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哲,陳紅兵
(東北大學 科學技術哲學研究中心,遼寧 沈陽 110819)
論現(xiàn)代科學視域下工程哲學發(fā)展的新思路
吳 哲,陳紅兵
(東北大學 科學技術哲學研究中心,遼寧 沈陽 110819)
量子理論的測不準原理,將觀察者與被觀測對象合為一個整體的思路無疑應對工程有相當重要的啟迪。對于工程而言,科與玄再不必睚眥論戰(zhàn),科學將與人生觀及其衍生價值觀一起,成為工程的指導原則,科學與人文在工程哲學層面上可以交匯統(tǒng)一而不必保持對立。而代表著對工程前瞻式的指引后顧式的反思的工程哲學,亦將不只是研究人工物,也將研究人。
科學;工程哲學;非線性;二合一論證
自1923年2月張君勱在清華大學做了題為“人生觀”的演講始,中國文化思想史上一場著名的關于科學與人生觀的論戰(zhàn)爆發(fā),激烈的辯駁持續(xù)近兩年,史稱“科玄論戰(zhàn)”。這場聲勢頗浩大的論戰(zhàn)引起許多知名學者聞人參與,不但在當時引起思想的劇烈碰撞,時至今日,其影響仍然源遠流長,并且,即使在現(xiàn)在,我們也不能說這個問題已經(jīng)被徹底厘清勘明。
若對上世紀的科玄論戰(zhàn)仔細辨析,則雙方爭執(zhí)之起源,“科學”與“人生觀”二者,其實并不是象“善與惡”那樣嚴格對頂?shù)母拍?,若欲細究論?zhàn)產(chǎn)生之原因,大抵是因為當時中國面對的現(xiàn)實過于殘酷、從而導致意識過于急迫的緣故,因了雙方認識上都難免具有的時代局限性,在并不正相交集的領域里劍拔弩張。與其說當年是科學與人生觀的論戰(zhàn),似不如說是激進派與保守派的論戰(zhàn),雙方的主旨不在于否定科學與否定人生觀,而在于激進或保守,或全盤西化或傳統(tǒng)中國,皆醉翁之意在乎山水之間,所以若總體而言,科玄論戰(zhàn)的實踐意義或?qū)⑦h大于理論意義。理論意義上講,這并不是純粹的學術論爭;實踐意義上講,這是西化派與中國派各自在攻訐對方的同時為自己一方尋找主導行動及引導國民的理論支撐。
九十年前的科玄論戰(zhàn)以西化派壓倒性的勝利而告終,與其說是理論上真正的勝利,不如說是當時的社會狀況做出了選擇。于是從此后,科學主義便以推崇科學“唯一性”的形態(tài)臨于中國,這種影響相當深且久,至今未絕,益處自然隨處可見,卻也無可否認地帶有一定程度上的盲目性。在工程中亦是如此,生活中有很多科學的于人類有益的工程例證。但我們也注意到兩種現(xiàn)實確實存在的情況:一種情況是,通常那些“豆腐渣”工程曾經(jīng)也被有關部門、有關專家“科學論證”過,與豆腐渣工程相牽連的更多是偽“科學”問題。在這里,“人”的因素毫無疑問在影響著“科學”,也即是說,科學在面臨現(xiàn)實工程的時候,無法以其推崇的唯一性繞過“人”這一相關因素而完全獨立的指導于工程。第二種情況是,還有一些與偽科學無關的卻經(jīng)不起時間和現(xiàn)實檢驗的被科學的不同學科論證過的工程。然而這并不是科學的錯,依然要“歸功”于使用“科學”二字的人,也即是說,工程依然無法離開“人”而由科學做唯一指引。比如當有兩種不同或相反的意見在一個工程中產(chǎn)生,且這兩種意見都宣稱“科學”并拿出各自論據(jù)的時候,人們即使受到邀請去參加聽證會,卻又怎么分辨?決策者即使掌握決定權,卻又如何權衡呢?比如現(xiàn)實中至今爭議不休的怒江大壩工程,爭議中的一方堅持水利水電科學,另一方則堅持生態(tài)科學,那么,當科學是工程之所以構建的唯一衡量坐標之時,現(xiàn)實應用中科學自身的左右互搏是左手勝還是右手勝?以什么為依據(jù)呢?又比如教學工程,如果以客觀的、數(shù)學的、忽略個體特質(zhì)的、具有普適性等特點的科學方法,那么相當于培養(yǎng)學生應如同工業(yè)流水線,而“接引后學,隨人才而成就之”、“因材施教”等理念,則將因為其不對對象一視同仁并且必然摻雜主觀意念的“不科學”的方法而被完全廢棄。
在當今,作為與所謂“科”、“玄”二者皆密切相關的科技哲學和工程哲學而言,對各執(zhí)一詞的科玄論戰(zhàn)的思索更是一個我們無法繞過的課題。比如我們知道,如果追問什么是科學的人生觀?若答以“堅持科學”,相當于詞語同義反復。如果追問工程中應堅持什么樣的價值觀?答以“應堅持科學的價值觀”,再追問那么到底什么才是科學的價值觀?答“堅持科學”是科學的價值觀……即將繞進邏輯的死循環(huán)。而學界對科學與人文二者之間關系的思索亦從未止息,隨著時間的推移,從最初的偏執(zhí)、對立逐漸顯露出交匯、融合的思想趨勢。尤其到20世紀末期,許多學者不止仍在關注科學與人文之間到底是何種關系的問題,并且不約而同的在科學與人文的能否具有統(tǒng)一的趨向的可能性方面做出了探索性論證,諸如:吳國盛教授在《科學與人文》中提出:“科學主義的限度不僅在于它在非科學領域的實際運用有可能是非法的和無效的,而且在于那種‘應該無限擴張’的原始動機是可疑的”,[1]并且提出除了“在科學與人文相區(qū)別的意義上,特別張揚科學的優(yōu)越性”之外的第二種思路:“科學與人文相統(tǒng)一的思路”;學者胡存之在《超越科學主義與人文主義的對立》認為:“科學反映和確證了人的自覺本質(zhì),人文主義則反映和確證著人的自由本質(zhì),結(jié)果是,它們都在占有人的本質(zhì)的企圖中最終失卻了人的本質(zhì)”,[2]并因此提出了超越二者之間對立的呼聲;而學者劉源瀝、安維復在《現(xiàn)代哲學的走向:科學與人文的統(tǒng)一》一文中更是明確提出“哲學層面上科學與人文的后現(xiàn)代組合”,以及“科學主義與人文主義通過不同的路徑,在哲學的層面實現(xiàn)了科學與人文的交匯”[3]這樣一種思路。這種趨于交匯、融合、統(tǒng)一的思路無疑應引發(fā)我們對工程哲學的某種思考,即:工程除了表現(xiàn)科學價值以外,能否表現(xiàn)人文價值,以及科學價值與人文價值在工程中是否一定對立還是有可能結(jié)合統(tǒng)一。
首先,讓我們設想一下有A、B兩個科研人員,他們之間關于科學、技術、工程等方面能夠進行什么交流:假設A為中國電力科學研究院——輸變電工程力學研究所——巖土工程研究室——軟土力學與軟土地基工程課題組組員,假設B為中國電力科學研究院——電力系統(tǒng)研究所——電機控制及電網(wǎng)工程技術研究開發(fā)中心——發(fā)電機、勵磁及其附加控制系統(tǒng)(PSS)和調(diào)速系統(tǒng)的建模與參數(shù)測試技術研究組組員。此二人屬于同一科研機構,亦都是電力科學領域,但科學的專業(yè)化細分再細分的結(jié)果已經(jīng)造成彼此專業(yè)之間風馬牛難相及了。同理,由于科學的專業(yè)化細分程度在現(xiàn)代不斷加深,所謂專家,更適宜的理解即是針對某細分專業(yè)進行精研的專門家,如果對于一個龐大的工程,我們也無法判斷,是不是被稱為專家就一定能具有極強的整體把握和宏觀掌控。如果不能,或者不一定能,那么工程的整體決策又怎么把握?前面舉過現(xiàn)實中爭議不休的怒江大壩的例子,在此例中,同樣代表著科學的水利專家和生態(tài)專家哪個更代表著工程的權威與全面性呢?某專業(yè)的專門家對于大工程整體而言,是否具有靜態(tài)性、機械性或片面性,這是問題所在。
而隨著科學前沿的探索以及科學、技術、工程的專業(yè)化程度不斷增加,亦會導致民眾越來越無法從直觀上去理解科學、技術、工程,這將可能成為一種趨勢。經(jīng)典理論被推翻,日常慣有經(jīng)驗被取代,較容易理解的確定性、決定性、因果律被更之以相對更難以理解的非線性、模糊性、隨機性,科學越來越高度抽象,技術越來越高度專業(yè),工程越來越模型復雜,科、技、工的普及工作難度倍增或可達成共識。人們能夠理解伽利略自由落體的小球,不代表能夠理解波粒二象和量子態(tài);人們能夠知道我們國家早就通過“兩彈一星”工程掌握了原子能,但不一定理解為什么我們建核電站卻需要從國外整體購買技術;人們能明白計算器的原理,卻不一定理解云計算等。
在法律越來越繁瑣的今天,受過專門教育的執(zhí)業(yè)律師已不能跨法律行業(yè)里的細分專業(yè),同理,受過高等教育的科技人員亦很難跨越科研行業(yè)里的專業(yè)細分,這個時候要求普通人普遍提高科學倫理規(guī)范或者科學素質(zhì),去真正能理解科學、技術、工程,似乎偏于一種具有理想化的愿景。當然,現(xiàn)實世界里有些工程還是帶有一定直觀性的,比如建筑工程,普通民眾可以用感受去理解,但建筑工程里的那些由科學轉(zhuǎn)化而來的專業(yè)技術,對于普通民眾來講,無論是希望人們有興趣還是希望人們有求知能力,都很有可能只是一種美好的希望。這還是帶有直觀性的工程,那些直觀性更低的工程呢?比如虛擬工程、信息識別工程、衛(wèi)星工程、航天工程、原子能工程等等。甚至不只是普通民眾,即使是工程師群體,亦很難要求其對工程整體負責任,因為工程細化導致工程的整體方向無法由工程師們確定,工程師們可以負責馬車的輪子確定是圓的,馬車的木楔都是嚴絲合縫的,但無法確定馬車向南還是向北,南轅北轍的責任與絕大多數(shù)工程師們其實無關,就象造紙廠造成的巨大污染我們不能將其咎歸于建筑造紙廠的工程師們的職業(yè)道德或科學素養(yǎng)。
那么,實質(zhì)上,我們是不是可以得出一個推論:在現(xiàn)代,隨著科技的更深入發(fā)展以及專業(yè)化的程度越來越精細,普通人們將更難以瞭解科學、技術、工程,普通人們也就難以瞭解工程整體實質(zhì)上的合理性。那么,即便政府透明辦公,開展某工程前舉行由普通人參加的聽證會,民眾又應以什么為依據(jù)提出合乎科學真理的意見?經(jīng)過不同學科或同學科里不同細分專業(yè)的專家們論證的工程,究竟誰最代表著工程的整體合理性?比如八十年代到處建造紙廠,對政府來講這是利稅大戶,對民眾來講這能增加就業(yè)機會,對經(jīng)濟學來講這增加GDP,造紙本是中國人的驕傲四大發(fā)明之一,有理、有利、有節(jié)?,F(xiàn)在經(jīng)過多年實踐后,人們才普遍了解到造紙廠不單造紙,也造巨大污染,但在當時,多少普通人能用合理的科技知識去堅持反對呢?而當下,又有多少代價大于價值的工程以科學的名義轟轟烈烈著?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我們樸素的判斷:一個工程如果創(chuàng)造了價值,那是好的,一個工程如果付出了代價,那是壞的。一個工程如果在創(chuàng)造價值的同時也造成代價,我們?nèi)绾芜x擇?即便可以用簡單的利弊分析來選擇,如果利大于弊,歸于好的,弊大于利,歸于壞的。然而這個利弊都只是對工程結(jié)果的預測,真正的利弊要等待工程的結(jié)果造成之后,由時間、由歷史來評判。在時間軸向上,我們至今并沒有一套成體系的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科學鑒定方法,以保證若干年后,價值仍能大于代價,并且其代價不由下一代被迫承擔。有人說:要都這樣瞻前顧后,工程還要不要干了?問題不在干還是不干,問題在于:我們應該怎么干?而且瞻前顧后通常被用為貶義,但在工程哲學里,我們要說,這是褒義——后顧式的反思,前瞻式的籌劃。
如果我們可以選擇一種直觀的描述:科學-技術-工程-產(chǎn)業(yè)這一知識轉(zhuǎn)化鏈條[4]的話,那么,我們有理由相信:科學及其發(fā)現(xiàn)將是工程和產(chǎn)業(yè)化的源頭,就象我們知道0和1的二進制數(shù)理模型是信息工程和信息產(chǎn)業(yè)的源頭一樣。那么,科學的發(fā)展方向,或?qū)こ痰陌l(fā)展方向有所啟迪。
我們知道,作為現(xiàn)代物理學的基石-量子理論-打破了經(jīng)典理論的局限,為人類提供了面對自然的新的思考方法。量子理論引發(fā)的世界變化包括多種方面,如在固體物理方面,對于固體機械和熱性質(zhì)的認識發(fā)生了變化,打開通向凝聚態(tài)物理這一嶄新世界的大門;在微電子學方面,通過量子論認識了電流的傳導,對于半導體的研究成為可能;在開創(chuàng)的量子化學方面,解釋了化學鍵和軌道雜化;在量子論的指引下,認識了超導和超流,掌握激光技術,造出晶體管和集成電路;創(chuàng)新材料學等等不一而足,毫無疑問,這些變化幾近顛覆,而將量子理論應用于工程之中,比如電子工程,應用量子理論可以使同樣大小的微米芯片存儲容量增加1萬倍甚至更多。
經(jīng)典理論在面對現(xiàn)實時給出的通常是確定性,而量子理論給出的卻通常是可能性或不確定性。著名的實驗薛定諤的那只貓就表明了這種不確定性:“將一只貓關在一個鋼盒內(nèi),盒中有下述極殘忍的裝置(必須保證此裝置不受貓的直接干擾):在蓋革計數(shù)器中有一小塊輻射物質(zhì),它非常小,或許在1個小時內(nèi)只有一個原子衰變。在相同的幾率下或許沒有一個原子衰變。如果發(fā)生衰變,計數(shù)管便放電,并通過繼電器釋放一錘,擊碎一個小的氫氰酸瓶。如果人們使這整個系統(tǒng)自己存在1個小時,那么人們會說,如果在期間沒有原子衰變,這貓就是活的。而第一次原子衰變必定會毒殺了貓”。按照經(jīng)典理論的常識來理解,一只貓的狀態(tài),要么是活著,要么是死亡,而量子理論給出的卻是疊加態(tài):一態(tài)活著,一態(tài)死亡,這只貓既死又活,而如果不打開盒子進行觀察,我們將永不知道這只貓是死還是活著。另一個著名實驗維格納的朋友,幾乎同樣描述了這種在被觀察之前該朋友死與活迭加的狀態(tài)。海森伯格的測不準原理明確指出:不可能同時精確測量出粒子的動量與位置。對粒子的位置測量的越準確,對速度的測量就越不準確,反之亦然。[5]這條原理在薛定諤的貓和維格納的朋友兩個實驗之后,實驗對象由于從與人們?nèi)粘o關并且毫不關心的粒子變?yōu)榛钌纳锷踔潦侨?,而更能恰當?shù)匾鹑藗兊年P注和思考,似乎,有些什么被改變了。
什么被改變了?當某種主觀加入到客觀的科學世界中,一些我們過往經(jīng)驗化的知識和經(jīng)典理論被改變了。比如自然法則還是不是不以主觀意志為轉(zhuǎn)移的客觀存在?是否具有隨機性?而沒有觀察者這種主觀,我們甚至無法確定一只貓的死活。觀察者,作為一種主觀和意識,已經(jīng)明確進入了原本應該摒棄主觀和意識的純客觀科學領域。而量子理論哥本哈根解釋中的互補性原理,也明確將觀測者與被觀測對象當成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甚至認為沒有一個孤立的存在于客觀世界的事物,被觀測對象所表現(xiàn)出的形態(tài),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我們的觀察方法。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在所謂純科學的領域里,人的主觀和意識的作用占了很重要的比例?既然作為知識鏈源頭的科學的步伐已經(jīng)邁進到非線性或者說不確定性,作為知識鏈中間的一員-工程的腳蹤是否也應有所變化?既然在以探索發(fā)現(xiàn)為核心的科學的領域里,“主觀和意識”都已經(jīng)占有如此之重的比例,那么在以人工構建為核心的工程的現(xiàn)實應用領域之中呢?“主觀和意識”是否能成為除客觀科學以外的工程的另一種觀察坐標,這或許是現(xiàn)代量子理論給予工程共同體的某種啟迪。
毫無疑問,現(xiàn)代科學已經(jīng)進入復雜問題的時期,比如宇宙的邊際、比如粒子的狀態(tài)、比如絕對的時間、比如速度的極限等等,近似于目前人們所認知的極限。比如宇宙大爆炸、比如黑洞、比如宇宙的分裂、比如彎曲時空等等,幾乎是完全無法用實驗予以證明的理論,其可檢驗性已經(jīng)落空。因為這種復雜,導致了人們直觀性理解存在非常大的困難,事實就是,人們的直觀理解、感受與經(jīng)驗等等已經(jīng)很難觸摸到科學抽象。對應到直接或間接應用科學技術的工程方面,首先是普通人似乎已無法跟上最新的科學技術,其次,信息爆炸的時代也使普通人較之以往更難以做出有效的甄別,這必將影響到人們對工程的理解,而這現(xiàn)實的難處,并不是單方面強調(diào)強化全民的科技意識和提高科學素質(zhì)就能完全解決的。
科學現(xiàn)在實際上達不到明確的確定性,愛因斯坦、玻爾、霍金等人類頂尖科學家之間尚有著名的“上帝不擲骰子”或“上帝就是個賭徒”之類的不同意見,并且久久無法達成一致。因此,一些學者也有理由認為“以追求知識的確定性為己任的科學實際上達不到這個目標”,進而提出科學是“有限度的體認”[6]這樣的概念。如果科學最終亦不能確定,那么,現(xiàn)在所堅持的無比正確的就不一定正確,現(xiàn)在所否定的不正確就不一定不正確,便如曾在某一時間段內(nèi)被以為正確的可解釋一切的牛頓力學在相對論里反而只能當作低速現(xiàn)象的某種特例一樣。如果我們相信科學再經(jīng)過漫長時間與層出不窮的杰出人物之后,最終還是可確定的,那么,如何保證人類在資本的驅(qū)動、自然的懲罰下能安然渡過這漫長時間?所以,也許應該在有限度的體認框架內(nèi),保持一種更加內(nèi)省的清醒的認識,而不是急于求成,這種態(tài)度施之于工程,不保守但也絕不激進的態(tài)度,或者是更好的選擇。比如昔年定陵考古發(fā)掘工程,郭沫若、吳晗等人確有開發(fā)定陵之理由,但急進的結(jié)果卻因科技、人為等諸多原因造成國家文物的大量損毀,慘痛教訓至今刻骨銘心,而近日中央政府批駁了陜西省文物局的《關于搶救性發(fā)掘秦始皇陵西側(cè)中字型墓葬的請示》,不同意在現(xiàn)有科技條件下進行陵墓開發(fā)工程,并且同時還否決了河南洛陽多處所謂“建設前考古發(fā)掘方案”,正是這種有限度體認的框架內(nèi),對待工程的審慎態(tài)度的明確體現(xiàn)。
如果承認科學與工程之間的一個轉(zhuǎn)化方向是科學知識轉(zhuǎn)化為工程的生產(chǎn)活動的話,那么科學的不確定性也必將傳遞于工程。對粒子的動量測的越精準,對粒子的位置測的就越不精準,對粒子的位置測的越精準,對粒子的動量測的就越不精準。不同的觀察者不同的觀察方法,則觀測到的是不同的位置不同的動量。量子理論早已經(jīng)應用于各種現(xiàn)實工程之中,微電子工程、信息工程、通信工程、核能工程等等,而量子理論的測不準原理,將觀察者與被觀測對象合為一個整體的思路無疑應對我們未來的工程思維有相當重要的啟發(fā)。
愛因斯坦說:當在一個現(xiàn)象綜合體中起作用的因素過多時,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科學方法是不起作用的。[7]薛定諤說:對于我們已經(jīng)確定為可靠而又無可爭議的知識層面來說,科學乃是最好的代表……但是我很奇怪,對于環(huán)繞著我們的真實世界,科學所描繪的面貌竟又是非常不夠,[8]牛頓說:科學的世界根本不是完整的世界。[9]正如現(xiàn)代物理學將觀察者與被觀測對象合而為一整體一樣,對于工程而言,科與玄,或者說科學與人文將不再是二分的、對立的、必爭一你死我活的,而是融合的、交匯的、整體的、可統(tǒng)一的。對于工程而言,科與玄已經(jīng)不必睚眥論戰(zhàn),科學或可與人生觀、價值觀一起,成為工程的指導原則?;蛘咭部梢赃@樣說,在以科學為工程的惟一衡量坐標軸之外,似乎亦可增加另一個坐標軸:人文。以科學為橫軸,以人文為縱軸的坐標系得以建立,工程的整個衡量、評判體系或?qū)⒏鼮閳A滿。而代表著對工程前瞻式的指引、后顧式的反思的工程哲學,亦將不只面對科學,也需面對人文,不只是研究人工物,也將研究人。
美國科學史家薩頓曾說:“單靠科學,即使我們的科學比現(xiàn)在再發(fā)達一百倍,我們也并不能生活得更美好”。[10]所以,與以往工程論證的單一論證方式相比更高級的形態(tài),或者說工程論證的新思路也許應該是“觀察者+被觀測對象”的二合一論證,也即是“科學+人文”的二合一論證。在這里,看似增加了論證的復雜性,卻正體現(xiàn)了審慎的態(tài)度,這態(tài)度,既是科學的,也是人生的。因為我們知道,工程,既是因了科學而建構的,也是為人服務的。
“只懂科學是不夠的,關心人的本身,應當始終成為一切技術上奮斗的主要目標11?!保?931年2月16日演講,加州理工學院,愛因斯坦。
(感謝中國技術哲學委員會主任,博士生導師陳凡教授給本文提出的寶貴指導意見)
[1]吳國盛.科學與人文[J].中國社會科學,2001(4):4-15.
[2]胡存之.超越科學主義與人文主義的對立[J].華中科技大學學報,2003(5):21-25.
[3]劉源瀝,安維復.現(xiàn)代哲學的走向:科學與人文的統(tǒng)一[J].人文雜志,2001(5):51-57.
[4]殷瑞鈺.工程與哲學(第一卷)[M].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2007.10.
[5](英)史蒂芬·霍金.時間簡史(許明賢,吳忠超譯)[M].長沙: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11.53.
[6]柳延延.科學在當代的處境[J].哲學研究,2003(1):68-74.
[7]愛因斯坦晚年文集(方在慶等譯)[M].??冢汉D铣霭嫔纾?000.29.
[8]余英時.余英時文集(3卷)[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374.
[9](英)EA伯特.近代物理科學的形而上學基礎(徐向東譯)[M].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4.270.
[10](美)喬治·薩頓.科學史和新人文主義(陳恒六,劉兵,仲維光譯)[M].北京:華夏出版社,1989.2.
[11]愛因斯坦.愛因斯坦文集(許良英等編譯)3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73.
[責任編輯 劉范弟]
Discussion on the New Ideas of the Development of Philosophy of Engineering in the Perspective of Modern Science
WUZhe,CHENHong-bing
(ResearchCenterofScienceandTechnologyPhilosophy,Dongbei University,Shenyang,Liaoning110819,China)
The uncertainty principle of quantum theory putting the observer and the observed object together into a whole no doubt has an important inspiration on engineering.For engineering,science and metaphysics won’t hold defensive debate against each other.Science,with personal outlook on life and its derivative values together will become the guiding principles of engineering,while science and humanities can be consolidated without having to keep oppositions at the level of philosophy of engineering.And the Philosophy of Engineering represents the prospective guidance and the reflective rethinking on engineering will not only carry out the study of artificial objects,but also of the people.
science;philosophy of engineering ;nonlinearity;unity of argument from two aspects
G303
A
1672-934X(2012)03-0024-05
2012-03-24
吳哲(1974-),男,遼寧本溪人,東北大學文法學院科學技術哲學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科學哲學與工程哲學研究。陳紅兵(1966-),女,哲學博士,東北大學哲學系教授,系副主任,主要從事技術哲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