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yè)后的第一份工作,是我在把簡歷都投熱了、面試得臉都快熟了,最后才抓住一次機會,過三關斬六將,終于艱難拿下——是一家大公司,管理非常嚴格。所以通知我上班時間的時候,我都快哭了。
新人培訓的第一天,老總上臺說的第一句話就猶如一枚炸彈,讓我們這些新員工面面相覷——禁止員工搞辦公室戀情,如有發(fā)現(xiàn),一律辭退!當然,找工作都如此競爭激烈,一份好工作更不容易。大家臉上表現(xiàn)得被雷得外焦里嫩,心里其實都一本賬的,既然是規(guī)定,每個人心里當然都要把自己的小九九打好,分得清輕重緩急,才能方向正確地投入工作,事半才功倍。
在我們這批新人里,鐘曉開始并不顯山露水,但不到一年,竟然就得到了領導的賞識,被任命為經理助理,薪水也跟著翻了一番。大家心里自然都有想法。領導是需要的,哪怕公司里到處都是,問題是大家從菜鳥一起起步,身邊的一只忽然成了領導,心里就不舒服了。于是,每個人都在或明或暗地私下里盯著她,卻不經意地八卦出她的家境:原來整天一副女強人范兒的鐘曉,從大學起就沒談過戀愛,目前還是單身!這個信號給了我們很多隱秘的興奮。我們組一共有8個人,5個男同事,除了鐘曉,另外就是我和小藝兩個女同胞了。這也就是說,鐘曉稍有不注意,首先就過不了我和小藝的火眼金睛。
在我們這個組,有一個男同事也很引人注目,那就是李立。人長得又高又帥,很潮,笑容又很有親和力,而且是辦公室里的老好人,有呼必應。每次有臟活、累活、吃力不討好的復雜的活,鐘曉都派給李立,其他男同事暗自得意,覺得離雞零狗碎越遠,也就離危險越遠。當然,私下里我和小藝還是很同情李立的,女生,憐香惜玉總可以吧,再說李立天生一副好模樣,卻討好不了上司。不過李立總表現(xiàn)出無所謂,似乎能進這個公司,他已經目標實現(xiàn),大愿完成。因此,一個英俊的男生還有了安之若素的狀態(tài),更顯得迷人。
有一次我和李立在等電梯,鐘曉來了,和我親熱地打招呼后進電梯,整個過程連看都不看李立一眼。我還記得李立當時那只舉起要打招呼卻沒有完成動作的右手僵硬地垂下去。后來我發(fā)現(xiàn),鐘曉只有在分派工作的時候對李立說話,其他時間,幾乎是看都不看一眼李立,更別說聊幾句天兒,逗兩句笑話。其他男同事則借機討好鐘曉,甚至聯(lián)手—起排斥李立。這些我和小藝看在眼里,一群雞排擠一只鶴,他們愿意當笑話,我和小藝也樂意看。我甚至一度很想找機會私下幫李立在鐘曉面前說幾句好話,但是轉念一想,鐘曉要是誤會我和李立有曖昧怎么辦,于是作罷。
觀察了半年之后,我和小藝合起來也實在捕捉不了一絲鐘曉的破綻。她和男同事之間連個曖昧眼神都沒有,工作能力隨著自信越來越得心應手,領導氣質逐漸明晰。我和小藝也逐漸心如死灰,算了,小兵的命,就不去操那份將帥的心了。當一個office里快樂的員工,難道不是最主流的追求嗎?在大家都開心地計劃著“十一”長假時,卻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李立把公司“十一”要做的一個活動的策劃文案弄丟了,而且還沒有備份。
這種事情偶有發(fā)生,只是這次很蹊蹺。鐘曉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抓住不放。鐘曉專門召集大家為此事開會,還把經理請來旁聽。在會上,她隆重而重復地說明著這件事的嚴重性,以及對公司造成的損失,還針對李立進行了一輪又一輪批評。甚至,鐘曉壓抑不住開始火爆起來的言論中還有點人身攻擊的成分。我們聽得膽戰(zhàn)心驚,連交頭接耳都不敢。最后,鐘曉竟然還讓李立考慮一下是否繼續(xù)勝任這份工作。我們都覺得李立有錯,但錯不至于如此炮轟。所以看著李立垂下去又垂下去的腦袋,再看看鐘曉,希望她能手下留情。于是,我們一個接一個排隊幫李立求情。我們也是覺得,誰也不能保證以后自己不犯錯誤,兔死當然狐悲。會議持續(xù)了兩個小時,最后以扣李立一個月的工資和全年的獎金結束。
之后,“十一”長假終于來了。
長假的開端,鐘曉就給我們帶來了一個意外的消息,她竟然要回老家結婚了,這讓我和小藝心底里最后一絲僥幸的火曲熄滅了——她連婚都要結了,觸犯公司規(guī)定這條路,看來是行不通了。
然而,我在一個早晨,被動地發(fā)現(xiàn)了一個措手不及的大秘密。
那天早晨,我和平常一樣在家吃完早餐上班,到辦公室的時候正是早餐時間,同事們都在食堂吃早餐。我習慣性地一路打開電腦、摁了顯示屏、順手擦抹辦公桌,正要開始一天的工作,一個奇怪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聲音來自喜歡新奇的李立的辦公桌,私人電話。我沒理會,再說沒人接對方肯定會掛斷。正想著呢,鈴聲停了。正當我為剛才計算鈴聲停止時間的精準而暗自小小得意時,鈴聲再次響起。李立的鈴聲總是如此古怪,于是我躲避鈴聲,去了一趟WC。沒想到回來時李立竟然還沒回來,而鈴聲不知是第幾遍了,依然不依不饒地響著。我瞥了一眼李立的辦公桌,看到大大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媽媽”兩個字。原來是李立的媽媽找,電話打這么多遍,鈴聲急促地響不停,一定是很要緊的事吧。我站起來四顧了幾下,李立還是沒影子。猶豫了很久,決定幫李立接電話。然而,我剛按下手機上的接聽鍵,電話那頭一個蒼老的聲音,明顯是李立的媽媽,她氣喘吁吁又焦急萬分地說:“立啊,趕緊請假來醫(yī)院,鐘曉早上出門不小心摔下樓梯,要流產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