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天
請別累著了孔夫子
文/南天
孔夫子做夢也沒有想過,到了21世紀,又大紅大紫起來。這可算是身后逢盛世,遠非春秋時期可比。尤為幸運的是,在這被稱為全球化的時代,真正實現(xiàn)了他的周游列國、“如有用吾者,吾其為東周乎”的理想,再也不用擔(dān)心厄于蔡、絕糧于陳,“皇皇然若喪家之犬”的苦日子了。
夫子還驚喜地發(fā)現(xiàn),在今日之中國,又有了童子誦經(jīng),祭孔盛典,孔廟香火,盛極一時。在一些報章媒體上,儒家地位顯赫,大有獨尊儒術(shù)、蓋過一切之勢??鬃颖救艘沧叱鰪R門,入駐校園。特別是最近,在新中國最神圣的天安門廣場東側(cè)國家博物館門前,豎起了一座高大雄偉的孔子青銅雕像,供人瞻仰。這樣一來,筆者倒有點為夫子擔(dān)起心來:夫子畢竟是兩千多歲的人了,怕累了老人家吃不消。
夫子是極認真、極負責(zé)任的人。他平素教育學(xué)生要 “先之勞之”,要“無倦”。就是說,自己要以身作則帶領(lǐng)百姓做事,辦事不要懈怠?,F(xiàn)在老先生在如此神圣的地方站崗放哨,自然更要忠于職守,任憑風(fēng)吹日曬,雨雪無情,也不敢稍有松勁。這倒不要緊,問題在于,自己已經(jīng)被塑造成無比高大的、神一般的人物,就免不了信男信女的朝拜,托付辦事。如果是莘莘學(xué)子要求考上名校,求得高分,尚屬于夫子的職責(zé)范圍;更有甚者,當官的要求升遷,為商的要求發(fā)財,無子的求得龍鳳雙胎,貪贓枉法的求保一路平安……,無不一一相托。其間也免不了暗中巨金行賄。夫子為人極熱情,辦教育能做到“有教無類”,人情間事自然也會 “有求無類”,一一受理,擇其善者而為之。當然,夫子是一個原則性極強的人,在生活上尚且“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除了束修干肉之外,是絕不會接受任何紅包的。
由此可見,讓夫子在這樣一個繁華地段當值,不但事煩人累,而且在這多樣化的年代,還要面對眾多紅男綠女,衣著暴露,還少不了男女青年作摟摟抱抱狀。夫子是極講規(guī)矩、守禮數(shù)的,自己最心愛的學(xué)生顏回不幸早年亡故,孔子為之痛哭不已;但當顏回的父親請求夫子把車子賣了作為埋葬顏回的費用,卻遭到夫子拒絕,原因就是他是做過大夫的人,按禮是不可以沒有車子的。更何況男女之事,夫子是絕對嚴守男女有別、“非禮勿視”的信條的,遇到上述情況,夫子的尷尬可想而知,要么閉上眼睛或者扭過頭去裝著看不見,要么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回到幽靜的校園,圖個清靜。殊不知,今日之校園已非當年杏壇,倘若不慎,窺見蘇紫紫的胴體藝術(shù)表演,夫子更何以堪?這真是人累心也累。
更要命的是,這里面對天安門廣場,90多年前在這里上演的新文化運動和五四運動的一幕幕震撼人心的活劇,給夫子留下了難以忘卻的記憶。當年陳獨秀、李大釗一班人在這里激昂慷慨的演講,《新青年》上的激揚文字,對“吃人的禮教”,對“三綱五常”、“三從四德”等等的批判,似乎還回蕩在天安門的上空。雖然時過境遷,但這畢竟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發(fā)祥地??!夫子想起這些并不遙遠的歷史,心中不免忐忑不安。雖然權(quán)威媒體慷慨許諾: “孔子雕像,恐怕是最具說服力和最無爭議性的選擇”;這樣一個雕像, “可以觸發(fā)人們對民族和國家的榮譽感和自豪感”。但夫子是何等樣人,這種廉價的慰安豈能瞞過他的金睛慧眼,豈能消除他的憂患意識?積兩千多年之經(jīng)驗,深知許多事情還是要人民說了算。
走筆至此,還想奉勸那些對夫子、對儒學(xué)熱情過高的朋友,別累壞了孔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