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曲稿》序*

月人

(陜西廣播電視大學中華詞學研究室，陜西 西安 710068)

老友牧江先生差人送來尊稿《不覺齋叢書》四種，囑予為其四《詩詞曲稿》卷作序，予自當承命。

予與牧江先生相識相知于1989年國慶節(jié)之后。其時予之處女作《潤金書齋詞稿》(陜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9月第一版)剛問世不久，他乃居西安市音樂家協(xié)會常務副主席。某日，他不惜屈尊前來陜西電大報刊編輯部訪予，戴一頂白色禮帽，著一套灰色西裝，披一襲褐色風衣，扎一條紅色領帶，架一副墨色眼鏡，登一雙棕色皮鞋，儼然一位風度翩翩之紳士。

牧江先生快人快語，單刀直入，云幸見大著《潤金書齋詞稿》，大喜過望，西安必定是千年古都、文化名城，有雅好傳統(tǒng)詩詞如君者，實乃中華民族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之大幸也。今得一晤，何其快哉!言畢，取出他為予詞《采桑子·惜春》所譜曲稿，即興清唱，頗為快意。曰，他見書當晚，興奮難眠，信手翻揀，著意譜曲，自覺得意。予也覺其曲如有神助。當下，兩人俱覺相見恨晚，先生牽予手徑赴西羊市某酒家歡飲。予遂有《臨江仙·牧江解唱月人詞感賦》單記此事，詞曰:“樂譜無言疑鬼，牧江解唱傳神。清音妙律舞鴻裙。歌聲猶未絕，滿座欲銷魂。 仙曲飄然聲細，雅詞分外宜人。西羊市上酒家親。呼兒勤把盞，快語洗風塵?！毕壬€懇切邀予為其協(xié)會作詞學專題講座，于是就有了次年予之詞學專著《詞學入門》(西北大學出版社1990年12月第一版)之出版。數(shù)年后，在“西安之歌”歌詞創(chuàng)作研討會宴席上又有牧江先生創(chuàng)制之謎語—— “吳剛和嫦娥。打一當代詞家名——月人”傳播人口。近年來，先生接任西安市音樂家協(xié)會主席，又創(chuàng)辦陜西電大亞大藝術學院，樂為西安文化藝術事業(yè)做貢獻，實在令人敬佩。

今予借甲申歲春節(jié)之閑暇，仔細展誦牧江先生《不覺齋叢書》卷四《詩詞曲稿》，深為其才情感奮。該卷共錄作品185首，其中詩54首、詞88首、曲43首，時間跨度20余年，數(shù)量不多，質(zhì)量尚可，誠屬不易。其文化意義和精神價值在于他把詩詞曲等中國傳統(tǒng)文學樣式統(tǒng)統(tǒng)當成抒發(fā)自己性情之藝術方式，且不乏精當之作。

如其詩，頗能見先生才識。先生《五律·大型舞劇〈秦傭魂〉插曲之五》云:“橫斜八百里，龍虎萬千兵。躍馬踏五岳，飛車取六雄。爭言秦將勇，誰見骨山升?一統(tǒng)酬英烈，咸陽巍巍宮?！?/p>

這是一首平起仄收式五言律詩。其平仄格式除結句“巍巍”二字當仄而平外，皆算得當。其對仗也不錯，若能將頸聯(lián)與首聯(lián)調(diào)換則更佳。其押韻依韻書多為失韻，如“兵”字在八更韻，“雄”字在一東韻，“升”字在十蒸韻，“宮”字在一東韻;依今人口語，則無大礙。予以為既賦詩，當嚴守平仄、粘對、對仗和押韻，不宜隨心所欲。此詩全篇氣勢雄渾、大氣磅礴，富有哲理，令人深思。猶以頸聯(lián)“爭言秦將勇，誰見骨山升?”與頷聯(lián)“躍馬踏五岳，飛車取六雄”為精妙。

他如《五律·江南記行》尾聯(lián)“山川有真意，人物更多情”似有陶淵明之風。其《七絕五首·和韓樂群會長詩韻》之一《赴貴州》“漢水巴山腦后飛，思家浪子夢先歸。黔風半縷輕輕過，爛醉猶呼換大杯?！辈粌H深情有致，且能活活畫出作者像，其性情畢現(xiàn)也。

如其詞，頗能見先生才情。先生《調(diào)笑令二首·春雨》其一云:“春雨，春雨，宛若青春少女。攜來笑語歡歌，鼓起清清浪波。波浪，波浪，五谷豐登在望?！逼涠?“春雨，春雨，灑下溫情幾許?清水河上鳴鴨，楊柳枝頭嫩芽。芽嫩，芽嫩，燦燦繁花在孕?！贝嗽~可謂合譜。雖是小令，卻很耐讀。全詞采用擬人寫法，充滿靈氣。其一以少女喻“春雨”，祈求“五谷豐登”而預先“笑語歡歌”，又因“笑語歡歌”而“鼓起輕輕浪波”，是妙喻“春雨”當“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保證當年大獲豐收。其二將“春雨”繼續(xù)擬人化，仍以“少女”喻之，省去“少女”化為“少婦”之中間環(huán)節(jié)，比擬“少婦”受孕，擴展企盼豐收之美好愿望必將如期實現(xiàn)。整篇寫作手法妙意無限，把個人人常見無奇之些些小事寫得極富人情味。

再如《如夢令·無夢怨》云:“收起憂柴狂貝，一任街頭長醉。且莫笑疏慵，誰解個中滋味。心碎，心碎，欲語奈何無寐。”亦是完全合譜之小令，自畫出作者作為音樂家、詩詞家以酒曲為友、以酒曲承歡銷愁之性情。

如其曲，頗能見先生情趣。先生《［仙呂宮］錦橙梅三首·記茗廬飲茶兼寄友人》皆是寄寓深遠之作，尤以其三為佳。曲云:

“格吱吱地咬碎滿嘴牙，呼啦啦地抽身鬧天涯。疾風猛浪任由它，生與死、何須怕!羅湖橋下披著件紅背搭，太平洋里撈些個魚和蝦，兀的不逍遙痛快、苦啥?偶爾價也想回家，全為著俺那個嬌嬌的女兒總在心頭掛。”。

此曲純?nèi)簧钫Z，“咬碎滿嘴牙”是在立志，“抽身鬧天涯”是在謀事，“疾風猛浪”是在經(jīng)歷坎坷，“生死何怕”是在獻身事業(yè)，“太平洋里撈些個魚和蝦”是說終于在人生奮斗中事業(yè)有成，“偶爾回家”是說今生未虛度，可與家人自慰共慶同樂。“披著件紅背搭”隱喻著作者所從事的事業(yè)具有恒久不衰的生命力，“嬌嬌的女兒總在心頭掛”隱喻著深藏在作者心頭的美神，不可單看成是字面意思。且莫以為予在生搬硬套某些程式，強行索解牧江先生作品，予實在是以心解讀其作也。

總之，牧江先生寄居西安數(shù)十年，以他的才情學識，以他的音樂天賦，以他的干練作風，以他的勤奮創(chuàng)作，為發(fā)展西安的音樂藝術事業(yè)做出了應有的貢獻和努力，同時也為西安的詩詞藝術做出了可喜的探索和努力。但愿牧江先生在今后的藝術創(chuàng)作生涯中，為弘揚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奉獻出更加精彩的作品。

行文至此，就讓予以一首小詞來收束此序也。

《采桑子·感題牧江先生＜詩詞曲稿＞付梓之時》:

“古城人物先生好，音樂詩詞，真格稀奇，大呂黃鐘入耳時。 多才多藝風流子，大筆能揮，大白能杯，狂舞長吟巨浪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