時，李木帶著哭腔怒吼道：“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你們一個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一個是我最親近的女人，你們怎么可以這么做，怎么可以……”

閏月輕輕嘆道：“對不起李木，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悲劇，天秋才是我自始至終深愛的那個男人……”接著，她就抽抽噎噎，說了起來。

原來，天秋和閏月根本不是什么表兄妹，而是一對交往多年的男女。好幾年前，閏月便認識了天秋，她見天秋英俊瀟灑，能說會道，頓時便被他勾走了心，并在他的甜言蜜語之下，很快委身于他?？商烨镆延屑沂遥?dāng)閏月提出讓他離婚，天秋卻告訴閏月，他老婆娘家在當(dāng)?shù)貏萘艽?，搞不好會殃及自己和閏月兩家。

情迷心竅的閏月，舍不下這個男人，多年來和天秋暗中來往。但紙里包不住火，兩人的關(guān)系還是暴露了，天秋老婆帶著人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閏月父母讓她躲到親戚家，老兩口打躬作揖好話說盡，閏月雖然逃過一劫，但名聲卻徹底臭了，再也沒人愿意給她說媒。

這天，天秋約閏月偷偷見面，對她說：“我?guī)湍阄锷艘粋€人選，這男人是個十足的老實疙瘩，老實到從不會懷疑任何人，嫁給這樣的人，既能讓你擺脫眼前的困境，也有利于我們?nèi)蘸髞硗?/p>

閏月雖然不愿意，但想到村里人的鄙視和冷眼，想到父母的傷心和為難，也只得無奈地接受了這種安排。她和李木成婚后，一切正如天秋所料，李木對他們毫無戒心，甚至把閏月托付給了天秋，兩人明鋪暗蓋，好不快活。石槽村的人以為他們真是表兄妹，也沒對他們的關(guān)系產(chǎn)生懷疑，哪知人算不如天算，李木竟會提前回來，撞破了兩人的奸情。

李木聽完，氣得渾身發(fā)抖，悲憤地說：“我把人家當(dāng)好兄弟，人家把我當(dāng)冤大頭！他煞費苦心幫我牽紅線，只是為了偷情方便！我被你們騙得好苦！”

閏月背對著他，緩緩說道：“千錯萬錯是我的錯，不該把你牽扯進這份孽緣中。如果你不能再容我，我們明天一早就去離婚，徹底做個了斷。”

李木沒有出聲，他一夜未眠。到天快亮?xí)r，他走到閏月面前，低沉地說：“我想好了，昨晚那一切，只當(dāng)是個噩夢，就讓它永遠過去吧。我不再追究你們的以前，但我也不希望你們有以后，你能做到嗎？”

閏月雙手掩面，泣不成聲地點了點頭。

可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很快村里人都知道了，他們一個個義憤填膺地說：“這種女人不能要！李木，你如果有點血性，揪住她的頭發(fā)，把她拖回娘家，我們和你一起去，向她父母討回公道！”

李木搖頭說道：“我已經(jīng)原諒她了，我不想再追究這件事?！比巳褐杏钟腥苏f：“那你也不能就這么放過她，至少要讓她吃點皮肉之苦，你得狠狠把她打怕了，她才不敢有下一次！”

李木還是搖搖頭，村民們只得怏怏散去，邊走邊憤憤道：“冤大頭，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冤大頭！”

李木說到做到，在閏月面前，再也沒提以前的事，對她也一如既往的好。但村里人對待閏月的態(tài)度就完全不同了，尤其是那幫嘴上不饒人的女人們。

這天，閏月在河邊洗衣服，從上游飄過來一只鞋，她撈起這只鞋高高舉著，朝著上邊那群女人喊道：“這是誰的鞋？誰的鞋掉了？”

一個尖厲的女人聲音傳了過來：“那是我的鞋，不過我不要了，現(xiàn)在只有你才配穿！”閏月一愣，再看那鞋，原來是只破鞋。

在女人們的哄笑聲中，閏月羞憤交加，衣服也不要了，順著河邊一路狂奔，驚得河灘上的鵝群“嘎嘎”亂飛，看鵝人一把揪住了她，叫道：“閏月，你怎么了？”

看鵝人正是李木，他沒再外出打工，而是買了一群鵝放養(yǎng)，此刻看著閏月的模樣，再聽到遠處隱隱的笑聲，他已明白了一切。

李木走到那群女人面前，言辭懇切地說道：“我知道你們是替我不平，我真的很感激，可人難免有走錯路的時候，希望你們再給她一個機會，以后別再為難她，我給大家鞠躬了！”

李木俯下身去，現(xiàn)場一片沉默，過了好半天，才有個女人說道：“李木，你如今一心一意為她，就怕到頭來再受她的坑害……”

李木連連擺手，笑道：“怎么會呢？她已經(jīng)有了我的孩子……”

李木萬萬沒有想到，那女人的話后來還是應(yīng)驗了。過了幾個月，閏月順利生了個兒子，取名叫小虎。就在小虎七個月大的時候，一天傍晚，李木放完鵝回到家，只見小虎在搖籃里哇哇大哭，卻不見閏月的人影。李木有點奇怪，又等了一會兒，天已經(jīng)黑透了，閏月還沒有回來。

李木心里有種不祥的預(yù)感，他起身想去外面尋找，突然發(fā)現(xiàn)桌子上有張紙，他一把抓過那張紙一看，頓時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4.忍痛割愛

在這封信中，閏月告訴李木，她跟著天秋走了。原來天秋的老婆不久前死于車禍，天秋偷偷找到閏月，要閏月和他私奔，一起到城里去。盡管她對李木有深深的愧疚，對小虎有萬般不舍，但她還是選擇了離去，希望李木以后可以好好照顧小虎。

李木扶著桌子，定了定神，然后把哭著的孩子抱了起來，流著淚說：“小虎，你再也沒有媽媽了……”

從此以后，李木既當(dāng)?shù)之?dāng)媽，含辛茹苦地拉扯著兒子，為維持生計他得種地放鵝，又不放心把小虎一個人擱在家里，于是他做了一個背簍，把兒子馱在背上種地放鵝。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轉(zhuǎn)眼間小虎七歲了，到了該上學(xué)的年齡。這天，李木領(lǐng)著小虎來到鎮(zhèn)上，想給他買些必需的學(xué)習(xí)用具，父子倆說說笑笑，很是開心。

在一家文具店里，李木相中了一款兒童書包，讓店主取下來，仔細看了下，頭也不回地問道：“小虎，這書包你喜歡嗎？”

身后卻沒人應(yīng)聲，李木回頭一看，哪還有小虎的影子？他連忙走出文具店，左右張望，還是不見小虎。他頓時有些發(fā)慌，快步走到轉(zhuǎn)角處，當(dāng)他看見小虎時，不由停住了腳步。

只見一個女人半蹲在小虎面前，雙手放在小虎肩上，眼睛盯在小虎臉上，情緒激動地問著什么，小虎好像很害怕，只是一個勁地搖頭。

這個女人燒成灰李木也認得，她就是李木愛過也恨過的閏月。閏月也看到了李木，她慢慢站起身，看了一眼李木，很快低下了頭，似乎在等待著一場暴風(fēng)雨的來臨。

現(xiàn)場沉寂得令人窒息。小虎看看閏月，又看看李木，眼睛不停地眨巴著。終于，李木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聲音有些苦澀地說：“閏月，這些年你還好嗎？”

閏月沒想到李木會是這種反應(yīng)，一時間反而愣住了。李木對閏月確實有過切齒之恨，但這種恨意早已被歲月沖淡了，想想閏月畢竟和自己夫妻一場，還給自己生了個兒子。想通了這一點，李木早就不恨閏月了。

但對于閏月而言，李木這種態(tài)度，反而讓她更難以承受。她寧愿李木狠狠地打她罵她，這樣她的良心或許會好過一些。她明白自己把這個老實人傷得太深了，而今天又會帶給他更致命的一擊。她含淚望著李木，過了好一會兒，好像是咬牙硬起了心腸，柔聲對小虎說：“你去那邊玩會兒好嗎？我想跟你爸爸說幾句話?！笨粗』⒆唛_后，閏月才輕聲說道，“這些年你一個人帶著小虎，一定很不容易……”

李木不想談這些，他打斷了閏月的話，說：“你想說什么就說吧，我還要帶小虎早點回去?！遍c月又沉默了，好半天才一聲嘆息道：“在你面前我是個罪人，我做了太多傷害你的事，只是我沒想到，我的罪孽還會延續(xù)……”

聽她說出這話，李木警覺起來：“你到底想說什么？”閏月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道：“我要把小虎接回去……”

李木一愣，盯住閏月問：“把小虎接回去？接到哪兒去？”“當(dāng)然是我那里，李木，小虎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這些年我想他快想瘋了，去年我在城里買了房子，總算有條件把他接過去了……”

李木快氣瘋了，沖著閏月大吼：“你想接走就接走？憑什么？”閏月一字一句道：“就憑我是小虎的親生母親……”

“母親？你配嗎？”李木的憤怒如潮水決堤噴涌而出，“小虎喝不慣奶粉，整夜整夜哭鬧時，你這個母親在哪兒？小虎半夜高燒不退，我背著他往醫(yī)院跑時，你這個母親在哪兒？小虎長大了懂事了，看到別人都有媽媽，他哭著向我要媽媽時，你這個母親又在哪兒……”

閏月的頭低了下去，聲音也低了下去，顫聲道：“我不是個稱職的母親，但我以后會好好補償?shù)?，李木，求求你答?yīng)我吧……”

“你做夢！”李木冷冷道，“想把小虎從我身邊奪走，除非踏著我的尸體過去！”

閏月重新抬起頭，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道：“有件事我真的不想說，但你逼得我不說不行了……”

接著，閏月語氣凝重地說：“李木，小虎根本就不是你的親生骨肉，天秋才是小虎的親生父親……”這話如同巨雷，震得李木全身發(fā)冷，臉色蒼白。突然他像還了魂似的跳起來，沖上前，一把揪住閏月，嘶聲吼道：“你胡說……”他邊吼邊用力把閏月推倒在地。

閏月倒在地上，但她雙眼仍然盯著李木，目光中絲毫沒有退縮之意。李木大腦一片空白，他努力思索著，是的，小虎長得很秀氣，像閏月而不像自己，那么他像不像天秋呢？忽然，他一個激靈，不對呀，從那晚天秋逃走到閏月懷孕，整整隔了半年，這期間他們哪來的接觸機會？

閏月似乎看出了李木的心思，她從地上站起來，低聲說道：“你別忘了，我曾經(jīng)回過幾次娘家，每次經(jīng)過村后那片樹林時，守候在那兒的天秋便會把我攔住……小虎就是在那時懷上的……”

此時李木已是萬念俱灰，覺得整個世界快坍塌了，可閏月還在繼續(xù)說道：“我知道對你來說，這個事實很殘忍，但早醒總比晚醒好，李木，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對小虎好的……”

李木呆呆地看著在遠處玩耍的小虎，眼神里漸漸充滿愛意，這些年他和小虎相依為命，早已建立起牢不可破的感情，難道血脈就能阻斷自己對小虎的父愛嗎？不！不能！

李木決心已定，他斬釘截鐵地說：“就算小虎不是我的親生骨肉，我對他的感情也和親生的沒兩樣，我不會把他給你們的，如果你們不服氣，可以打官司告我。再見了！”

李木徑直朝著小虎走去，身后卻傳來閏月的嘶喊：“李木，你自私！你只考慮自己的感受，你為小虎想過嗎？你可以給他父愛，你能給他母愛嗎？沒媽的孩子多可憐！還有，你能給小虎創(chuàng)造好的條件嗎？我已經(jīng)給他聯(lián)系了城里最好的學(xué)校，你呢？就想讓他上村里那所破爛的小學(xué)嗎？是你的感受重要，還是小虎的未來重要？”

閏月這番話，如同一記重拳，瞄準了李木的性格弱點，擊中了他的要害部位。李木呆呆地站著，又看了小虎一眼，然后一咬牙，毅然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他的步子越來越快，到后來變成了拼命的狂奔。他奔到一片荒蕪草地，倒在地上，仰面朝天發(fā)出一聲悲嘯！

5.破產(chǎn)救子

李木帶著兒子出去，卻獨自一人回來，村里人見了都很奇怪。等到問清事情的原委后，一個個氣得大罵，罵那對男女心太黑，怪李木心太實，不但沒跟他們算總賬，反倒白白把孩子給了他們！

這時老五伯發(fā)話了：“亡羊補牢還不算晚，你明天就到城里去，想辦法打聽到他們住哪兒。什么話都不用說，直接跟他們?nèi)シㄔ海屗麄冑r償你這些年的經(jīng)濟和精神損失。到時候咱全村子的人給法院寫聯(lián)名信，一定幫你討回這個公道！”

李木沉默半晌才說：“孩子是我自愿給她的，只要孩子過得好，我什么也不計較。我若要他們一分錢，那會讓我感覺是賣了孩子！再說真要打官司的話，夾在中間的最大受害者還是小虎，我不想看到那種局面?！?/p>

老五伯氣得罵道：“好！好！你這個冤大頭，算是冤到家、冤到底、冤到頭了！恐怕再也沒辦法更冤了！”

然而讓老五伯萬萬沒想到的是，李木還真的做出了更冤的事，冤得讓老五伯徹底跟他翻了臉。

失去了小虎的日子，李木像是丟了魂，臉色呆滯，兩眼迷茫，短短不到兩年，人像是老了十歲。

這天，有個市人民醫(yī)院的醫(yī)生找到李木，說前不久他們醫(yī)院住進來一個身患重病的小男孩，大概因為手術(shù)和治療費用太高，男孩的父母居然撇下小孩跑了，醫(yī)院派人找到他家里，發(fā)現(xiàn)連房子都換了主人。

李木臉上陡然變色，顫聲問道：“那個小男孩是不是叫……小虎……”醫(yī)生點點頭說：“我們實在不忍心把孩子攆出醫(yī)院，但要院方承擔(dān)這筆巨額費用也不現(xiàn)實。后來我們問孩子還有什么親人，他說出了你的名字和住址，我受院方之托……”

李木沒等醫(yī)生說完，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心急如焚地叫道：“別說了，快帶我去醫(yī)院……”

到了醫(yī)院，李木推開病房的門，見小虎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全身浮腫，臉色灰白，雙目無神。李木悲從中來，快步上前，俯身呼喚著小虎的名字。

小虎見到李木后，把頭扭向墻壁，緊咬嘴唇一聲不吭。李木好生奇怪，連聲詢問下，小虎才有氣無力地說：“你不是早就不要我了嗎……”

李木只覺鼻子發(fā)酸，眼眶發(fā)熱，說：“誰說的？小虎永遠是爸爸的好兒子，爸爸怎么會不要你？”“那你怎么把我一個人扔下就走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要我了……”

李木的眼淚終于刷刷刷地流下來，他緊緊摟住小虎，哽咽道：“是爸爸混蛋，是爸爸該死！你放心，爸爸以后再也不會離開你半步……”

李木找到小虎的主治醫(yī)生，詳細地詢問了他的病情后，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小虎患的是風(fēng)濕性心臟病，目前病情已經(jīng)相當(dāng)嚴重，急需更換心臟的兩個瓣膜，否則隨時有可能死亡。所幸手術(shù)的成功率很高，只要資金到位，小虎完全有可能恢復(fù)健康，但手術(shù)費和治療費，至少在八萬以上。

李木呆坐在醫(yī)院走廊的椅子上，心情悲憤而沉重，他罵那兩口子喪盡天良，拋棄親生兒子，又發(fā)愁去哪籌集那八萬塊錢！

突然，他腦子里猛地閃過一個念頭，但又馬上被那個念頭嚇壞了。他想那樣去救小虎，代價也未免太大了，那可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

李木心亂如麻地回到病房，正好趕上小虎病情發(fā)作，劇烈的胸痛伴著嘔吐，經(jīng)過醫(yī)生緊急施救，才緩解過來，小虎眼淚汪汪地看著李木，聲音中充滿恐懼和絕望：“爸爸，我是不是快死了？我好害怕……”

李木肝腸寸斷，他為剛才的猶豫而感到羞愧，他大聲對小虎說：“不準胡說！我這就回去籌錢，回來后咱馬上做手術(shù)，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和從前一樣結(jié)結(jié)實實、健健康康！”

當(dāng)天李木回到村里，就把這個重大的決定跟村民們說了。大家聽了，一個個瞠目結(jié)舌。老五伯指著李木，手不住地哆嗦：“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李木一字一句道：“我要賣了房子，給小虎湊錢治?。　?/p>

老五伯氣喘吁吁地說：“賣房賣地是敗家子才會干的勾當(dāng)，你為了別人的孩子，竟然要賣自己的祖業(yè)！你以后有何顏面去見你的父母！去見李家的列祖列宗！”

李木低聲說：“我、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虎去死……”

老五伯怒道：“他親爹親媽都不管，輪得到你去管嗎？你花錢給人家娶了個老婆，你白白替人家養(yǎng)大了兒子，這還不夠嗎？現(xiàn)在孩子生了病又扔給了你，要你賣了房子去救他，這世上哪有這個道理？你被人家坑了半輩子不說，還要把一輩子搭進去？”

眾人七嘴八舌相勸，李木始終一言不發(fā)，但誰都能看得出來，李木心意已決。這時老五伯顫巍巍地說道：“良言難勸該死鬼，他鐵了心要做冤大頭，我們能有什么辦法？賣吧！賣吧！他把祖墳賣了，跟我們也沒關(guān)系！我們走！”

看著一干人憤然而去的背影，李木痛苦地低下頭去。

離石槽村不遠有家小型食品廠，廠方早就想在附近買套房子做倉庫用，李木找到他們，雙方很快談妥，以九萬元的價格成交。

很快，小虎的手術(shù)順利完成，并出院了。由于需要定期到醫(yī)院復(fù)查，李木在附近租了間民房住了下來。李木牢牢記住出院前醫(yī)生的叮囑，對小虎精心照顧、小心護理。為此，他不但白天竭盡心力，連晚上都睡不踏實。小虎需要增強營養(yǎng)，同時宜少食多餐。于是，李木把手中所剩不多的錢都花在了小虎身上，對自己近乎苛刻，一日三餐都是饅頭加咸菜。

小虎一天天胖了起來，李木卻一天天瘦了下去。這天他在火爐前熬雞湯，突然覺得頭一陣發(fā)暈，身子往前一栽，額頭重重地磕在爐角上，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6.善心如水

小虎聽到動靜，從里屋出來，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他沖出屋子，沒命地哭喊：“快救救我爸爸啊……”

這時從對面的一棵大樹后，閃出一個人來，一邊奔跑，一邊叫著：“小虎，發(fā)生什么事了？媽媽在這兒……”

她正是閏月。閏月跟著小虎來到屋內(nèi)，看到躺在血泊中的李木，趕忙一手捂著李木的額頭，一手撥打了急救電話。

李木被推進了急救室，閏月呆呆地站著，醫(yī)生剛才的話還在她耳邊回響：“傷者失血很多，處于休克狀態(tài)，我們會盡全力施救，但你一定要有心理準備……”

身后傳來小虎帶著哭腔的聲音：“媽，我爸他會不會死啊……他說過再也不會扔下我不管的呀……”

閏月深吸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他不會死，他一定不會死！老天爺不會像我一樣不長眼睛，他要就這樣死了，這世上還有什么天理……”

接著，閏月雙膝一屈，慢慢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面對著急救室的門，含淚叫著：“李木，你一定要醒過來，別讓我負罪一生，我會一直這樣跪著，向菩薩祈禱……”頓了頓，她神情凝重地繼續(xù)說道，“為了你最愛的小虎，你也一定要堅持住，他不能沒有父親！你知道嗎？李木，小虎是你的親生骨肉，我上次之所以撒謊騙你，只是為了奪回小虎……”

閏月一動不動地跪在那里，往事如潮水般噴涌而出：當(dāng)初她狠心丟下孩子，跟著天秋私奔到城里，她本以為愛情會讓她忘掉過去的一切。但她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她已經(jīng)成為了母親，心里怎么也忘不了孩子，當(dāng)她向天秋提出把小虎接來時，卻遭到了天秋的強烈反對。天秋只想要自己的孩子。

可是幾年過去了，閏月也沒有懷上，她漸漸起了疑心，硬拉上天秋去醫(yī)院一查，天秋傻眼了，他竟然沒有生育能力。他不死心，到處尋醫(yī)問藥，又過了兩年，他終于泄氣了，為了自己老了之后有人養(yǎng)老送終，這才同意把小虎接來。

不料平安的日子只過了兩年，小虎開始經(jīng)常胸痛心悸，閏月帶他去醫(yī)院一檢查，結(jié)果好似晴天霹靂。閏月決心哪怕傾家蕩產(chǎn)，也要治好小虎的?。?/p>

閏月一心撲在小虎身上，卻忽略了天秋的沉默。她做夢也沒想到，在她最需要幫助的關(guān)鍵時刻，那個她深愛的男人，竟然一把將她推上了絕路。天秋偷偷賣了房子，卷了家產(chǎn)，離開了這座城市，和他同行的還有另一個女人。

閏月木然地站在一座橋上，腳下是滔滔的河水，她像個失去魂魄的軀殼，嘴里反復(fù)念叨著兩個字：報應(yīng)。小虎她是救不了了，與其眼睜睜看著兒子被病魔奪去生命，不如先他而去。閏月雙眼一閉，從橋上跳了下去。

可是，閏月卻被下游的一位漁民救了起來。等到她身體一恢復(fù)，她謝過好心的漁民一家，急切地跑到醫(yī)院。當(dāng)她從醫(yī)生口中得知，小虎已經(jīng)轉(zhuǎn)危為安，救他的人是李木時，禁不住淚如雨下。

閏月很快找到了李木和小虎落腳的地方，她想進去和他們相見，卻始終缺乏勇氣，她實在無顏面對這對父子，直到這天，她看到小虎驚慌失措地從屋子里沖出來……

閏月一直跪著，小虎幾次拉她衣服，醫(yī)護人員多次勸她，但她卻執(zhí)拗地跪著，兩眼直視前方，嘴里喃喃自語：“這些年來，我分不清好壞，辨不出香臭，把金子當(dāng)廢鐵，把頑石當(dāng)珍寶。我吃虧遭罪也是活該，卻連累你跟著受苦受難。李木，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用自己的后半生，還你的情，贖我的罪……”

急救室的門開了，醫(yī)生走出來，宣布病人已脫離生命危險，閏月喜極而泣，急忙掙扎著站起來，進入病房。

在李木臥床養(yǎng)病的日子里，閏月像當(dāng)初李木對待她那樣，盡心盡力，體貼入微。

很快，李木的傷好了，不久小虎也結(jié)束了復(fù)查。這天，李木帶著閏月和兒子，來到石槽村，想看看鄉(xiāng)親們，希望能得到大家的諒解。

一進村，李木便看到很多人在那兒忙活，那里原先是一片空地，現(xiàn)在已矗立起幾間青磚瓦房。李木感到奇怪，這是誰家在蓋房子，咋有這么多村里人幫忙？

這時一群人朝著他走過來，為首的正是老五伯，離著老遠便拉開嗓門大聲嚷道：“是李木??？你回來了？回來就好！”

李木快步迎上前去，聲音有些哽咽：“五伯，我……”老五伯?dāng)[了擺手：“你什么都不用說了，該說的閏月都說過了……”

閏月？李木回過頭去，閏月以微笑回應(yīng)，他這才知道，閏月此前已經(jīng)來過石槽村了。

前不久的一天，閏月來到了石槽村，她挨家挨戶登門謝罪，懺悔自己的過往。正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村里人和李木之間的心結(jié)，完全來自于閏月，現(xiàn)在既然連冥頑不靈的閏月，都被李木徹底感化了，大家還有什么可說的？

這其中感觸最深的還是老五伯，當(dāng)他得知小虎原來是李木的親生骨肉時，不由驚出一身冷汗，自己差點成了促使李木害死親子的元兇！再看看迷途知返的閏月，老五伯暗自發(fā)出一聲感嘆，看來是自己錯了，人間自有公道，善心終有好報??！

這時，老五伯掉轉(zhuǎn)身，看著前方熱火朝天的場面，揮揮手說：“那天我站在這兒，對全村人說：李木是什么樣的人，我相信大家心里有數(shù)。這些年里，誰得過李木的好，誰受過李木的恩，有木頭的拿根木頭，有磚頭的拿摞磚頭，什么都沒有的，力氣總有吧？咱們同心協(xié)力，幫李木把房子蓋起來！大家說怎么樣？我沒想到的是，村里人都來了，你看……”

李木頓時熱淚盈眶，張著嘴說不出話來，老五伯瞪了他一眼：“還愣著干什么？自家的房子，自己還不出把力??？快去快去……”

回城里的路上，閏月拐進一家服裝店，給小虎看了下衣服，這樣一來，便和李木父子拉開了一段距離。當(dāng)她加快腳步想趕上去時，突然從斜刺里躥出一個人，攔住了她的去路，閏月一見，失聲叫道：“天秋，是你……”

天秋眼中含淚，哀求道：“我錯了，離開你以后我才明白，我愛的只有你一個，沒有了你，我的生命毫無意義。閏月，求你原諒我這一次……”

天秋深情款款地說著，閏月面無表情地看著。等到天秋自覺無趣，閉上了嘴，閏月這才開口說道：“從前那個閏月已經(jīng)死了，死在了滾滾河中，如今的閏月，心里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李木！”

天秋故作驚訝地說：“你怎么對那個冤大頭又有興趣了？我就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的？”

閏月擲地有聲地回答：“也許論外表和心計，李木沒法和你比。但如果論人格和心胸，李木是天你是地，你根本不配和他比！我瞎了眼，才會愛你這么多年，如今我眼睛已經(jīng)亮了，你別再妄想了！”

這下天秋徹底傻眼了，也許正應(yīng)了一報還一報的說法，坑了閏月的天秋到頭來又被新歡給耍了。那女人在一個深夜卷走了他的全部家當(dāng)跑了。天秋人財兩空之后，這才想起了閏月的好，他決定把閏月奪回來。這些年來，閏月只是他手掌心里的一個木偶，只要他動動手指，還怕閏月不乖乖就范？可惜這次，他失算了。

閏月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李木和小虎還在前面等著她呢?？粗且患胰谶h去的背影，天秋慢慢地蹲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