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曉慧
(臨沂大學,山東臨沂 276000)
服裝服飾
論六朝的絲織技術與絲織物
徐曉慧
(臨沂大學,山東臨沂 276000)
文章總結了六朝絲織技術的發(fā)展,介紹了六朝絲織物品種及藝術特色。
六朝;江南;絲織技術;絲織物
六朝指的是魏晉南北朝時期定都于建康的孫吳、東晉、宋、齊、梁、陳六個南方王朝,處于漢唐之間的轉化時期,是我國歷史上經濟、政治、文化中心南移的過渡階段。與南方傳統(tǒng)紡織業(yè)麻葛紡織相比,六朝絲綢的發(fā)展成就雖然不是那么突出,但其意義重大。從產地來看,三國以來,南方特別是長江三角洲地區(qū)桑蠶絲織迅速發(fā)展,為唐中期以后江南絲綢的持續(xù)繁榮奠定了基礎。絲綢還是這一時期重要的戰(zhàn)略物資,如蜀錦生產就是蜀國軍需的主要來源。
六朝絲織業(yè)的發(fā)展與絲織技術的革新密切相關,三國時,魏國馬鈞就對多綜多躡機進行了改革。馬鈞對綾機的改革,主要是減少了躡的根數,將腳踏桿從五十、六十根減少到十二根,綜多躡少,也就是用一個躡來控制多片綜,既達到了多躡的效果又使得操作簡化。東晉時還發(fā)明了腳踏紡車,成為此后紡織手工業(yè)生產的重要工具。至陳朝,徐陵的《詠織婦》詩說:“振鑷開交縷,停梭續(xù)斷絲”,觀其詩意,當為以一鑷牽動數綜的織法,比之前代,又有了很大改進?!端鍟さ乩碇尽份d:江州的豫章郡,“一年蠶四、五熟,勤于紡績,亦有夜浣紗而旦成布者,俗呼為雞鳴布?!保?]可見當時婦女的絲織技術,已經達到相當熟練的程度。
史料表明,孫吳政權中曾設立絲織業(yè)的專業(yè)管理機構,絲織業(yè)除分散在農村以外,政府有自己的“織絡”作坊,作坊內擁有大量的奴隸,專為統(tǒng)治者們織造奢侈的絲織品。會稽人楊泉依據農家養(yǎng)蠶繅織的經驗,著有《蠶賦》和《織機賦》,反映了當時絲織業(yè)的興起。干寶《搜神記》也載:吳時,“見一女人,年可三十余,上著青錦束頭,紫白袷裳,丹綈絲履?!保?]其服飾所用絲織品至少已可染成青、紫白、丹(紅)三種顏色,可見當時絲織業(yè)已經有了很大程度的發(fā)展。左思《吳都賦》云:“國稅再熟之稻,鄉(xiāng)貢八蠶之綿?!庇忠队兰慰び洝吩唬河兰危ń駵刂荩┮粠?,“有八輩蠶”?!队兰慰び洝匪d“八輩蠶”,是將蠶卵藏于甕中,復蓋器口,置冷水,使冷氣折其出勢,這是以人工低溫抑制蠶卵,使之延期孵化的方法,一期蠶種在一年里連續(xù)不斷地孵化好幾代,促使蠶繭產量提高。此外,南朝人已用鹽漬之法貯藏蠶繭,《本草綱目》載陶弘景語:“東海鹽官鹽白草粒細……而藏繭必用鹽官者?!保?]婦女從事的桑蠶事業(yè),是六朝時期國家賦稅的重要來源,因而受到執(zhí)政者的特別重視。另外,兩漢時期形成的親蠶之禮也體現了統(tǒng)治階級對于絲織業(yè)的重視,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桑蠶生產。
東晉南朝的桑蠶業(yè)雖逐漸興起,但絲織品產量仍遠落后于麻織物,盡管如此,南朝時,絲織品已經成為對外貿易的重要商品。中國絲綢除了通過陸上絲綢之路,還通過海上絲綢之路源源不斷地輸入印度、東南亞,甚至遠至西亞、羅馬、北非等地,如南齊時,張景真“度絲錦與昆侖舶營貨,輒使傳令防送過南州津?!?/p>
六朝絲織物的實物資料相當匱乏,文獻資料的記載可見于正史及唐宋筆記。南方地區(qū)(主要為東晉時期的墓葬)的考古發(fā)現獲得了一些非常有價值的文字資料,即隨葬“衣物疏”,如湖南長沙東晉升平五年(公元361年)周氏夫婦墓所出“衣物券”,與絲織物有關的內容為:“故持綺方衣一要,故練梁衣一要,故絹梁衣一要,故練衫二領,故帛羅縮兩當一領,古縠縮兩當一領,……故紫紗夾裙一要……故黃縠襦一領故紫綾半裕一領,故紫紗縠羅一領……故練手巾四枚,故帛絹手巾二枚,故練襪一量……故五縠囊五枚,故黃綺枕一枚……。”[4]根據這些文字資料可知東晉絲織物的種類主要有綺、練、絹、羅、縠、紗、綾等。
結合其他文獻記載,六朝時期絲織物的品種主要有紗、縠、羅、綾、綺、錦、織成、刺繡等,與同時期北方的各個朝代相比,六朝絲綢的文化背景相對單純,絲綢藝術風格較少受外來文化的影響。
六朝時,普通的平紋絹類織物有練、紈、紗、縠、素、綃、縑等。紗、縠質地比較輕薄,在氣候炎熱的南方數量較多,織造水平也較高。常規(guī)的羅本不是輕薄型的織物,但一些高檔的羅往往特別輕薄,在南方數量居多。三國時的紗、羅、縠已具備很高的織造水平,傳說東吳孫權夫人趙氏曾織造一種輕薄纖細的羅縠,用它做帳幔,輕盈如煙氣飄動,而其內涼氣自生。東晉南朝人對這類輕薄織物甚為喜愛,用以制衫、裙、襦等衣物,如東晉謝尚有紫羅襦,謝玄好佩紫羅香囊,吐魯番曾出土東晉的彩條紋羅等。南朝天子朝服有絳紗袍、絳紗裙,雜服有五色紗裙,朱紗袍還成為聽政之服。劉宋時紗、羅、素、綃、縠同樣是婦女服飾的主要面料,一般裁作襦、衫和裙。
今人看來,綾、綺都是指本色提花(即暗花)織物。二者的區(qū)別在于,綾是在斜紋地(或變形斜紋地)上起斜紋花,綺卻是在平紋地上起斜紋花[5]。魏晉之際,在詩賦小說中尚能見到“綺”字,如《東宮舊事》中記載的綾、綺織物名目甚多,有絳碧結綾、七彩杯文綺、熟絳綾帳、長命綺、紫棋文綺、七彩文綺等。相反在正式記錄里,綺已不多見。另一方面,南方地區(qū)還能較多地看到綺,但北方卻極少。如升平五年湖南長沙周芳之妻潘氏墓隨葬綾、綺織物較多,有“綺方衣、紫綾半裕、黃綺枕、綺飛衣”等織物[6],但吐魯番文書中則基本只有綾,不見綺。對此,許新國、趙豐在《都蘭出土絲織品初探》中指出,此時綺的概念范圍已大大縮小,平紋地暗花織物也可歸為綾類。至唐代,綺的地位更是遠遠落后于綾,綾至今還是絲綢大類中的一種,而綺織物已不復存在了。
在六朝絲織物中,綾的地位尤為重要。晉代,綾與錦一道被納入禁令,不準私自織造,也不準六品以下官員服用。綾、綺是僅次于錦的高級織物,依據律令,其服用有所限制。劉宋時,朝廷曾下令第三品以下不得服“雜采衣、杯文綺、齊繡黼”,六品以下不得服“綾、錦、錦繡、七緣綺”,八品以下不得服“羅、紈、綺、縠”[7]。
錦是“織彩為文”的彩色提花絲織物,在古代絲織物中有特殊的地位,它體現了絲綢織造技術的最高水平。東晉劉裕設斗場錦署之后,江南織錦業(yè)興起。南北朝時,江南廣陵、四川成都與北方定州成為高級織物的三大中心。
六朝時期織錦圖案題材,與同時代的北方各代不同,文獻記載不多,出土織物更是罕見。但是從僅有的文獻記載可知,漢代的絲綢圖案題材在魏晉南北朝時仍然延續(xù),吳主趙夫人所織的“云霞龍蛇錦”便是帶有漢式云氣動物紋錦風格的織錦。漢代流行的祥瑞題材織錦圖案在六朝時也風行不衰。梁元帝詩中曾提到“交龍成錦斗鳳紋,芙蓉為帶石榴裙”,證明龍、鳳紋仍是南朝的主要織錦圖案題材。在漢代被認為是瑞獸的鹿紋在南朝的織錦圖案中仍然存在,如南齊高帝時曾有“不得作鹿行錦及局腳檉柏床、牙箱籠雜物、彩帛作屏鄣、錦緣薦席”的規(guī)定,其中的“鹿行錦”可能就是織有鹿紋的錦[8]。漢代的棋紋、水波紋、杯紋等幾何紋樣也繼續(xù)流行。
魏晉南北朝時,少數民族文化和來自其他國家的異域文明對古老的中國大地產生了深刻的影響,這一點在同時期的北方各國尤為明顯。然而由于南北交流,南方六朝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影響,新型織錦圖案題材的出現就說明了這一點。《南齊書》記載,南齊時,宮中流行“射獵錦文”,射獵題材的圖案顯然也是受到外來文化的影響,射獵題材是波斯常見的圖案主題。南齊蕭道度年幼時,其生母區(qū)貴人曾剪刻錦繡中倒炬、鳳凰、蓮芰、星月等圖案給他玩耍,蓮芰是南朝時新出現在絲綢上的植物紋樣,即中國本土的蓮花。
有學者考證,被稱為中國織錦藝術“活化石”的南京云錦乃是發(fā)源于六朝時期,六朝時期的南京織錦乃是后來一直被選作皇家服飾專用品的南京云錦的濫觴,六朝時織錦業(yè)的發(fā)展為后來江南地區(qū)成為中國的絲織業(yè)中心奠定了基礎。
孫吳時期,江南婦女的刺繡是十分傳統(tǒng)的手工藝,刺繡在江南頗為流行,文獻記載:“婦人為綺糜之飾,……并繡文黼黻,轉相效仿”。《初學記·卷二十七·繡第七》引梁代張率《繡賦》對精美繡品的描述:“龜龍為文,神仙為像,……總五色而極思,藉羅紈而發(fā)想,具萬物之有狀,盡眾化之為形……間綠竹與蘅牡,雜青松與芳樹。”[9]《南部煙花記》中也提到,梁武帝造五色繡裙,并加朱繩珍珠為飾,甚為華美。經趙豐考證,此物其實即為后世之穿珠繡。另外,南北朝時佛教的盛行也拓寬了刺繡的題材,南齊陳夫人曾繡無量壽佛像?!秴窃藉X氏志》里還提到齊、梁時,在織物上鑲嵌金箔,并織出各種精美的圖案,有“天人鬼神龍象宮殿之屬,極窮巧妙,不可言狀?!边@些都反映了六朝時期刺繡工藝的進步。
六朝文獻中不乏“織成”二字的出現,可見在六朝時織成還是比較盛行的,起碼在統(tǒng)治階級內部受到了廣泛的追捧。由于織成勞工費時,屬于奢侈品,六朝各代都曾頒布禁令,盡管如此,因其華貴,六朝帝王仍以織成為重,如《南齊書》卷十七《輿服志》載:“宋末用繡及織成,建武中,明帝以織成重,乃采畫為之,加飾金銀薄,世亦謂為天衣?!保?0]齊武帝辭世時特別囑咐“應諸器悉不得用寶物及織成等?!?/p>
總之,中國南方絲織業(yè)在六朝時期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使得長期以來江南在中國絲織業(yè)中默默無聞的局面開始改觀。在中國絲織史上,南方后來超過北方,這一轉折的起點,無疑應追溯到六朝時期。六朝絲織業(yè)的發(fā)展成就既是我國南方區(qū)域經濟發(fā)展的重要一環(huán),也是中國紡織史上的一個重要篇章,它對中國封建經濟中心南移這一歷史性轉折,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1]方高峰.“雞鳴布”是絹布,不是麻布[J].益陽師專學報,1999,(2):61.
[2]干寶著,黃滌明注譯.搜神記全譯[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1.
[3]許 輝,蔣福亞.六朝經濟史[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3.
[4]史樹青.晉周芳命妻潘氏衣物券考釋[J].考古通訊,1956,(3):97—99.
[5]朱新予.中國絲綢史[M].北京:中國紡織出版社,1997.
[6]史樹青.晉周芳命妻潘氏衣物券考釋[J].考古通訊,1956,(3):97-99.
[7](梁)沈約.宋書[M].北京:中華書局,1983.
[8]趙豐.中國絲綢通史[M].蘇州:蘇州大學出版社,2005.
[9](唐)徐堅.初學記[M].北京:京華出版社,2002.
[10](梁)蕭子顯.南齊書[M].北京:中華書局,1983.
Discussion on Silk Weaving Techniques and Silk Fabric in Six Dynasties
XuXiaohui
(Linyi University,Linyi 276000,China)
The development of silk weaving techniques in Six Dynasties was summarized.The types and art feature of silk fabrics in Six Dynasties were introduced.
Six Dynasties,Jiangnan,silk wearing technique,silk fabric
TS941-09
A
1009-3028(2012)03-0035-03
2012-04-06
徐曉慧(1983—),女,山東臨沂人,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