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生 詹鑫婕

熊膽，在老百姓心目中，它是一種神秘而名貴的中藥。然而近幾年，越來越多的熊膽制品逐漸走進我們的視野。柜臺里形形色色的含有熊膽的保健品讓人目不暇接。

近日，一則歸真堂“活熊取膽”的新聞更是使得熊膽一時間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而關于“活熊取膽”引發(fā)的爭議也一直尚未平息。

就在前不久剛剛閉幕的兩會期間，30余位醫(yī)衛(wèi)政協(xié)委員聯(lián)名遞交了一份“正確對待養(yǎng)熊取膽，保護中醫(yī)藥資源的合理利用”的提案，支持養(yǎng)熊業(yè)可持續(xù)發(fā)展；并指出，主流中醫(yī)界的觀點是：目前，熊膽不可替代。而行業(yè)外的委員，尤其是動物保護組織者，則多建議取消“活熊取膽”。

傳說中神奇的熊膽有補益的功效嗎？“活熊取膽”到底是怎么回事？無管引流是否被允許？從活熊身上取出的膽汁與傳統(tǒng)中藥中的熊膽有無差別？熊膽的藥效可以被其他人工制品或者中草藥替代嗎？讓我們?yōu)槟灰坏纴怼?/p>

熊膽哪里來——“惡從膽邊生”

顧名思義，熊膽，就是熊寶寶的膽，這里的熊寶寶，包括黑熊和棕熊。而熊膽入藥，還與我國第一位女皇武則天頗有那么一點兒淵源呢！正是在武則天的丈夫唐高宗李治的批準下、經蘇敬等人編纂出的世界上最早的一部藥典《新修本草》里，第一次把熊膽載入中藥史冊。

自古動物藥的獲得，總帶有些血淋淋的色彩，人們?yōu)榱双@取熊膽，也不禁“惡從膽邊生”。

獵熊取膽

別看熊寶寶長得五大三粗憨態(tài)可掬，在大森林里，它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猛獸，所以要取它的膽入藥，對我們的祖先來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傳統(tǒng)醫(yī)學對所有藥物的采集是有嚴格的標準的，必須按照規(guī)定的時間、地點采集；并且藥物都有規(guī)定的不同的加工炮制方法，熊膽也不例外。

《中華本草》中明確指出，獲取熊膽要在冬季捕獲黑熊或棕熊，捕獲后，“立即剖腹取膽，割時先將膽囊口扎緊，以防膽汁流失，用沸水稍燙囊皮后，吊于通風處陰干或用夾板將膽囊夾扁，懸于通風處陰干或置石灰缸中干燥?！?/p>

由此可見，我們的祖先，為了獲得一個約一兩重的熊膽，就要取得與一頭約四百斤的熊的拼死搏斗的勝利。

從流傳下來的古畫，我們就能想象捕熊時的激烈場面。

因此，自唐朝開始，熊膽在很長的歷史中都是名貴中藥，而名貴并不是因為它的功效多么神乎其神，而是物以稀為貴。

如今，獵熊取膽的方法肯定沒有人再用了。一方面，獵殺國家保護動物是違法的；另一方面，用這種方法來獲得的熊膽的數(shù)量實在太少了。

怎樣才能取卵不殺雞，取膽不殺熊呢？于是，“活熊取膽”的方法“應運而生”。

活熊取膽

“活熊取膽”的方法是在1983年由朝鮮人發(fā)明的。

它是將一只長10到20厘米的金屬管穿過熊的腹壁，直插膽囊，膽汁便被抽出，每天抽取2次。

該技術很快傳到中國并得到了傳播發(fā)揚，并發(fā)展出了又一種“自體組織造瘺引流技術”，也叫做“無管引流”，利用熊自身的腸衣在熊的腹部開通一個瘺道進行引流。

黑熊在1989年被列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1996年，國家下發(fā)通知，要求養(yǎng)熊場必須使用無管引流，對設施和技術不合格的養(yǎng)熊場限期改進，限期內部改進或改進不合格的，堅決取締。

但經過無管引流的黑熊們是舒服還是難受呢？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我們不是黑熊，我們不得而知。

此膽非彼膽

與傳統(tǒng)中藥的采集規(guī)定不同，“活熊取膽”取得的并不是熊的整個干燥的膽，而是熊的新鮮膽汁。也就是說，用這種方式取到的，已經不是傳統(tǒng)中藥中的熊膽了。

如前所說，中醫(yī)對熊膽的采集是有嚴格的季節(jié)標準和加工方法的，不是想什么時候采就什么時候采，更加不是用鐵籠子把熊集中在一起每天按時采。

從熊身上采到的膽汁，其功效是否可以傳統(tǒng)中藥熊膽的標準來揣測和評估呢？這是個問題。

物以稀為貴——名貴非萬能

說到熊膽的功效，喜愛武俠的朋友一定不會陌生?！缎Π两分?，令狐沖治療內傷時曾服用的恒山派療傷圣藥就是“白云熊膽丸”。在刀光劍影的武俠世界，熊膽實乃提升修行之必備良藥。也正是如此，現(xiàn)實生活中，名貴的熊膽一直蒙著神秘而神奇的面紗?，F(xiàn)在，我們就為您掀起它的蓋頭來，看看它到底有啥功效。

擅治肝膽病、急癥

熊膽，素有“藥中黃金”之稱，一方面是因為它曾是一種罕見的動物藥材，物以稀為貴；另一方面，論其藥用價值，熊膽確實具有卓越的療效。

《新修本草》認為，熊膽味苦性寒，可以治療時氣熱盛之黃疸。

據(jù)五代的著名醫(yī)書《日華子本草》記載，熊膽具有治療疳瘡和耳鼻瘡的功效。

李時珍的《本草綱目》指出，熊膽能退熱清心，平肝明目，是治療小兒驚癇的良藥。

《食療本草》、《千金方》、《圣惠方》等典籍中，也記載有熊膽治療小兒驚癇、黃疸等病癥的驗方。

近年來的中醫(yī)臨床研究也顯示，含有熊膽的中成藥在治療小兒急性高燒、抽風及中風、昏迷等急癥時，效果是非常好的。我們熟悉的“中醫(yī)救急三寶”安宮牛黃丸、紫雪丹和至寶丹的配伍組方中，熊膽也都有一席之地。

現(xiàn)代醫(yī)學研究表明，熊膽主要有效成分中的熊去氧膽酸，可以幫助溶解膽結石；此外，熊去氧膽酸對改善肝臟功能也有一定程度的作用，因此也被用來治療各種各樣的肝膽疾病，例如原發(fā)性膽汁性肝硬化、原發(fā)性硬化性膽管炎、脂肪肝和病毒性肝炎。

由此看來，熊膽在治療濕熱方面的藥用價值確實不容置疑。

并非常用藥

但值得注意的是，因為熊膽這種藥材獲取不便，所以在由古至今的本草典籍和中醫(yī)臨床的組方中，熊膽的“出鏡率”并不高，實在算不上治療常備用藥，而且它都是以細料中藥的身份出現(xiàn)的。

所謂細料中藥，就是指那些量少且貴重的藥材。

藥物的有效與否，還需對癥而言，與藥物是否名貴根本沒有必然聯(lián)系。

熊膽雖然作為一味名貴的中藥，但“名貴”并不能和“萬能”劃等號，熊膽治療的范圍也有它的局限性，能和必須服用含有熊膽的中成藥對應的病癥也并不多，主要是濕熱陷心包、中風昏迷的嚴重急癥；且熊膽性味苦寒，若本身脾胃虛寒的人服用，無異于雪上加霜，反而有害無益。

尤其要指出的是，熊膽沒有補益保健這方面的功效，若要制成保健熊膽粉，實在是暴殄天物殺雞用牛刀。把熊膽粉無限制地擴大使用范圍，制成保健品、禮品，是無益的。

一直被模仿——能否被超越？

熊膽是一味有效中藥，可是殺熊取膽實在殘忍又艱苦，活熊取膽更令人于心不忍，那么，熊膽中是否存在著“非我莫屬”無法被取代的神奇物質？能否開發(fā)出熊膽的替代品，不僅具有熊膽的治療效果，又能使憨厚可愛的熊寶寶免于迫害呢？

主要成分可以人工合成

從現(xiàn)代醫(yī)學的角度來看——熊膽的主要成分可以人工合成。

現(xiàn)代醫(yī)學認為，熊膽的主要有效成分是熊去氧膽酸，而這種物質在1954年就可以以膽酸為原料人工合成了，屠宰場廢棄的豬膽、羊膽、牛膽等都可以作為提供膽酸的原料。

通過合成得到這種藥物并不困難，成本也不算太高?，F(xiàn)今國際上熊去氧膽酸的藥物大都是人工合成的。雖然其專利藥品的價格較高，但仿制藥還是很便宜的，國內企業(yè)生產的熊去氧膽酸片一瓶的價格還不到10元。

有傳言提到的一種熊膽中特有的物質“?；切苋パ跄懰帷?，這其實并不是“此物只因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的寶貝。且不說意大利貝思迪大藥廠早就研制出來并于1991年上市，人服用了熊去氧膽酸，經肝臟代謝后與體內的牛磺酸結合而成的代謝產物就是傳說中的?；切苋パ跄懰幔?/p>

由此可見，服用熊去氧膽酸與牛磺熊去氧膽酸并無差別。

但是，熊去氧膽酸也只是熊膽的主要成分，而非全部。中藥的療效與其成分的復雜性息息相關。所以，雖然熊膽的主要成分已經能夠實現(xiàn)人工合成，但人工制品能否完全取代天然熊膽，還有待科學家們一系列精彩的實驗和醫(yī)生們進一步的臨床探究。

部分功效可通過配伍實現(xiàn)

從傳統(tǒng)醫(yī)學的角度來看——熊膽的部分功效可通過其他中藥配伍實現(xiàn)。

熊膽作為一味中藥，第一次登上歷史舞臺是在唐代，而在中醫(yī)四大經典《黃帝內經》、《傷寒論》、《金匱要略》、《溫病條辨》中，都找不到它的身影，古往今來的本草典籍中，也從未說過它是獨一無二神乎其神的特效藥。

中醫(yī)是一門在歷史長河中不斷進化發(fā)展的學科，因此在某個歷史階段記載過的藥材，是可能在后世被其他更有效、更廉價、更易得的藥材所替代的。

中華國醫(yī)醫(yī)藥協(xié)會香港地球仁協(xié)會的一份報告顯示：目前至少有54種草藥具有與熊膽相似的功效，包括常春藤、蒲公英、菊花、鼠尾草、大黃等。

香港大學中醫(yī)藥學院就曾致力于尋找熊膽的中草藥替代品。他們選擇了黃連，并對其功效進行了一些臨床觀察和實驗室驗證。他們認為其替代熊膽是可行的。

此外，也有關于黃芩替代熊膽抗炎作用的研究。

熊膽是復方，完全替代不容易

值得一提的是，就像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一樣，不會有哪一味中草藥會和熊膽有完全相同的性味歸經，也不可能達到完全相同的綜合療效。

國家中醫(yī)藥管理局局長王國強認為：“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替代熊膽的藥物，因為熊膽本身是復方，不是單一成分，要找到替代藥物也不是很容易?，F(xiàn)在加強科研，人工養(yǎng)殖也是可以的?！?/p>

在歷史上，我國也為了保護動物，而禁用虎骨，將中藥犀角以水牛角代替，以人工牛黃取代天然牛黃，這些改變雖然沒有導致某種原來可以醫(yī)治的疾病無法醫(yī)治，但是，包括虎骨、麝香、犀角、熊膽等一些動物藥和名貴藥材有上千年歷史，這些藥材的作用到目前為止無法完全替代。

中國中醫(yī)科學院首席研究員曹洪欣稱，麝香、牛黃、熊膽、羚羊角等動物類中藥往往是治大病、急病的，而草本類中藥入藥通常是治療慢性病和其他病的。因此國家宜大力組織開展藥用動物養(yǎng)殖以及替代品的開發(fā)，以從根本上解決動物藥藥源不足的難題。

一邊是熊膽卓越的功效，一邊是人們對熊的惻隱之心，我們應該努力去尋找那個平衡點，在能治病救人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保護熊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