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慎行
我國有著豐富而深厚的戲曲文化藝術,在百花齊放的梨園大家庭中,昆曲可以說是百花叢中的一朵雅致奇葩。隨著2001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把昆曲列為“人類口述非物質世界文化遺產(chǎn)”以來,這一藝術得到了很大的發(fā)展,各類與之有關的文化活動十分活躍,一系列有關昆曲的藝術節(jié)和文化研究及創(chuàng)作應運而生。特別是出現(xiàn)了一批例如青春版《牡丹亭》、《長生殿》、《桃花扇》、《西施》、《西廂記》、《玉簪記》等這樣的昆曲大戲。這些大制作的背后,既有對昆曲前輩技藝的繼承,體現(xiàn)了傳承的價值,也匯聚和借鑒了昆曲以外各領域的藝術精華。這使當代的昆曲人不僅在昆曲的表演上收獲了發(fā)展,而且在昆曲的舞美、音樂和樂隊等各個方面得到了長足的進步。
新劇目的出現(xiàn)和一些傳統(tǒng)劇目的改編重演使得昆曲音樂有了很大的發(fā)展。特別是在昆曲的樂隊和伴奏上,越來越彰顯出昆曲音樂新的特色和形式。使其在保持自身縱向繼承傳統(tǒng)的同時,也開始橫向的借鑒其他音樂門類的長處,豐富了昆曲自身的表現(xiàn)力并賦予了昆曲伴奏音樂新的特色。這是當代昆曲舞美,表演等各組成部分發(fā)展的需求,也體現(xiàn)了當代昆曲在傳統(tǒng)基礎上適應現(xiàn)代審美的需求。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傳統(tǒng)的昆曲的樂隊大體由管樂器、弦樂器、打擊樂器三部分組成,主奏樂器是笛、笙、提琴、三弦、琵琶等,并以傳統(tǒng)的“大齊奏”或只用“一鼓一笛”的方式演奏或表演。今天一般的折子戲演出時還是常常沿用這種傳統(tǒng)的伴奏方式。但隨著近幾年昆曲藝術的發(fā)展和時代審美的需要,昆曲的樂隊和伴奏音樂也在悄悄發(fā)生著變化。特別是當代昆曲的大戲制作,昆曲的樂隊和和伴奏音樂已經(jīng)不是拘泥于簡單的傳統(tǒng)方式了,首先從樂隊的配置上開始更“全面化”了。所謂“全面化”是指樂隊編配上樂器的要求從傳統(tǒng)的幾件簡單樂器的使用,逐漸向民族管弦樂樂隊的編制方式借鑒,樂器的使用上更加豐富和多樣。如拉弦樂器組中在原有二胡和提胡的基礎上將中胡、革胡甚至高胡充實進來,在彈撥樂器組里加入中阮、大阮、古箏、古琴等樂器,在吹管樂器中加入塤,在打擊樂器組中加入定音鼓、碰鈴、編鐘等等一系列樂器來充實。這樣“全面化”的樂隊編配,使得樂隊的文場編制從原來的幾人擴大到十幾人,甚至幾十人。這不但大大增加昆曲音樂的演奏方式,還完善了樂隊的聲音,解決了聲部不齊全,特別是低音的問題。但仍然保持著以笛子為主奏樂器,以傳統(tǒng)的四大件為主要伴奏,樂隊只是巧妙地烘托主笛演奏這樣的方式。樂隊的“全面化”既有利于唱腔的完整,也增強了伴奏的音樂性,保持昆曲的傳統(tǒng)風格的同時也增加了昆曲音樂的表現(xiàn)力,更增加了悅耳性,打破了傳統(tǒng)中昆曲伴奏形式單一、聽上去乏味的印象。
一部成功的音樂作品,常常需要具備音樂特色,即個性的音樂元素貫穿在整個音樂里。這一點在近年來的一些昆曲大戲里,也開始有所運用,并收到了較好的效果。在當代昆曲音樂中會用某些特性的樂器,以特殊的方式來為昆曲伴奏,從而加強劇目的音樂特性突出劇中人物形象的特點。在不同的劇目中用不同特質的樂器和音樂來配合劇情需要,同時也突出自身的音樂個性。比如在新版《玉簪記》中,古琴、古箏、琵琶、蕭、作為主要伴奏樂器,彈撥為主的樂器表現(xiàn)了寺廟空幽的情境,襯托陳妙常幽怨無奈的感情。而昆曲伴奏音樂用特性樂器突出“個性化”的這一點,在昆劇青春版《牡丹亭》中較為鮮明。在這出青春版的樂隊中,仍然保持著以笛子主奏,其他幾大件樂器主導的傳統(tǒng)演奏大方向,并在此基礎上大膽的加入了古箏、高胡、革胡(代替音貝司)、編鐘等特性樂器,為該劇增色不少,也使得該出《牡丹亭》的音樂成為一大亮點。特別是代表杜麗娘形象的樂器——高胡的使用,是該劇音樂的特色之一。高胡本是廣東音樂中的一種主奏樂器。因為其具有低音區(qū)聲音圓潤,高音區(qū)音色明亮的特點,也常用于廣東音樂以外的各種樂隊中。如在中國的民族管弦樂隊中一般都給高胡配備相當重要的席位。這種運用在昆曲中的跨界使用就很好的發(fā)揮了高胡的特色來為本次劇目潤色添光。高胡細膩宛轉的音色比較貼切的代表杜麗娘大家閨秀的羞澀和美貌,而高胡本身有著特別豐富的表現(xiàn)力,適于演奏抒情華麗的旋律,因此它又能充分表達杜麗娘懷春幽怨,又極力尋愛追愛的感情。所以高胡在劇中經(jīng)常以華彩的方式給樂曲的主旋律作伴奏,并且能把主旋律按照情感的需要加以裝飾進行豐富的表現(xiàn)。高胡的細膩音色符合了杜麗娘大家閨秀的溫婉氣質,而樂器本身具備有張馳表現(xiàn)力的特性又能表達杜麗娘內心的情感沖動。高胡在青春版中作為一個重要的色彩元素加入了昆曲的樂隊可謂是一次別有洞天的運用。這種方式在后來蘇州昆劇院版的《西廂記》、《西施》中也有所嘗試,同樣也收到了較好的效果。另外,在一些唱腔中,特性樂器也有一些特殊的用法。比如在某些色彩黯淡哀傷的唱腔段落中,會用蕭和提琴來做主奏樂器,來演奏唱腔,而不是用音色明亮的竹笛演奏。這樣處理是為了更貼合劇中人物的情緒感覺。當然這有別于傳統(tǒng)方式,但某些片斷這樣的使用還是收到了很好的效果,這也不失為昆曲伴奏音樂中一種新嘗試。
當代昆曲音樂寫作和配器上開始有一些獨到之處。即在注重唱腔的同時,開始更注重劇情獨立的音樂性。會在唱腔以外著重用一些筆墨來描繪一個適合于劇情的主題音樂,而這些音樂又都是具有“獨立性”的音樂片段。是可以在唱腔以外,單獨成為一種和昆曲有聯(lián)系的音樂。它可以用在一些念白中,也可以用在一些特殊場景中。用音樂來串起整個劇目,使得觀眾聽覺上更有完整性。因為大部分時候,這些“獨立性”的音樂都是以劇中的一些經(jīng)典曲牌,或唱段為元素寫成的,因此不會遠離昆曲和違背昆曲的需要,并很有效的服務于劇情。又如在青春版《牡丹亭》中,就有很多念白配樂來烘托情緒,獨立的音樂片段來配合描繪場景?!扼@夢》兩人相會的舞蹈音樂,《回生》中挖墳開棺和《圓駕》的場景音樂中,都反復運用了一個以曲牌皂羅袍和山桃紅為原形的主題音樂。這些主題音樂都是以一個完整的音樂片段,用不同的配器方式和寫作形式進獨立出現(xiàn),在深化主題的同時也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觀眾常會說“你們的音樂真好聽”,一些第一次聽昆曲的觀眾會說,“沒想到昆曲音樂這么好聽”這其中除了昆曲本身優(yōu)曲調的優(yōu)美外,不乏是這些音樂的作用。其實打動觀眾表面看是音樂本身,實質上是這樣的方式使觀眾更理解和接受。
當代昆曲的樂隊和伴奏音樂,是昆曲發(fā)展中不可或缺而又在不斷探求的領域。一味地追求音樂,有時候容易失卻“昆曲的味道”,這是不可取的。如何在昆曲、樂隊、伴奏音樂中找到一個平衡的存在方式是我們要繼續(xù)研究和探索的方向。昆曲要發(fā)展不是一味的復古,也不是全盤的改變,是在傳統(tǒng)的基礎上適應現(xiàn)代人的理解,從而真的做到讓觀眾來欣賞昆曲,聽懂昆曲,喜歡昆曲。這需要我們昆曲人在實踐中繼續(xù)努力尋求和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