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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o,大衛(wèi)的自行車

      2011-10-22 00:00:11明前茶
      意林 2011年13期
      關鍵詞:腳踏車青磚飯團

      明前茶

      英國小伙大衛(wèi)在舊書攤上買了一本張愛玲散文集,對其中的一個比喻念念不忘。張愛玲說,人生最得意處不在于升官發(fā)財,而是你在少年時,騎一輛腳踏車,轉彎時小撒把,在人家的驚叫聲中濺起一地的水花,意氣揚揚地遠去了。

      大衛(wèi)簡直要認張愛玲這位中文老師為人生知己。大衛(wèi)今年28歲了,到了他這個年紀,中國的同齡人都在為如何貸款買房、裝修房屋以應付丈母娘的盤問發(fā)愁,都在為將來誰來帶小孩兒發(fā)愁,而這位皮膚白得像牛奶的英國人,心性就像那位騎腳踏車的少年一般,只有14歲。他決定花三到五年時間周游一下中國和印度,辦法是,做語言學校的外教,做三個月,換一個城市。每到一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買一輛自行車,騙腿兒上車,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深入城市的“毛細血管”。

      大衛(wèi)的第一站到了揚州。他騎車走了所有的名勝,最喜歡的,是揚州的國慶路,倒不是在這條路上,可以喝到富春茶社的春茶,吃到滾燙的干絲和菜包子,買到揚州三把刀店神奇的修腳刀,讓大衛(wèi)那雙走過了千山萬水的大腳,磨去僵硬,重新煥發(fā)了生機,更重要的是,這條道上,鋪的是小青磚,歲月流逝,青磚的四個角都被時光和車轍磨圓了,自行車窄窄的車輪走上去,“咯噔咯噔”作響,那一點兒“癢酥酥”的小顛簸,比一馬平川的柏油馬路,更能把人顛入一個神游天外的逍遙境界。

      第二站,大衛(wèi)到了蘇州。他發(fā)現(xiàn)了更多能顛得他“癢酥酥”的青磚路,在蘇州老城,自行車、公交車、私家車都行走在這類青磚路上,一下雨,水都積不起來。青磚路透水性好,走在上面不滑腳,大衛(wèi)欣喜地發(fā)現(xiàn),這就是蘇州85歲的老婆婆還敢親自上小菜場的緣故。雨過天晴,90歲的父親和70歲的兒子提籠架鳥出來會鳥友,大衛(wèi)發(fā)現(xiàn)蘇州人螺螄殼里做道場,連公交車的站臺也植上柳樹,挖上月亮門,鑲上鏤窗,放上美人靠,搞成一個小游園的樣兒。春天,上百的鳥兒在叫,楊柳樹的萬千金芽也像是千萬只鵝黃小嘴在叫,走累了,把自行車往美人靠旁一放,就有賣早點的大嫂向大衛(wèi)推銷手帕包擰的烏飯團。包了脆香油條的烏飯團,大衛(wèi)一氣吃了兩個,又喝了一大碗蝦皮豆腐腦,“所獲的能量,估計騎到杭州也夠了”。

      大衛(wèi)真騎車去了杭州,一去就發(fā)現(xiàn),他把“老伙計”帶來真沒必要。因為杭州真的是自行車旅行者的天堂,在市區(qū)和風景點,近則200米遠則500米,就有一個自行車出租點,你可以就近還車,有的出租點24小時可租借自行車。租來的自行車是綠色的,“就像英國郵差一樣”,大衛(wèi)認為這顏色很酷。

      騎車去柳浪聞鶯,穿行在夏日的萬頃荷風里;或者,騎車去虎跑,到了茶樓才見虎跑的喝茶地是一個回廊,像巨龍一樣盤踞在山上。所有的木鏤窗都洞開,可以聽到虎跑泉水在遠處泠泠作響,一身熱汗都化作幽涼。此時,沏一杯龍井茶來喝,是神仙;沖一碗西湖藕粉來喝,更是神仙。茶樓里的大嬸像教導自家侄子一樣教導大衛(wèi)說,瞧你騎得這身熱汗,哪能喝冰水,要喝熱茶,才不會激壞了腸胃。

      下一站,大衛(wèi)打算去哪兒?大衛(wèi)用剛學會的中國話說:“哪里能騎自行車,就去哪里。咱們完全可以‘走著瞧?!彼麨椤白咧啤钡囊徽Z雙關,得意地笑了。沒錯,那么多熱愛學英語的中國孩子,會助他達成心愿的。不過,大衛(wèi)到現(xiàn)在也不明白,打算送孩子出國留學的富裕的中國父母,干嗎一等孩子滿了18歲,就要送他一輛小汽車呢。在英國,中產(chǎn)階級最怕孩子一成年,就沾染了中產(chǎn)階級的暮氣沉沉和享樂作風,趕他出門打工,讓他腳踏自行車,走遍夢見過的地方的所有風景,才是少年人的活法兒啊。

      少年時不任性,可能一輩子也別想任性了。路在腳下,騙腿兒上車吧。

      (小小摘自《揚子晚報》2011年3月30日圖/志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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