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妮
王秀梅的長篇小說《微幸福時代》是一部典型意義上的婚戀題材作品,小說以安平、安志、安然三姐弟各自的婚姻危機作為切入點,細微地展現(xiàn)了婚外戀、獨身主義、離異家庭子女心理、再婚、再就業(yè)等中小城市常見的家庭矛盾,揭示了中年及準中年群體在現(xiàn)代生活中面臨的窘困、誘惑、迷茫,贊美了他們的奮斗、尋找和回歸精神。
但如果說作品的意義僅限于此,那就大錯特錯了。作者王秀梅在該小說的創(chuàng)作談中也曾指出,“率意的寫作終將止步,另一種嚴肅的、挑剔的、苛刻的、目標更明確的寫作必將攜帶著避之不去的沉重而來。但這種沉重是必須的?!?/p>
事實上,這部表面上市井一片、調(diào)子上輕松明快、語言上詼諧妙趣宛若雙口相聲的婚戀小說,骨子里卻正流淌著大的悲哀和沉重。小說中的三姊妹,雖然性格各異,但畢竟血緣相同,獨身主義者安然最終選擇了婚姻。
而在婚姻這個圍城中蹚了二十多年渾水的安平最終還是來了一個華麗的轉(zhuǎn)身,與有了外遇的丈夫分道揚鑣;安志和戈美麗則在經(jīng)歷了一場可有可無、可大可小的婚姻風(fēng)波中又回到了原處,二人的復(fù)合是必須的。
事實上安平和彭凱歌的復(fù)合也只是時間問題。最終,小說中的主人公無一例外地選擇了婚姻,也許違背了初衷,也許回歸了初衷,也許這是具有中國特色的大多數(shù)甚至幾乎全部成年男女難逃的宿命。
先說安然,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新時代女性,漂亮,有頭腦,是女人中的女人,但因為年輕的時候受過傷害,所以變得不談愛情和婚姻,在她聰明而又豁達的混世智慧的背后,事實上卻隱藏著極大的悲哀與無奈。
其實,她不是不想愛,而是不敢愛,她怕受到傷害。最終她還是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唐諦,雖然他來得晚了點,但畢竟她還是等到了。既然找到了真愛,我們的新時代女性也就很自然地與意中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再說大姐安平。這是一個在婚姻的圍城中歷練了大半輩子的女人,勤勞樸實,實心眼,有點兒像《渴望》中的劉慧芳。因為丈夫有了外遇,她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離婚。離婚之后的安平似乎參破了婚姻和人生,認為“婚姻就是讓你白忙活一輩子,到老啥也沒落到”的賠本買賣,還說安然不結(jié)婚是對的,但最終她還是無法做到真正豁達。
人活在世上就會有牽絆,有感情牽連,雖說夫是冤家兒女的債,可冤家易結(jié)不易解,哪那么容易說斷就斷呢?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就算愛情沒有了,可還有親情,還有多年所養(yǎng)成的習(xí)慣,習(xí)慣成自然。
況且能支持夫妻雙方走下去,走到頭走到老的東西,恐怕真的是與愛情無關(guān)。愛情只是一瞬間一輩子的事,平平淡淡才是真,有猜忌,有爭吵,甚至有過背叛,但只要能達到某種意義上的平衡,婚姻就足以維持下去。說到底婚姻也不過是利益關(guān)系罷了。
最后看安志和戈美麗,其實這可是珠聯(lián)璧合的一對。雖說安志喜歡在外面跟網(wǎng)友搞點無傷大雅的小曖昧,但并無實質(zhì)的東西。生活上工作上也無大礙,是戈美麗理想的伴侶。
一場意外的風(fēng)波,導(dǎo)致了兩個人分道揚鑣,也讓戈美麗有了重新選擇的機會,她邂逅了富商高禾漢。但轉(zhuǎn)了一圈之后才發(fā)現(xiàn),高禾漢并非她要找的人,她的意中人其實還在原處,還是結(jié)發(fā)丈夫安志。
我們可以想象,二人復(fù)合之后,肯定還會有猜忌,有爭吵,但這恰恰是生活的底色。生命本就是一襲看似華美的袍,上面爬滿了虱子。
小說中的三對男女,是我們身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飲食男女,也有著世俗男女最最普通的欲望與追求,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其實花心也不僅僅是男人的特權(quán)和天性。安然不花心么,戈美麗不花心么,甚至離婚后的安平就沒有對其他男人動過心么?
所謂婚姻,也不過是在合適的或不合適的時候遇到了也許合適也許不合適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彼此形成了習(xí)慣,也就無所謂合不合適,湊合著過罷了。
嫁誰不是嫁,娶誰不是娶,人生在世,哪一種愛不千瘡百孔?感情本來就是禁不起推敲的,也許細節(jié)處永遠歡愉,飲食男女,打情罵俏,但骨子里卻永遠悲觀。只是,難得糊涂,人又何必較真呢?抓住了細節(jié),也就足矣。