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冠晴
1.游戲恩怨
一說到網(wǎng)絡(luò)游戲,就會想到那些“廢寢忘食”、終日沉迷于網(wǎng)吧的學(xué)生們,家長們不能理解:網(wǎng)絡(luò)游戲里有什么吸引他們的?有個學(xué)生是這樣回答的:“網(wǎng)游給了我一個虛擬的人生,現(xiàn)實中的生活除了上學(xué)還是上學(xué),枯燥、平淡、乏味,但是游戲不同,那里就是一個江湖,有恩怨,有危機,一語不合,就可以刀槍相見,快意恩仇,過癮……”
這個學(xué)生就是陳硯,今年讀初二,是個忠實的網(wǎng)游迷。每天放學(xué),陳硯第一件事就是跑進街邊的網(wǎng)吧,玩游戲。陳硯玩的游戲叫《魔法傳奇》,在游戲里的角色是一名法師,名字叫“畦念娃”。陳硯喜歡這個游戲,是因為他可以在游戲里揮舞魔棒,施展魔法,向空中召喚雷電,隨心所欲地攻擊敵人。
陳硯天天玩游戲,除了喜愛,也有點身不由己。游戲都是這樣的,初入江湖時的角色都弱不禁風(fēng),不堪一擊,只有不斷地去歷練,去一個叫“魔洞”的地方打怪物,或者不斷地去做游戲里交給角色的任務(wù),才能積攢經(jīng)驗值,獲得升級,級別越高的人生命力越強,不容易被打死,而魔法力和殺傷力也跟著提升,更有能力消滅敵人。
陳硯在游戲里的法師已經(jīng)45級了,45級在游戲里級別不算太高,也絕對不低,但他還天天上網(wǎng)泡著歷練。這一方面是想讓自己更強大,另一方面,則是在賭一口氣,他一定要殺掉一個叫“殺作文”的玩家。
那是去年的事,當時陳硯初入江湖,級別低得可憐。為了盡快升級,讓自己強大起來,他操縱著游戲里的“畦念娃”,壯著膽子到魔洞殺怪。魔洞里的怪物很多,級別都不同,他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前面有一個法師,叫“殺作文”,比自己高兩級,正被兩個級別很高的怪物逼在石壁旁,殺得頭頂?shù)难坎蛔?0點。
在游戲里,血量就是游戲角色的生命值,遭受了攻擊會減少,吃了補血藥才能回升。一旦血量降為0,游戲角色便會死亡?,F(xiàn)在“殺作文”的血量不足20點,可見傷勢慘重,已經(jīng)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他后無退路,前有大敵,陳硯在一旁看著,心里清楚,只要怪物再來一次攻擊,“殺作文”就會一命歸西。
陳硯看著實在不忍心,便從旁施了援手,向怪物發(fā)出了雷電,那兩個怪物受到攻擊,身子晃了一晃,向“殺作文”進逼的步子便慢了下來,“殺作文”瞅準這個空當,從兩個怪物的縫隙間鉆了出來,逃過了一劫。
陳硯當時救“殺作文”,與其說是俠義心腸,不如說是同病相憐。他從對方的名字,看出了對方是自己的同類,既然叫殺作文,那一定也是一名學(xué)生,而且,也是一名討厭作文的學(xué)生。
陳硯救了“殺作文”的性命,卻惹火上身,兩個怪物扔下“殺作文”,一左一右向他包圍過來。以他當時的能力,一個怪物他都難以對付,何況兩個?他只能硬著頭皮左沖右撞,與兩個怪物廝殺起來。他希望“殺作文”能加入進來,與自己并肩作戰(zhàn),但“殺作文”只在一旁袖手旁觀,并不出手,倒是在自己的頭頂上打出一排字:“你有補血藥嗎?”
陳硯被兩個怪物追得團團轉(zhuǎn),哪有工夫打字?只能簡短地回答了一個字:“有?!?/p>
“殺作文”不再說話,而是靠近了陳硯,突然一個雷電火球扔過來,正中陳硯的后背。
陳硯被這突然的攻擊弄懵了,沒想到“殺作文”的第二個火球、第三個火球接連襲來,就這樣,“畦念娃”慘叫一聲,撲地斃命。
游戲里的角色一旦死亡,畫面將會變灰,玩家將無法再操縱角色,而角色之前所獲得的戰(zhàn)利品也將會掉落在地上。陳硯眼睜睜地盯著電腦,看著“殺作文”在“畦念娃”的尸體上踩來踩去,撿起他散落在地上的戰(zhàn)利品。
陳硯坐在電腦旁,怒火在心底升騰。他救了人家的命,人家卻殺死他,還來搶他的東西,這世界居然真有這種忘恩負義的人!他對著電腦屏幕暗暗發(fā)誓,以后對“殺作文”見一次打一次,他一定要教訓(xùn)這個恩將仇報、喪盡天良的家伙。
從這以后,陳硯真這么做了,但遺憾的是他的級別比人家低,打不過人家,反而每次都被“殺作文”給殺了。短短一年的時間,他已經(jīng)被“殺作文”殺死過26次。于是,陳硯苦苦練級,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級別比人家高?,F(xiàn)在,陳硯升到了45級,和“殺作文”的級別是一樣的。
這天,陳硯又在游戲里遇到了“殺作文”,他激動了,操縱著游戲里的“畦念娃”,召喚來雷電,瞄準“殺作文”,劈了過去??墒?,還沒有把“殺作文”打死,“殺作文”卻使了一個奸計,將游戲中的“畦念娃”殺死了,他第27次被“殺作文”給殺死了!
陳硯恨不得將電腦給砸了,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7點,放學(xué)后他已經(jīng)在網(wǎng)吧泡了兩個半小時,再不回去,爸爸就會大發(fā)雷霆,他只得悻悻地離開了電腦。
到網(wǎng)吧收銀臺結(jié)賬時,他無意中聽到兩個男生的談話,其中一個得意地說:“這個‘畦念娃蠢得要命,他跟我打了幾十次,每一次都被我給殺了,可他偏偏還要找我打。瞧見沒有,這一次他本來占了上風(fēng)的,我略施小計,他就上當了,就他那智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魔法傳奇上混的?!?/p>
陳硯渾身一震,“畦念娃”,這說的不是自己嗎?
陳硯循聲望去,看到一個年齡和自己相仿的男生,一邊操縱著鼠標,一邊偏過頭去,得意地和旁邊的同伴說著話。陳硯情不自禁地走過去,終于在那液晶屏上看到熟悉的游戲畫面,那個男生操縱著的人物,正是“殺作文”!
一股怒火“騰”地從陳硯胸膛升起,他想都沒想,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照著那個男生的腮幫子就是一拳。
對方從椅子上翻了下去,躺在地上罵罵咧咧地問:“你干什么?”
陳硯懶得搭理對方的任何問話,跨上前去,騎在對方身上,揮拳再打。
“殺作文”的同伴很快反應(yīng)過來,跑上前來拽陳硯的胳膊,接著幾個人扭打起來。
網(wǎng)吧老板過來勸架,雖說他們都是半大的孩子,但打起架來確實有游戲里殺怪的狠勁。老板沒辦法,只得報了警。警察趕來了,將打架的三個孩子帶去了派出所,然后通知雙方學(xué)校的老師,各自的家長,來派出所領(lǐng)人。“殺作文”的父母來了,陳硯的爸爸和學(xué)校的班主任也來了,大家都黑著臉。
當著老師和家長的面,派出所的民警開始了解打架的原因,“殺作文”完全莫名其妙,因為是陳硯先動手打他的。
大家逼問陳硯,他當然不可能說是在游戲里結(jié)的仇,那樣他以后還想上網(wǎng)玩游戲?逼急了,他只能找個理由搪塞:“是我認錯了人,以前有個同學(xué)欺負我,長得和他挺像的,我以為是那個同學(xué),就動手了?!?/p>
“殺作文”不服氣地嚷嚷起來:“你撒謊!認錯了人打一拳也就罷了,你騎在我身上總將我看清楚了吧?怎么還打第二拳?”
陳硯嘴一扁:“不就是兩拳嗎?人家挨了多少刀都沒事呢,才打兩拳你就急成這樣?”
民警警惕起來:“誰挨了多少刀都沒事?誰?什么時候?”
陳硯嘴角一撇:“我說的是游戲里的?!?/p>
大人們都愣住了,民警也吁了一口氣,而后直搖頭:“看看這些孩子被游戲禍害成什么樣了!要真將游戲里砍砍殺殺那一套弄到現(xiàn)實生活中來,認為砍人家一刀沒什么了不起的,這社會還不亂套了?”
2. 離家出走
從派出所回家后,陳硯又被爸爸訓(xùn)斥了兩個鐘頭,而且給他下了死命令:“再不準去網(wǎng)吧玩游戲,再去,打斷你的狗腿!”
陳硯一直沒吭聲,對付爸爸,他一直采取的是無聲的反抗,他一直看不慣爸爸對待自己的那副德性,似乎他做任何事都是錯誤的。
第二天下午放學(xué),陳硯又去了昨天的那家網(wǎng)吧,而且這一次他學(xué)乖了,帶去了一個同班的大個子同學(xué)。他進網(wǎng)吧,是來找“殺作文”的,可遺憾的是,他找遍了整個網(wǎng)吧,也沒發(fā)現(xiàn)“殺作文”的人影,他只得和同學(xué)一起,各占了臺電腦玩游戲了。他操縱著“畦念娃”,在游戲江湖里瞎轉(zhuǎn)悠,看看有沒有“殺作文”。
就在陳硯百無聊賴的時候,他的后腦勺挨了重重一巴掌,他痛得一下子跳起來,本能的反應(yīng)就是“殺作文”找自己來了,他轉(zhuǎn)過身子反手就是一拳,拳頭剛一打出,就硬生生地又收住了,他看清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竟然是爸爸,爸爸到網(wǎng)吧找他來了!
爸爸怒氣沖沖,嗓門大得幾乎是在沖他咆哮:“我昨天怎么跟你說的?不準進網(wǎng)吧,你將我的話當耳邊風(fēng)了?”
爸爸越吼火氣越大,“啪”的一巴掌,打在陳硯的臉上。
爸爸的大嗓門引來了網(wǎng)吧里所有人的目光,陳硯的鄰座就是他帶來的同學(xué)呢,這一下他的臉丟大了。他瞪著雙眼與爸爸對視,也不知對視了多久,然后,他一頭奔出網(wǎng)吧,沖到了街上。他順手攔住了一輛出租車,離開城東,來到了城西。
下車后,陳硯有點茫然無措,他該去哪兒?家,他是不可能回去了;學(xué)校,他還有臉去上學(xué)嗎?可以想象得到,不需要到明天,他在網(wǎng)吧里挨父親耳光的事早就傳遍全班了。算了,想來想去,還是去網(wǎng)吧吧!
于是,陳硯在網(wǎng)吧里呆了三天,天天昏天黑地地殺怪,到第三天傍晚,他殺怪正殺得起勁時,身后有個女人哽咽著叫他的名字:“陳—硯—”他一回頭,愣住了,是媽媽,媽媽正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陳硯當時還有些犯迷糊,媽媽在鄰市工作,算是和爸爸兩地分居,工作忙的緣故,她每半個月才能回家一次,現(xiàn)在還沒到半個月,媽媽就回來了。他轉(zhuǎn)念一想,頓時明白了,不用說,是爸爸將他離家出走的消息告訴了媽媽,媽媽才趕回來的,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媽媽已經(jīng)找了他三天,幾乎快將全城的網(wǎng)吧都找了個遍啦!
陳硯還在發(fā)愣,媽媽已經(jīng)哭出了聲,一把抱住了他:“我的兒啊,媽媽終于找到你了。”
陳硯的眼睛也有些發(fā)澀,但他知道,媽媽的這一聲哭,一定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自己都這么大了,還被媽媽摟在懷里,兒啊兒啊地叫,這多丟男子漢的臉啊!他拽著媽媽的手,逃也似的從網(wǎng)吧里出來了。
媽媽眼淚汪汪地要陳硯回家,攥著他的手哭著:“都是媽媽不好,沒能力調(diào)回來,沒辦法陪著你,讓你跟你爸一起生活,你爸脾氣又不好,你受委屈了?!?/p>
媽媽攥得好緊,攥得陳硯的手都痛了,他喉頭哽著,流淚了。
陳硯別別扭扭地使著小性子,但最終還是跟著媽媽回家了,他以為爸爸看到他會暴跳如雷,結(jié)果沒有。爸爸幾乎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
陳硯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一會兒,他聽到爸爸和媽媽在客廳里說話,說的是他上網(wǎng)的事,說著說著,兩個人就吵起來,然后越吵越兇,最后爸爸摔門而出。一直到晚飯時,媽媽才來到他的房間,關(guān)起門來和他談心,問他為什么對游戲那樣癡迷。
陳硯嘴硬:“我哪有癡迷,大家都是這樣玩的。”
媽媽問他:“每天花兩三個小時在游戲上,這還不叫癡迷?那游戲有什么吸引你的?”
什么在吸引自己?殺怪嗎?殺怪的目的只是為了升級;升級的目的呢?那當然是為了比“殺作文”的級別高,好找他報仇了,但這話他沒法跟媽媽說。
媽媽盤腿坐在床邊,苦口婆心地勸陳硯:“你都讀初二了,明年就要考高中,你這樣將時間都花在游戲上,中考時怎么辦?”
又來了!為什么大人只會說這個?陳硯有些不耐煩。好在這話是媽媽說的,他的反應(yīng)并不激烈。他會跟爸爸對著干,但跟媽媽,他不會,他不想讓媽媽太失望,說:“放心吧,只要我級別升到比別人高,我就不會再玩了。”
媽媽的眼睛亮了亮,但又暗淡了:“升到比別人高?你升級時別人也升級呀,什么時候是個頭?”
陳硯愣了一下,確實,他花了一年的時間才追平“殺作文”的級別,他想了想,說:“不比別人級別高也可以,我可以去打石頭人,只要我有能量石,它就可以給我自動補血,增加我的魔法力,這樣即使我的級別不比人家高,人家也打不死我,我卻打得死人家。到那時,我就不玩了?!?/p>
媽媽不懂陳硯說的那些游戲術(shù)語,愣怔了好半天,才問:“什么石頭?什么打石頭人?”
陳硯樂了:“就是打很厲害的怪時會得到的一種獎勵,能量石,可以給角色無限量補血,也可以增加角色的魔法力。有了它不停地給我補血,我就是不死之身,有它給我不停地補充魔法力,我就戰(zhàn)無不勝?!?/p>
媽媽似懂非懂地聽著,又問道:“你說你有了那石頭就不癡迷游戲了?”
陳硯鄭重地點了點頭。有了能量石,他還癡迷什么?他現(xiàn)在玩網(wǎng)游的目的就是要報仇,有了能量石,他殺“殺作文”就易如反掌?!皻⒆魑摹睔⑺浪?7次,他只要一次次地報復(fù)回去,就行了。
“那好,你告訴我,那石頭哪里有賣?”
陳硯再次笑了起來:“跟你說也是白說,那是游戲里的石頭,就像學(xué)校里獎給好學(xué)生的獎品,獎品能買嗎?只能靠成績?nèi)幦?。那石頭得靠打很厲害的怪物才能得到,而且,還要憑運氣?!?/p>
媽媽沉默著,好半天又問陳硯:“你為什么一定要打死人家?玩游戲不就是圖個樂嗎?”
這一句話將陳硯給問啞了,他咬著牙,一言不發(fā)。不是他要打死人家,是人家不斷地在打死他呀!玩游戲是圖個樂,但那是人家以打死他為樂,他呢,有的只是屈辱和憤恨。如果真像現(xiàn)實中那樣,人被殺死了,就沒有了報仇的機會,他也不會念念不忘地報仇了。
媽媽看著他,幾次張嘴想勸點什么,卻似乎不知從何說起,她最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黯然走出了陳硯的房間。
3. 仇恨升級
自從那天以后,爸爸不再干涉陳硯玩游戲了。媽媽回到鄰市,每天晚上都給陳硯打電話,和以往不同的是,媽媽會在電話里問他,打著能量石了沒有。他知道,媽媽不是關(guān)心他有沒有打到能量石,而是關(guān)心他能不能及早從游戲里抽身。能量石哪有那么容易打的?那樣的幾率像彩票中獎一樣。
陳硯天天操縱著“畦念娃”在魔洞打怪,有一次,他又遇到了“殺作文”,陳硯沒有理睬,但是“殺作文”卻大搖大擺地主動走到他面前,問了一句話:“還想找死嗎?”
陳硯極力克制自己的怒火,就在這時,一個名叫“小太陽”的法師跳了出來,問“殺作文”:“有你這樣侮辱人的嗎?人家又沒招惹你?!?/p>
看“小太陽”的等級,不過20來級,卻有如此氣魄主持正義,實在了不起。不過,陳硯掌心里捏了一把汗,這樣的級別敢如此說話,一旦惹惱了“殺作文”,“殺作文”殺死他,比捏死一只螞蟻還要容易。
果然,“殺作文”回頭面向“小太陽”,鄙夷地問道:“難道你想找死?”
“小太陽”氣得好半天沒吱聲,突然,他的手一揚,一根毒針刺向“殺作文”。陳硯愣住了,“小太陽”級別雖低,膽氣卻壯,一言不合,竟向“殺作文”施了毒,頓時“殺作文”全身通紅?!皻⒆魑摹绷⒓凑賳纠纂?,一個火球打在“小太陽”的頭頂上,“小太陽”慘叫一聲,倒地身亡。
陳硯本來不想出手,這時再也忍不住了,雷電一道道,又準又狠地劈向“殺作文”?!靶√枴彪m然死了,好在他臨死前,突然施毒幫了陳硯的大忙,“殺作文”中毒不輕,血量一直在銳減?!皻⒆魑摹被琶Ψ藘纱窝a血藥,但仍架不住毒性發(fā)作和陳硯的步步殺招。
就在這時,一個叫“龍吟”的法師走了出來,對“畦念娃”說了一句話:“趁人家中毒而下手,算什么本事?”他一邊說話,一邊朝著“畦念娃”直撲過來。
“龍吟”是一個頂尖高手,有80級呢,這樣的人惹不起。陳硯本能地想躲開,但已經(jīng)遲了,“龍吟”橫沖直撞,只使出一招,“畦念娃”就慘叫一聲,立刻斃命。
陳硯盯著電腦上“畦念娃”的尸體,心里直發(fā)懵,這個“龍吟”是不是有毛病?自己并沒惹他啊,他怎么助紂為虐,幫著“殺作文”來殺我?。克吹狡聊簧?,“龍吟”一招殺了他之后,得意揚揚地走到“殺作文”面前,問道:“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嗎?這樣就沒人敢欺負你了?!?/p>
“殺作文”一副諂媚相:“我很愿意,能做您的徒弟,太榮幸了!”
看著兩個人頭頂不斷冒出來的對話,陳硯只覺得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似的,悶得難受。這個“龍吟”真是個糊涂蛋啊,是誰在欺負誰,他弄清楚了沒有?
陳硯要找“龍吟”解釋清楚,告訴他事情的經(jīng)過。第二天,陳硯操縱著“畦念娃”,小心地走近“龍吟”,還沒來得及打出字來,“龍吟”就猛地一個火球劈過來,要了“畦念娃”半條命?!褒堃鳌憋@然是誤會了他,以為他走上前是要報仇。陳硯只能趕緊打字,想解釋一下他上前的原因,但他還沒打出字來,“殺作文”已經(jīng)跟了上來?!皻⒆魑摹币妿煾祫恿耸?,哪會放棄在師傅面前表現(xiàn)的機會,他沖上前來,左一個火球,右一個雷電,頻頻地下起手來,不一會兒,“畦念娃”就一命嗚呼了。
陳硯的游戲角色已經(jīng)死了29次,他雙眼冒火,恨不得找到“殺作文”和“龍吟”的真人,活活地咬他們兩口。這也更加堅定了他要得到能量石的決心,他一定要得到能量石,好找這對狗師徒報仇!
4. 愿望之石
陳硯在網(wǎng)上的時間越來越長,這天,他操縱著“畦念娃”拼盡全力才打死一只怪物,出人意料的是,那怪物轟然倒地的同時,吐出了一樣?xùn)|西,那竟然就是一塊能量石!陳硯一看到能量石,喜得心臟“怦怦”直跳,他操縱著“畦念娃”,快速跑向那塊期待已久的石頭,但是,還是晚了一步,“殺作文”不知從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來,猛地躥上前,搶先一步站在了能量石的上面。
又是這該死的“殺作文”!自己辛辛苦苦打出來的東西,他居然厚顏無恥地來搶了!陳硯惱羞成怒,讓“畦念娃”沖了過去?!皻⒆魑摹绷⒓窗l(fā)起攻勢,陳硯已不管不顧,在“畦念娃”重傷之下,他既不補血,也不反擊,還是沖向“殺作文”。
陳硯清楚游戲的規(guī)則,是他打出來的東西,他可以立即撿起來,旁人要搶,須要站在東西上面超過80秒才能得到它。他只想快速地沖過去,將“殺作文”撞開,就能將那塊能量石收入囊中。
可“殺作文”就是站在能量石上不挪步,同時呼喚起來:“師傅——”果然,那個為虎作倀的惡霸“龍吟”應(yīng)聲而出了。
“龍吟”看到“殺作文”站在能量石上卻撿不起來,“畦念娃”又不顧死活地往前沖,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立即跑到徒弟身邊,接替了徒弟的位置,由他站在能量石的上面。
局勢陡然之間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由于“龍吟”站在能量石上面,陳硯便不敢往前沖了,以他的能力,他不但撞不開“龍吟”,而且會被“龍吟”一招斃命。
就在陳硯又氣又恨的時候,一個人跑了上來,他就是那個叫“小太陽”的法師?!靶√枴弊叩健褒堃鳌泵媲埃_口責難:“你這樣的級別,搶人家小字輩的能量石,不覺得臉紅嗎?”
“龍吟”根本不將這個低級別的法師放在眼里,對他的話置之不理,可“小太陽”說這話的時候,魔洞里有很多的人,他們都從對話框里看到了這話,于是一瞬間都跑了過來。其實,他們不是來主持什么正義的,而都是沖著能量石來的!
好些人將“龍吟”團團圍住,但一看龍吟的等級,卻沒有人敢出招,在場的人中,還沒有能和“龍吟”匹敵的。大家僵持了幾秒鐘,“小太陽”又發(fā)話了:“我們這么多人打他一個,難道還打不過嗎?”
這一句話很有鼓動性,終于有個膽大的,率先沖了上去,對著“龍吟”雷電亂劈。只要有人帶了頭,底下眾人的膽氣都上來了,呼啦啦地,好些人擁了上來,對著“龍吟”,一齊攻擊。
“龍吟”頭上的血量像丟進懸崖的石頭,一個勁地往下掉,終于,他支撐不住了,邊打邊退,讓出了能量石的位置,逃離了游戲。
“龍吟”一讓出位置,立即有人重新站到了能量石的上面。這批人其實沒有一個是真正的俠義之士,大家出手,都是為了得到能量石,于是就出現(xiàn)了這樣的局面:一旦誰站到了能量石上面,大家就群起而攻之,一時之間,誰站上去誰就挨打,誰都想站,但誰都站不了兩秒鐘。結(jié)果,有那么一段時間,能量石上沒人敢站了,大家都在混戰(zhàn),能量石倒露了出來。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陳硯趕緊操縱著“畦念娃”,趁這個空隙,硬著頭皮往人群里闖,但大家都在混戰(zhàn),火球一個接著一個,不時打到他的身上,他離能量石還有老大一截距離,頭頂?shù)难繀s剩下不到50點了,他嚇得趕緊退了下來,只要他被打死了,他就再也沒有機會搶到能量石了。他一退下來,“小太陽”就跟過來,問他:“干嗎不去?”
“沒藥了。”他回答道,他的補血藥用完了,沒辦法補血了?!靶√枴憋@然聽懂了他的話,立即給了他補血藥補血。
陳硯操縱著“畦念娃”往人群里沖去,“小太陽”跟在他身邊,冒死為“畦念娃”補血?!捌枘钔蕖鳖^頂?shù)难吭俅位厣?,但是,“小太陽”卻死在了刀光劍影之中,也就在這時,“畦念娃”徑直沖進人群的中心,一下子將能量石收入囊中?!捌枘钔蕖币粨炱鹉芰渴?,那群人的混戰(zhàn)立即停了,大家蜂擁而上,一起殺向“畦念娃”,他當即使用魔法,逃出了魔洞。
出了魔洞,陳硯立刻使用了能量石,于是,他的血量“噌”的一下就補了回來,他欣喜若狂:“這下我可以找‘殺作文和‘龍吟報仇雪恨了,我再也不怕那對混蛋師徒了!”
興奮之余,陳硯想到了“小太陽”,他不知道“小太陽”有沒有看到他已經(jīng)奪到能量石了,更不知道他如果說話人家能不能看到,但他還是打了一行字,發(fā)了出去:“我已拿到能量石了,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非常感謝你,真的,我們做朋友吧。”
5. 愿望成真
第二天放學(xué)后,陳硯準備去網(wǎng)吧殺了“殺作文”和“龍吟”,可是在校門口,被爸爸堵住了,爸爸臉色鐵青地說:“走,跟我去看你媽媽?!?/p>
陳硯一怔,一絲不祥的感覺襲上了心頭。
爸爸頓了頓說:“你媽媽出了車禍?!?/p>
陳硯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在去鄰市的車上,爸爸才跟他講了媽媽出事的經(jīng)過。
媽媽是在昨天晚上從公司回住處的途中出事的,她打了一輛黑的,剛一上車,一輛運管所的車就不知從什么地方冒出來,一下子堵在黑的面前,幾名稽查人員下了車,直奔黑的而來。黑的司機知道是要查他的營運證,慌了,因為前面的路被攔住,沒地方逃,就猛打方向盤,拐進了旁邊一條正在維修、停止運行的路。也是慌不擇路,速度又快,結(jié)果黑的撞在停在路邊的一輛壓路機上,黑的司機當場死亡,陳硯的媽媽重傷,現(xiàn)在正躺在醫(yī)院里。
陳硯的心直打顫:“媽媽一向是坐公交車的呀,她怎么打黑的了?”
爸爸嘆了一口氣:“那時已經(jīng)晚上11點了,公交車停運了?!?/p>
陳硯知道,不用說,又是公司讓媽媽加班,這該死的公司,居然讓媽媽加這么晚的班!
來到鄰市的醫(yī)院,陳硯終于看到媽媽了,媽媽渾身纏滿繃帶,像個粽子一樣躺在病床上,她微睜著眼睛,說道:“我沒事,你們別擔心?!?/p>
陳硯想故作輕松地笑一笑,但嘴一咧,卻哭了。
“哭什么?傻孩子,媽媽真的死不了?!眿寢屜肷焓置惓幍念^,纏滿繃帶的手卻沒能抬起來,她自個兒笑了笑,“別那么沉重,我真的沒事。咱說點高興的事樂和樂和,你現(xiàn)在不是有能量石了嗎?你的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我的愿望也能實現(xiàn)了吧?你跟我說過,有了能量石,你以后就不會對游戲那么癡迷了?!?/p>
陳硯愣住了,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得到能量石了?”
“是你告訴我的呀,你在系統(tǒng)里傳話給我—我已拿到能量石了……非常感謝你,我們做朋友吧。怎么樣,我這個當媽的,夠朋友吧?”
陳硯僵住了:“你是‘小太陽?媽,你也玩游戲了?”
媽媽笑了笑,說:“沒辦法,你有你的游戲愿望,我沒辦法制止,那就只有想辦法幫你早點實現(xiàn)它了。”
“難怪‘小太陽幾次冒死幫我呢,原來是媽媽?!闭f到這里,陳硯疑惑了,“你怎么知道‘畦念娃是我?”
媽媽告訴陳硯,那次他為了游戲離家出走,她回去后就將這件事看得很重,所以特意去學(xué)校找陳硯的好友了解過情況。那時她就打定主意,也要加入到游戲中,既親身體會一下游戲,了解陳硯癡迷游戲的原因,又好在游戲里幫助陳硯早日實現(xiàn)愿望,好讓陳硯兌現(xiàn)承諾,所以,她從陳硯好友那里打聽到了陳硯在游戲中的名字。
說到這里,媽媽好奇起來:“只是—我真的搞不懂,你為什么取‘畦念娃那樣一個怪名字,它有什么來歷?”
陳硯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爸爸一眼,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他取這樣一個名字,完全是因為去年和爸爸一起回農(nóng)村老家。當時,一些親戚陪著爸爸和陳硯一起去一個寺廟玩,寺廟的名字叫“田畦寺”。陳硯一見“田畦寺”三個字,就情不自禁地念出了聲,他念成了“田娃寺”。爸爸也許是覺得他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念錯了字很丟臉,就狠狠地教訓(xùn)了他一頓,說都讀初一了,一個“畦”字都不認識。
說到這里,陳硯的聲音小了下來,他看看爸爸,沒有底氣地說:“‘畦字不常用,我一個初一的學(xué)生不認識也正常。爸爸只考慮他的面子,他就沒考慮過那些親戚根本沒在意我讀錯了一個字。爸爸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教訓(xùn)我,我的面子呢?我是那次回來之后才玩游戲的,所以我就取了個‘畦念娃的名字。你不是說那個字要念‘奇嗎?我就偏要念‘娃,我在我自己的世界里念‘娃,總沒有人罵我了吧?”
爸爸怔住了,臉色鐵青:“你不說我倒忘了那件事啦,原來,你‘畦念娃的名字是這樣來的!”
這工夫,醫(yī)生來了,制止了大家的談話,說病人需要休息,將陳硯父子趕了出來。到了走廊外面,爸爸這才細細地打聽媽媽的傷勢。
醫(yī)生說:“病人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可能會留下后遺癥,因為她膝蓋骨碎裂的程度實在是太嚴重了,像這樣的病人,就是治好了,也會有后遺癥,會跛?!?/p>
一聽這話,陳硯的眼眶紅了,爸爸也僵住了。
媽媽顯然也聽到了,在病房里故作輕松地說:“跛了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只要老公好好的,兒子好好的,別說跛了一條腿,拿我半條命去,都值得。”
這句話讓陳硯一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眼淚終于如決堤的河水,傾瀉而下。同時,這句話讓他怔了一怔,一個一直讓他忽視的問題一下子在他的腦子里清晰起來:媽媽不是因為在公司加班才錯過公交車的嗎?可昨天晚上,媽媽操縱的角色一直在魔洞里和自己并肩戰(zhàn)斗呀,媽媽的住處沒有電腦,她是為了幫自己實現(xiàn)愿望,幫自己奪得能量石,才一直呆在公司里,利用公司的電腦上網(wǎng)的??!如果媽媽不是為了幫助自己,她正常下班怎么會錯過公交車?她如果沒錯過公交車,怎么會上那輛黑的出那樣的車禍?
一念及此,陳硯撲進了病房,哭出聲來:“媽,是我害了你,我對不起你啊!”
爸爸一直僵立在門口,這時,他卻低下了頭:“不,硯兒,不怨你,怨爸爸,是爸爸害的?!彼话牙痍惓幘屯庾撸恢弊叱鲠t(yī)院大門,來到了醫(yī)院旁邊的一間網(wǎng)吧,爸爸找個位子坐下,將陳硯也按在旁邊的位子上,喝道:“上網(wǎng),進游戲!”
都什么時候了,還玩游戲?媽媽還躺在病床上呢。陳硯直發(fā)懵,不知道爸爸是真的讓他玩游戲,還是在挖苦他,但爸爸徑直登錄上了游戲,操縱著一個角色。陳硯愣住了,爸爸操縱的,居然是“龍吟”,就是自己的仇敵“殺作文”的那個可惡的師傅!
“上啊,上游戲?。 卑职执叽僦恢卑l(fā)愣的陳硯,“上來打我,我絕不還手?!?/p>
陳硯僵在那里。
“上來呀,上來打死我!”爸爸還在催,一連催了好幾次,見陳硯坐在那里像木頭似的一動不動,爸爸終于哭了:“爸爸該死,爸爸要是知道你上網(wǎng)玩游戲就是為了這點愿望,早就滿足你了,爸爸何苦要天天殺你,還害得你媽媽成現(xiàn)在這樣了啊!”
爸爸一邊哭一邊說,陳硯終于聽出了點頭緒。原來,爸爸見陳硯一直沉迷于游戲,他去學(xué)校找老師商討過,老師認為,一般學(xué)生沉迷于游戲,就是因為在游戲里可以為所欲為,很快意,所以才上癮的。老師的話誤導(dǎo)了爸爸,特別是看到陳硯在網(wǎng)吧里打人之后,他認為,陳硯之所以玩游戲有癮,就是常在游戲里殺人,嘗到了成功的快樂,如果倒過來,讓他遭受挫折,嘗到的只是失敗的痛苦,就能使他漸漸消除玩游戲的快感,最終離開游戲。所以,他一咬牙,花了五千塊錢,從別的玩家那里買來了“龍吟”這個號,他的目的只有一個,見“畦念娃”一次打一次,直到打得陳硯不想玩游戲為止。
爸爸懊惱地說:“原來是我錯了,我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你根本不是在游戲里殺人上了癮,而是被殺得上了火,要報仇。你剛才說了‘畦念娃名字的由來,我才總算知道我的兒子是怎么回事,你就是犟性子呀!爸爸慚愧,根本不懂自己的兒子,沒將你往外拉,反而往游戲里推。孩子,你不就是要報仇嗎?來,爸爸以前殺了你幾次,你殺回去,你讓‘龍吟死一千次我都樂意呀,‘龍吟本來就該死,他幫著外人欺負自己的兒子……”
陳硯終于眼淚汪汪地撲到了爸爸懷里,第一次緊緊地摟住了爸爸:“不,我不殺任何人,從今天起,‘畦念娃死了。爸,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幫著外人欺負我,像媽媽一樣,你們都有共同的愿望,那是希望我好,只是你們的理解不一樣,所以方式不一樣罷了?!?/p>
說著,陳硯打開電腦,進入游戲,打了一行字—“公告:畦念娃死了,永不復(fù)活?!?/p>
爸爸摸著陳硯的頭,說:“其實,游戲偶爾也可以玩玩的,調(diào)劑一下生活?!?/p>
陳硯說:“我知道,只是不能沉迷?!?/p>
父子倆相視一下,都笑了,只是笑得有點苦澀,因為,他們都同時想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媽媽……
(發(fā)稿編輯:葉小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