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故我在

張清 那紅娣

前不久，以“我的歌”為題，進行了一次寫作訓練。其中有一篇習作引起了我的注意，引發(fā)了我的思考。先看原文：

我存于世界，不是世界選擇了我，而是我選擇了世界。為此，我要讓我的青春之歌響徹在世界上，讓美妙的音節(jié)回蕩于宇宙中。

每天的每天，細水依舊在長流，風云依舊在幻化，花兒依舊在枯榮，世界的萬物在傾聽我的歌么？這是一首青春之歌，節(jié)奏跳躍，充滿活力，婉轉(zhuǎn)如水中的蓮花，婀娜多姿；清脆如松間的清泉，激越不凡；爽朗如天上的皓月，皎潔無瑕。

不錯，這就是我的歌，我的青春之歌。它不是李白“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的孤寂縹緲，也不是王維“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的寧靜安逸，更不是杜甫“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的抑郁傷感。

我要唱自己的歌，因為我相信，世界的萬物在傾聽我的歌?？v使細水不流了，風云不在了，花兒都殘了，我也要唱我的青春之歌。我要大聲地唱出來！讓大地為之動容，讓天空為之呼嘯。音符飄蕩在天空中，讓水變得更加澄澈，讓山變得更加挺拔，讓世界變得更加美麗。

我要唱自己的歌，因為世界的萬物在欣賞我的歌。樹葉為我伴奏，小草為我伴舞。世界是一個舞臺，一個屬于我的舞臺。我會在臺下，用自己的堅毅和勤奮，打磨這首青春之歌?？倳心敲匆惶?，我會自信地站在舞臺上唱出最動人的青春之歌。

世界因歌聲而精彩，我因我的歌聲而精彩，我的歌聲因青春而動人。聽啊，我的歌在花叢中，在樹林中，在大海上，在藍天中回蕩……

這樣的文章美嗎？絢麗多姿的比喻，恰如其分的夸張，氣勢磅礴的排比，偶爾還有旁征博引的詩詞美句點綴其中，不可謂不美。但再仔細讀讀，總給人感覺缺少了點什么。是的，缺少的是“思想”。最起碼連“我的歌”是什么，都像是“霧中花，水中月”。華麗的外衣，包裹著一堆“敗絮”。

反思我們的學生，這樣的作文還算少嗎？時下總能看到，一些語句優(yōu)美的文章總能在學生中廣泛流傳、相互傳抄，一些詞藻華麗的語段總能在作文中占據(jù)醒目的位置。也有不少老師在作文評講中將語言優(yōu)美、寫作技巧好的文章取出進行大肆表揚，甚至拿這些所謂的“精美語段”讓學生背誦。殊不知這有可能將學生的習作潛移默化地帶入另一個誤區(qū)：缺乏思想深度。

作文教學要重視語言和思維的訓練，這是每一位語文老師都深知的道理。任何思維活動、語言訓練，都要以“思想”為核心。古人云：“言之無文，行而不遠?！毖灾疅o“道”，注定“走得更不遠”。古人講究“文道合一”，而以“道”為“心”，把“為文”和“為人”結(jié)合起來。高考、中考也將“思想健康”作為作文的基本條件之一。因此，在作文教學中，如果忽視了提升思想深度的訓練，無疑將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那么，如何讓學生的習作提升思想的深度呢？筆者認為，不妨從以下兩方面入手：

一、“攻心為上”要先“讀心”

在寫作教學中，要培養(yǎng)學生正確、深刻看問題的習慣，教師首先要研究學生。只有研究了這一代孩子的心理特點、思想現(xiàn)狀，才能有針對性并有效地進行提升思想深度的訓練。研究學生的思想和心理，并非班主任老師的專職。由于語文學科的特殊性，語文老師本身就肩負這樣的使命，無論閱讀教學還是寫作教學，都是如此。讓我們先來探討一下中學生的心理特點和思想狀況。

1.易冷淡

中學生正處于成長期，自我意識越來越強烈，思想認識卻并不成熟，生活的熱情往往只傾注于某些表象，而對其他方面常常容易忽略，甚至十分“冷淡”。譬如對一些教育思想的不理解、曲解甚至逆反，對過去的一些優(yōu)良傳統(tǒng)的偏見，對行為規(guī)范的不以為然等等，這些片面甚至不健康的思想如果寫入文章，往往讓學生和老師都“很受傷”。即使不把這些思想真實地寫進作文里，代之以假話、空話、大話，則往往使得作文的立意矯揉造作，更談不上深刻。因此，在寫作教學中促使學生對這些問題自主地去關注、有思索乃至由冷淡到熱情，是必要的，是可以獲得一定成效的。

2.易偏執(zhí)

由于學生思想的不成熟和認識事物的簡單化，他們很容易偏執(zhí)。譬如，當筆者詢問學生怎樣理解“代溝”時，不少學生只強調(diào)要老師、家長理解自己，很少有人能考慮如何理解老師、家長——更多的只是看到了事物的一面，而忽視了它的另一面。有時，看到了社會上某些陰暗面，會用“放大鏡”去看，一個官員貪污腐敗令他們想象成個個官員都貪污腐敗，看到一個醫(yī)生收紅包好像個個醫(yī)生都收紅包。有些學生雖能從正面或者抓住了現(xiàn)象的表象加以反思，卻不會去深入挖掘其原本……這些往往是與學生所處的急劇轉(zhuǎn)型的時代有關，與絕大多數(shù)學生是獨生子女有關，與他們更多以個人角度看問題有關，有時也與盲目的個性追求有關。所以，引導學生全面地、辯證地、歷史地、唯物地、發(fā)展地看待事物，就有著特殊的意義。這不僅是正確反映客觀事物所必需的，也是逐步提高思想認識，使作文與做人和諧統(tǒng)一所必需的。

3.易膚淺

由于生活閱歷的膚淺和思想水平的限制，學生在觀察表述客觀事物時，往往停留在表象，作浮光掠影、走馬觀花式的“掃描”，或者只能作膚淺、表層的分析。譬如，在以“堅強”為話題的作文訓練中，學生往往只會運用一些課本上或報紙上的大事件、大材料，難以開掘凡人小事的閃光點，看不到細小生活現(xiàn)象所蘊含的哲理。所以，若僅僅著眼于表達手段的訓練，忽視了認識水平的提高，寫作教學是很難有成效的。

4.易淺俗

當今，由于電視、網(wǎng)絡等各種媒體的發(fā)展，學生涉獵的知識、信息成倍的增加。生活在他們的面前展開了一張多姿多彩的網(wǎng)，深陷其中的孩子們有時已無暇冷靜地分析，思想活躍、求知欲強的他們，有時會迷失在五光十色的現(xiàn)象之中?？纯?005年以來流行一些東西就可見一斑：芙蓉姐姐、菊花姐姐、流氓燕、“紅衣主教”以及全體“超級女聲”預備隊……而這些流行颶風，將很大一部分中學生卷入其中。二三十個偶像明星，幾首流行歌曲和幾本卡通漫畫，幾乎成了許多中學生的“精神內(nèi)存”的全部。一位老師憂心忡忡：“傳播媒介嚴重失控的‘大眾文化時代已經(jīng)來臨?！边@種擔憂可能有點過頭，但也不無道理。對此，我們不能一味地貶抑，更不該盲目地推波助瀾，因為這些東西就流行在我們身邊，學生作文的題材往往來自于這些“熱點”，我們無法逃避，更不能逃避。面對新問題，我們老師應該與時俱進，努力彌合與學生的代際差異，爭取與下一代的對話權(quán)，用人文的精神來引導、來抵消淺俗的大眾文化中消極力量過于強大造成的負面影響。

總的來看，當今學生知識獲取渠道多，見識廣，思維活躍，但容易偏執(zhí)、膚淺，沒有持久性，容易受流行文化的影響，對問題的看法也往往淺嘗輒止。而對寫作教學來說，在觀察生活和積累材料的同時，關鍵是能提出問題和分析問題，而且能透過現(xiàn)象看到本質(zhì)，抓住主流，分清支流；講究辯證地看問題，從而開掘出有價值的東西，發(fā)現(xiàn)生活中的閃光點。抓住了學生的這些思想特點和認識現(xiàn)狀，才能有的放矢地進行提升思想深度的訓練。

二、“有的放矢”要有“良方”

針對上述特點，筆者嘗試著通過以下幾種方法來解決：

1.誘其深入

提高思想認識水平要講究疏導，提升作文思想深度訓練更應講究“潤物無聲”。不露痕跡的誘導，循循善誘的啟發(fā)，激勵學生作自我探索，才是高明的做法，才是消除學生“冷淡”的最好辦法。具體做法是，將作文的主題生活化、情景化。針對學生實際生活中確有所感、有話要說的材料進行切實訓練，使學生因“動情”而自覺或不自覺地參與進去，其間的行為指導、思想認識、道德情操、審美情趣的教育就能自然地滲透。譬如，在教學《我的五樣》后，適時地進行類似的情境訓練：要求學生敘寫自己深愛的五個人，然后將這些人逐一刪去。每次刪去時要發(fā)揮想象，如果一旦成真，你心里的感受將會是怎樣。此時的學生，絕大多數(shù)都沉浸在一種凝重的情感糾結(jié)之中，對被刪去的人往往有許多話要說，這就勾起了學生“想表達”的欲望。此后，我誘導學生去思考為何會有這樣的心理感受。學生很快就領悟到什么叫“感恩”。有了這一環(huán)節(jié)的深入挖掘，再布置學生寫關于親情方面的習作，幾乎所有的同學都能從點滴小事中挖掘出真情實感，幾篇優(yōu)秀范文讓許多同學都流下了眼淚。

與此相反，簡單化的說教，機械地對號入座，或滿足于點綴一些假大空的政治口號、至理名言，那是不會有理想效果的，而且也不能體現(xiàn)寫作教學自身的特點。簡單地結(jié)合形勢或活動、熱點或焦點寫些文章，只會養(yǎng)成學生講套話、說空話的不良文風。

2.“誤”入歧途

熟練運用辯證的方法分析問題、解決問題，不僅是方法問題，也是思想認識水平問題。運用辯證法來看問題，就能使學生在習作中，避免產(chǎn)生偏執(zhí)的、膚淺的、隨大流的觀點。但是，對于中學生來說，教師僅僅枯燥地講述辯證法的知識，效果只會適得其反。所以，不如大膽地接受學生的觀點；再運用“歸謬法”，得出一個多數(shù)人認為荒謬的結(jié)論；最后，讓學生自己去認識什么是辯證法，什么是辯證地看問題。這樣的訓練多了，辯證法進入學生的文章也就水到渠成了。例如，“超女好男”在各地的海選十分火爆，學生自然很關注這些“流行風”，茶余飯后經(jīng)常談到；我適時地運用這個熱點引導學生習作，但學生因為“偏執(zhí)”，不是“愛得死去活來”就是“恨得咬牙切齒”。為了讓他們辯證地看待這一“文化現(xiàn)象”，在習作中形成正確而深刻的認識，我把學生分成“愛之隊”和“恨之隊”；對“愛之隊”，我首先肯定了他們追求美好的想法，然后請他們談談如果參與其中你需要怎樣的準備？你可能會犧牲掉哪些東西？你愿意犧牲掉哪些東西？這樣的活動是否應該有更多的人去參與？如果你的父母參與進去你怎么想？會是個什么結(jié)局？……當一連串的問題討論過后，學生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類活動如果所有人都盲目地投身其間，往往會造成社會職業(yè)的失衡，會造成虛無浮夸的心態(tài)，甚至到自己的起居都無人照顧。（對“恨之隊”也進行了如此一番“盤問”）雖然是假設，卻有效地讓學生冷靜下來看待這些問題。不用講大道理，在“訂正”（作文寫得不好，要寫第二次）的習作中，更多的學生學會辯證地看問題了。

3.化朽為奇

針對學生作文看問題“膚淺”“粗俗”的現(xiàn)象，就有必要培養(yǎng)學生抓住事物本質(zhì)來分析問題的能力。我嘗試了“化腐朽為神奇”的方法，即在學生原有立意的基礎上，通過“走一步，再走一步”的思考，使學生思想“向青草更青處漫溯”（徐志摩語）；然后兩相比較，讓學生自己去體會思想深度的變化。面對2007年江蘇高考題“懷想天空”，我首先讓學生自由發(fā)揮，進行習作，結(jié)果不少學生的立意停留在“真實的天空被污染，懷念過去的天空”；我將此類立意的學生集中，請他們思考為何天空被污染。學生回答很快，是因為一部分人利欲熏心。當我進一步問“真正被污染的那片天空是什么？”時，已經(jīng)有學生恍然大悟，要求對習作進行修改。當我再次拿到“訂正”的作文時，文章的主題已經(jīng)由“懷念過去的天空”引發(fā)到“呼喚人類心靈健康的天空”了：學生已經(jīng)自己感受到了思想深度變化帶來的效果。

法國哲學家笛卡兒說：“我思故我在”?！八枷搿笔且黄恼碌摹吧瘛?，沒有了“神”，再美的東西也只能是“花拳繡腿”。更為重要的是，思想認識水平的高低決定著學生作文質(zhì)量的好與壞。在寫作教學中，在重視語言訓練的同時，必須重視思想深度的提升。作文與做人并重，才能更加有效地提高作文水平。

（作者單位：江陰市山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